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知罪

　　白护卫从怀里拿出刺客用的飞镖，道，“堂上刺客用的飞镖，刺客的腰牌被……碎了。”

　　谢一顾有模有样的端详着，似没听见白护卫那一句停顿。

　　白护卫见谢一顾一本正经的查看着，他少有的挑了挑眉毛，“还有属下被那刺客打了一掌，伤痕尚新，大人可有兴趣一观？”

　　谢一顾眼睛在鹰老七给白护卫的玉牌上扫了扫，听见白护卫的话，头也不抬的就道，“好啊，本官很有兴趣。”

　　白护卫抬眼望天，在心里叹了默默叹了一口，他怎么就不和温行练练嘴皮子呢？

　　见白护卫半天没动静，谢一顾抬起头来，也不说话，就一双丹凤眼幽幽转在白护卫的领口，意思是，你脱呀。

　　白护卫翻眼睛，他什么都没看到。

　　谢一顾嘴角一勾，没说话。冲躲在一旁的宋七招招手。

　　“他是负责玄天府情报消息的暗卫首领，宋七。”

　　见谢一顾像呼小狗似的把宋七喊来，白护卫很是不爽，不知道别人名字不会问吗？

　　“本官一直以为白护卫寡言少语，今日怎么如此多话？刚才还说让本官看看伤势，如此言不由衷实在不好，还是说白护卫其实是在讨”

　　“咳！”宋七急忙打断，“大人有何吩咐？”

　　谢一顾眼睛转向宋七，顿了一会，道，“宋暗卫和白护卫关系很好？”

　　宋七讪笑，“一般一般。”就差穿一条裤子的那种。

　　谢一顾呵呵一笑，阴晴不定。

　　谢一顾手蘸在茶水里，在桌上画了几道，“刚才在检查林富商的尸体时，发现他手掌下面用血写了一个字。”

　　宋七望向桌面的水渍，“土？什么土？”

　　“原来在宋首领心里，本官竟是目不识丁？”谢美人瞥了宋七一眼。

　　宋七瞪大了眼睛。天大的冤枉，他哪有？

　　白护卫再次默念：死道友不死贫道。

　　谢一顾把手放下那字上面，半屈着后三根指头，是用食指写字模样，道，“当时他的手是这样放的，字也是这样的。”

　　宋七很认真的看过去，可他怎么总感觉自己像白痴一样。

　　手放在字上是掩盖的意思，不想让人看见，屈指……是没有写完的意思？字是这样的，难道说他看得方向反了？土字应该倒过来？

　　“是一个没写完的王字？”宋七道。

　　谢一顾擦了擦手指，“那还不去查？”

　　“查？是查和林富商有关的王姓之人吗？”宋七问道。

　　谢一顾看了宋七一眼。

　　宋七怔忡，他不就确定一下么，要这般怜悯的看着么………

　　谢一顾转而看向白护卫，喊道，“白护卫？”

　　“啊？啊……嗯？”白护卫猛然回神，瞅一眼谢一顾，又瞅一眼宋七，似在问怎么了？

　　宋七踢了踢白护卫，示意别作死。

　　白护卫安然，忽得问道，“大人可会弹琴？”

　　谢一顾敲在木桌的手指一停，他的目光落在白护卫脸上，白护卫的眼光垂在谢一顾的手上，赤裸裸，毫无顾忌。

　　谢一顾想起前日在烟雨楼所遇之事，忽得一笑，“白护卫”

　　“大人，更深露重大人快些休息。”宋七的话蹦豆子似的蹦出来，也不顾谢一顾的反应直接拖着白护卫出门。

　　白护卫不解，“怎……怎么了？”

　　他只是看到某人的手指白皙修长指如葱根，和烟雨楼那弹琴姑娘相比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随口一问，有问题？

　　宋七扯着白护卫准备抬脚走人，却听谢美人道了一个慢字。

　　谢府尹撑着脑袋，笑眯眯的道，“东方即亮，天色刚启，正是上朝之际，白护卫与本官一同前去。”

　　白护卫一脸我无所谓，宋七只得道，“大人，白护卫昨晚一夜没睡，而且又受了伤”

　　谢美人起身，没有回答宋七的话，单问白护卫，“白护卫意下如何？”

　　白护卫奇怪的看了宋七一眼，说道，“护卫一职本就是为保护玄天府尹周全。大人有命属下无敢不从。”

　　白护卫一脸理所当然，可谢美人想的完全这小子之前以及刚才的一言一句，呵，调戏是吧？

　　上朝的地方自是在皇宫，当今皇帝白护卫见过，禁宫也曾去过一两回。

　　上朝一般是卯时，多是一到两个时辰，短的时候就半个时辰。当今皇帝已然年迈，十日一朝，但好在边疆安定，国泰民安，鲜有什么大事。

　　“公子。”

　　车夫长得很瘦弱，看着年岁不大，一见着谢一顾便欢喜的跑了过来，扶着谢一顾上了车，动作很是熟稔，边说道，“马车里备着毯子，也有公子喜欢看得书，一会就能到宫门口。”

　　服侍好谢一顾，才转身对白护卫行礼，笑道，“白护卫也请上车。”

　　白护卫上下扫了车夫几眼。

　　车夫解释道，“小的流年，是公子的小厮。”

　　白护卫掀帘而入，坐好便开口问道，“这是大人的贴身小厮？”

