月照疏影归（重生）

　　柳氏说着，哭的梨花带雨，伏在顾弘毅脚边拽着他的袍脚扬起白皙的脖颈求怜悯。

　　柳氏的美人计注定落空。若是她再年轻十来岁，或者在顾疏影二次晕倒之前如此做法，可能还会引起顾弘毅作为丈夫的疼惜和爱怜。

　　可惜顾疏影拽着顾弘毅的衣角倔强又委屈的晕倒，和顾弘毅心里秦梦逝去的影子重叠，让他愧疚思念等等诸多情绪占据了心房，再也容不下其他人的柔弱。

　　一向强势的人示弱才愈发让人不能招架，不管愿不愿意，顾疏影必须得承认，他的父亲与柳氏十多年的夫妻情感并不是作假的。顾疏影正是怕柳氏如此，才先发制人，以柔弱勾起父亲心里对娘的愧疚与思念。

　　归根结底，顾府的事还得父亲说了算，柳氏是正室夫人，身份到底高出她一辈，她能在背后推波助澜，却不能直面相向，能直接对付柳氏的，只有她的父亲。

　　所以从她选择晕倒在正堂的拔步床上而不是去内室开始，就一步一步都在算计父亲的感情，她要父亲的心彻彻底底的偏向停月院，这样一来，柳氏才能毫无翻身的机会。

　　顾弘毅不理会她的示弱，疲惫的闭了闭眼睛，苍凉的道：“枉我以前太信任你，才将梦儿留下的这一双儿女交由你照顾，如今，影儿昏迷不醒，你怎么敢？她还叫你一声柳姨呢，你怎么狠心下得去手？”

　　“老爷，毒不死老奴下的，老奴冤枉呀。”

　　李婆子趴在地上跪行两步试图去扯顾弘毅的袍角，却被小厮喝了一时挡了开去。

　　顾弘毅一脚将李婆子踹翻在地“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这些东西是从你屋子里搜出来的，难不成我前院的人还能帮着停月院陷害你？”

　　李婆子哎哟叫了两声，赶紧翻起身继续求饶，“老爷，这些金银细软……这些都是老奴贪的，可是那个香囊里的东西真不是老奴的，断肠草不是，那个金镯子也不是。”

　　李婆子指着盘子里作为物证的金镯子与断肠草的药包，就差指天誓日证明清白了。

　　碧草与柳儿偷瞟了一眼盘子里的东西，心里具是一惊，只是此刻不容得她们露出异样来，一不小心就要引火上身。

　　素锦大着胆子拿起盘子里的金镯子细细看了一眼，愤愤道：“老爷，就是这个金镯子，是梧桐苑里的红绡塞给李婆子的。奴婢曾经在红绡的腕子上见过，这个云纹掐金的镯子奴婢之所以敢说不是别人的，是因为镯子上有一处云纹刻错了，有点瑕疵，正是因为如此，三小姐才把这镯子赏给了红绡，府内小姐用的首饰是有记录的，老爷不信可以去库房管家那里查。这镯子如今在李婆子这里，难道还是我们停月院的人跑去梧桐苑红销身上偷了来栽赃陷害的？”

　　顾弘毅点了点头，道：“红绡出来答话。”

　　红绡按下心里慌乱，镇定的磕头请安，徐徐道：“这镯子确实是三小姐赏给奴婢的，只是奴婢半个多月前送给了奴婢的同乡，并非素锦所言塞给了李婆子让她害大小姐。请老爷明察。”

　　红绡一言一语沉着冷静，完全没有一丝被诬陷的慌乱与气愤。

　　顾弘毅问道：“你那位同乡是谁？”

　　红绡眼睛一转，指着跪在她斜前方的柳儿道：“奴婢的同乡正是停月院的柳儿，那镯子是奴婢送与柳儿的，至于怎的就到了李婆子手里，奴婢实在不知。”

　　柳儿身子一颤，猛然抬头愤怒的反驳道：“老爷冤枉啊，奴婢不敢高攀红绡姑娘的同乡，至于送镯子，更是无稽之谈，奴婢打小被卖给了牙婆，至于奴婢家乡在哪，奴婢都不知道红绡姑娘竟然知道，真是好神奇。老爷明鉴，奴婢从未收过红绡的镯子。虽然小姐仁慈善良不阻止奴婢们与别院的人交好，可是红绡姑娘是一等丫鬟怎么可能看得上奴婢，红绡姑娘你还是莫要冤枉奴婢了。”

　　“你！”红绡气得俏脸煞白，她没想到关键时刻柳儿竟然不承认，只要她承认了镯子是她的，那么李婆子的嫌疑，梧桐苑的嫌疑都迎刃而解了，这个小贱人，枉费她花那么多心思与她周旋了。

　　“老爷奴婢冤枉呀……”红绡跪在地上，眼见求顾弘毅无望，她转了个方向看着一脸阴沉的顾疏桐，心里燃起一丝希望，拽着顾疏桐的腿她开始哭诉：“小姐啊，奴婢冤枉，你要为奴婢做主啊。”

　　顾疏桐正要抽回腿，忽然想起这大半个月以来府内关于她薄情寡义的传言，硬生生止住了动作，思忖再三，她开口道：

　　“爹爹，我与大姐姐一直交好，梧桐苑的人怎么可能害大姐姐呢？爹爹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顾弘毅抬眼看着她，眼里的陌生让顾疏桐心惊，她知道经过方才那一番质问，说她与顾疏影情感好谁也不会信，可是事到如今，这些打自己脸的话哪怕说出了成了笑话她也必须说 。

　　生怕顾弘毅心一软将此事翻篇儿，素梅抬头耿直道：“三小姐的好我停月院的人不敢当。”

　　话里的讽刺让顾疏桐抓狂，可是她偏偏什么也做不了。无助的看了一眼柳氏所在的方向，顾疏桐委屈的瘪瘪嘴，一副要哭的模样。

　　红绡瞅瞅顾疏桐又瞅瞅一脸灰白跪在地上的柳氏，心里染上绝望，似乎觉得哭喊也没用，她跪在地上沉默了，低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顾弘毅不知该如何面对变得陌生的女儿顾疏桐，唯有无视才能止住心里的失望。

　　“李婆子，你从实招来，到底是谁指使你害影儿的？”

　　“老奴冤枉，老奴没用害大小姐。老奴发誓老奴没用害她。”

　　李婆子抬起头，疯疯癫癫的念叨着。

　　素锦瞪她一眼，磕头道：“老爷，奴婢可以问李婆子几句话吗？”

　　“你问吧。”顾弘毅点头。

　　“李婆子，我问你，大小姐亏待过你吗？”

　　李婆子一怔，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大小姐没用亏待过老奴，大小姐重规矩，却从不会随意打罚下人。”

　　“我再问你，那包裹里的金银细软可是你的？”

　　李婆子听见这句话，挺直的脊梁瞬间塌了，“是老奴贪的。”

　　素锦拾起包裹里一支簪子递到她眼前，“这支镂空兰花珠簪不是大丫鬟会有的东西吧？”说着，又拿起一个绞金丝碧玉双扣手镯“着手镯也不是丫鬟的份例吧？”

　　李婆子闭眼不看只是不情愿的点点头，算是应了。

　　“你向玲珑苑与梧桐苑传了多少次才得的这许多东西？这要卖了，够一般的五口之家生活一辈子。”

　　李婆子心如死灰的看了一眼柳氏，闭了闭眼一磕头悔愧道：“老奴背主，罪有应得，老爷怎样惩罚老奴都无怨言。”

　　人心不足蛇吞象，怪只怪李婆子太贪，若她安安分分，在顾府悠闲到老到死也不是问题，若她及早收手，也不至于到了如此境地。

　　真真应了那句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老爷，奴婢的话问完了。”

　　素锦看似问了几个三不着两的无用问题，但是她一步一步加重了玲珑苑的嫌疑——

　　既然花了大价钱买内鬼，难道只为了知道无关紧要的消息？她在暗示，暗示这大量的金银细软就是买顾疏影命的。

　　柳氏如何不明白她的打算，此时不辩解更待何时？

　　“老爷，妾身错了，李婆子确实是妾身用金银收买的，哪家后院的当家主母又不会这样做呢？站在这里的周氏张氏敢说没在其他院子里放过眼线？妾身不该手伸得太长，可是妾身从未让李婆子给大小姐下过毒。”

　　柳氏妩媚的声音透着一股悲凉，眼前这个男人娶了她，对她可有过一丝爱？

　　二人成为夫妻十二年了，女儿都十一岁了，秦梦是他心头的珍宝，她柳如霜算什么？

　　“老爷，妾身嫁入顾家十二年了，妾身不是个好继母，可是妾身从未想过也不敢想去伤害你心头那个人留下的一双儿女。这十二年来，多少次夜里你在梦里喊秦梦，在我的玲珑苑的床上喊秦梦，妾身心里苦，老爷你知道吗？你为了一个已经死了十三年的人冷落了我柳如霜十二年，愧对了我们的女儿十年，你跟我说我狠毒？你让我如何心无芥蒂的对待顾疏影和顾泽辰？是你！是你逼得妾身变得如此狭隘刻薄，都是你逼得！”

　　柳如霜流着眼泪声声泣血哀怨，诉说着成亲十二年来的不甘心和苦楚。

　　顾弘毅一愣，心里不可避免的闪过一丝愧疚，但见她咄咄逼人分毫不顾小辈在场，心下又有些恼怒：“柳氏，除了愧对梦儿，我顾弘毅不欠你的，当初你进门前我就说的很清楚了，你执意做顾家妇，如今你委屈？谁逼你了？”

　　柳氏凄凉的笑了笑，抹了一把眼泪，“这是妾身自找的，妾身不怨老爷，买内鬼的事是妾身做的，可是下毒之事与妾身无关。老爷后院的女眷可不止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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