　　所谓贴身小厮，多是从小便一直相伴之人。
　　而据宋七所言，谢一顾是今榜探花，籍贯宣州，出身于无名小镇，更无世家，却也能雇得小厮？

　　谢一顾点头，他似想起了什么，垂目似不愿不多做解释，只兀自坐好，拿起书看着。

　　车轱辘咕噜翻滚，车内点着清淡的熏香，耳边是翻过一页又一页书本的声音。

　　那声音很轻，很脆，伴着清幽的香气是最好的安神曲。

　　直到车子停下，本欲浅眠的白护卫却沉睡着一直没有醒来。

　　谢一顾合上书页，准备下车。

　　抬眼，却惊了一下。

　　白护卫靠着马车的一角，睡得很沉，脸色很淡，一如既往，只是嘴角却渗出了血丝。

　　他睡得太沉以致身体痛得流血而不自知。

　　谢一顾取来马车里干净的帕子，从马车的一角慢慢移到白护卫那一角。蹲下身子，一手按在白护卫的身侧，一手用手帕轻轻擦拭。

　　血迹未干，只怕伤势不轻。

　　原来即便是外人眼中的白夜叉，也有如此脆弱之时。

　　谢一顾取出盒子里的笔墨，写了几行，才轻手轻脚的下了车。

　　“公子生病了？”

　　谢一顾递给流年一张药方，流年有些疑惑的问道。

　　“按这方子去抓药，回去煎给白护卫。”

　　“哦，好的。”流年乖乖点头。心中却是疑惑，他家公子什么时候和白护卫如此要好了？

　　红日初生，浅蓝的鱼肚白渐渐消退，钟鸣三声，文武百官一一上殿。

　　流年送走谢一顾，掀开车帘瞧了瞧，却见白护卫已是醒了，只是眼神幽幽的盯着马车的一角看着，那是刚才自家公子坐的位子。

　　“白护卫？”流年喊了一声。

　　白护卫抬眼看他，露出询问的意思。

　　“白护卫可否先在这等着？我去附近的宫城看看就回来。”

　　流年记得这宫门外不远便有药店，不想回去路上再多耽误时间便快步去买药。

　　待流年买药回来，却见白护卫已然下了车。

　　玄色的衣衫，衣角和颈口都绣着洁白的滚云，浅蓝丝线制成的腰带紧紧束着，勾勒出修长的身形。

　　他抱着剑靠在车辕旁，脸色清淡，姿态却是洒脱。

　　而他身旁还站着另一人。

　　他身姿修长，隐有龙章凤姿之态，宽松的朝服套在身上不仅不显古板拘束，反是衬出几分疏松朗月模样。

　　那人比白护卫稍高一些，负手站着，嘴角动着，微有浅笑。反是白护卫一脸不情不愿，眉头时而蹙起。

　　流年快步走近一些，这人不是他家公子却又是谁？

　　“没想到赫赫有名的白护卫也会被人重伤至此，当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自家公子说话不似以往清浅，反是带着笑意，可这话里的挖苦之意，他一个小厮都听得出来。

　　流年低头瞅了瞅几包药，这是他家公子嘱咐他买的吧？

　　“公子。”

　　谢一顾向靠近的流年看去，见着他手里的药包便点点头，“回去吧。”

　　流年应了一声，心道怎么他一回来话就冷了半分？

　　白护卫和谢府尹二人上了马车。白护卫接着刚才的话头，道，“多谢大人关怀，属下伤无大碍。亦能护得大人周全。”

　　谢一顾狭长的眼睛忽得眯了起来，“白护卫无恙自是最好。”

　　“殷七死在玄天府，想必鹰帮不日便会找上门来要个交代。不过大人勿需担忧。”

　　白护卫递给谢一顾一块铁牌，解释道，“虽不是什么金贵之物，却是鹰帮当家之主的信物，见之如见帮主。可保大人无虞。”

　　铁牌铸成圆形，上有浮雕，呈鹰状，后刻有鹰帮之主四字。

　　谢一顾只笑，不曾接过。

　　“白护卫是否以为本官寻白护卫一道上朝，是担心鹰帮有心报复？”

　　白护卫伸出的手停在半空，面露疑惑，难道是他猜错了？

　　白护卫神情讶异而懵懂。

　　谢一顾笑容不减，接过铁牌，只道，“诚如白护卫心中所想。”

　　白护卫僵直的收回手，这人情绪低落？失望？为何？

　　“白护卫，这铁牌从何而来？”

　　还愿同自己说话，是否就没有生气？

　　“是昨晚殷七交给属下，他”白护卫的眉头蹙了一瞬，“属下也不甚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只说此间事了便请我去鹰帮坐坐，但鹰帮毕竟有些不正当的生意，他此举……属下不懂其意为何。”

　　昨夜白护卫和林老板商量换衣时，殷七交给他这块令牌。帮主之令自是非同小可，但白护卫更不知殷七此举何意？难道他料到自己会死不成？

　　谢一顾只垂眼看着那铁牌，指腹在上面抹着圈，嘴角带着笑，却并未说话。

　　气氛有些凝滞，白护卫心里堵得一瞬，他总感觉这似是他的错，踌躇着开口，“大人……可有什么见解？”

　　白护卫的语气里有不为人知的小心翼翼。

　　谢一顾抬眼，一开口便尽是调侃的语气，“白护卫何以如此谨慎？本官的见地白护卫也愿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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