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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师父不是人（六）
苏年牵着老马往东走，过了平乐村，便是福运村。
真真都是好名字，只可惜她没有这份福气。
天色愈暗，月牙已挂在天边。
老马的蹄声缓慢而沉闷，像是踏在她阴沉的心上。
远处传来一阵狂躁的马蹄声，与老马形成强烈的对比，它们在迫切的追赶着什么东西，像是追命一般。
前方的拐角处跑出来一名身着嫁衣的少女，头上的凤冠摇摇晃晃的，显得十分沉重。
看样子是逃婚的，她的身后跟着一群骑马的壮汉。
“哪里跑？”
“还不乖乖的同我们回去？”
苏年看那少女的身形，有几分熟悉，低语自问：“云雪？”
那少女头也不回向着苏年的方向跑过来，只是以她的双腿怎敌壮马的四蹄？她被其中一个壮汉手中的鞭子抽倒在地，头上的凤冠摇晃一下掉落几颗廉价的珠子。
“马儿，帮帮我。”
苏年飞身上马，重重的拍了一下马背。
老马似是听懂了主人的话，扬起蹄子奋力向前奔去。
很快，一人一马便到了少女的身边。
“把手给我！”苏年对着少女吼道。
少女将脸扬起，果然是云雪。
云雪只觉声音有几分熟悉当是旧识，但抬头见是一名陌生公子，也顾不得多想，伸手握住了苏年的手。
苏年用力将云雪拽上马背：“坐稳了。”
“吁……”
“追！”
“驾！”
几匹壮马调转方向追赶苏年。
承载了二人的重量，老马的速度明显降了下来。
云雪一手抱着苏年的腰，将头上的凤冠扔掉，青丝随风飞扬：“小公子，多谢你救我，但这匹瘦马带不住我们两个，他们的目标是我，你千万不要回头。”
苏年的手紧紧抓住缰绳，感觉到云雪的手在离开自己，眼中显出几分惶恐：“云雪，是我啊，你要做什么？”
云雪回头看到愈来愈近的壮汉，心中来不及去回忆这个熟悉的声音，道：“他们就要追上来了，记住，别回头！”
“云雪！”苏年勒马停住，回头看到云雪正滚落到地上，数条鞭子毫不留情的向她抽去。
那些壮汉犹不解气：“竟然敢逃？坏了爷的兴致，回去有你的好果子吃。”
“住手！”苏年提刀飞身下马，立于人前。
云雪抬头见是苏年，喊道：“走啊！你走啊！”
“我走了你怎么办？”苏年望向云雪，“云雪，是我啊，你当真认不出了吗？”
云雪盯着苏年的脸，看了片刻，狂喜：“原来是你，苏姐姐。”
苏年左手握住刀鞘横在胸前：“还记得你以前最怕黑，看来这桩婚事你极不满意。”
云雪趴在地上，有气无力的苦笑着承认。
那些壮汉并未将女扮男装的苏年放在眼里：“小姑娘，是外乡人吧？我劝你莫要管闲事，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苏年看向说话的壮汉：“她让我带走，便不管闲事。”
“嘿哟。”那壮汉猥琐一笑，“还是个烈性子，既然你这么不识趣，不如先让我们哥几个乐呵乐呵？”
周围的人不禁附和，看向苏年的眼神就多了几分下流。
苏年将眉一皱，飞身抬脚将说话的那人踢下了马。
她将云雪扶起：“你先回我的马儿身边。”
壮汉知这是个硬茬，便将手里的鞭子扬了起来：“不给你几分厉害瞧瞧，就不知道爷姓啥？”
苏年辗转腾挪，躲避鞭子不是难事，但难的是双拳不敌四手，经不起时间的拖延。
她更没有料到，云雪再次落到了一个壮汉的手里。
鞭子缠在了云雪的颈上。
“放下手里的刀！”
纵然她没有将刀拔出，但他们还是无端的忌惮她手里的刀。
“你放开她！”苏年将刀放在地上。
一个壮汉抬脚踢在了苏年的膝盖处，她的腿弯了一下，险些跪下。
嗖的一声，云雪身侧的壮汉应声倒地。
一个黑衣人从阴影中走出。
苏年认得，是元青。
元青以黑布蒙面，气势十足：“滚！”
那些壮汉看到躺在地上的同伴，忙骑上马逃跑了。
苏年将刀捡起：“我以为你们早该回岛上了。”
元青摇摇头：“唐琴儿只是魔教中的一个喽啰，你还很危险。”
苏年自嘲道：“所以我这个诱饵还没完成任务，是吗？”
元青沉默不语，须臾，隐没入黑暗里：“你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有什么需要就喊我，我一直都在。”
云雪走到苏年身边：“苏姐姐，你们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还有，你不是去悠悠岛了吗？怎么回来了？”
苏年拍拍云雪的头，勉强挤出个笑容：“我去悠悠岛是治伤的，伤好了自然就回来了，总不能一直赖在岛上吧？先说你是怎么回事？”
云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自临风学院一事后，我身子骨更是不胜从前，我娘也为此哭断了泪去了，大娘容不下我这个吃白饭的，便将我草草卖了了事。
说是嫁给富足人家，但对方已经四十有余，妾侍数不胜数，我过去又能有什么好日子过？不过是如我娘一般，一辈子被正室使唤，动辄打骂，被关柴房禁闭，连带着子女都跟着被人瞧不起。”
她心里或许是有怨的吧？怨她虽生在富贵人间，但却是个庶出的。亲娘更是软柿子，一辈子不曾说过半个不字，但就是这样温润如水的性子，却还是没能落个好下场。
所以，打死不做富人妾！
“司初阳和粱夏青呢？”苏年见云雪眉间愁云浓雾，便将话题转移开。
“司初阳听说是去修行了，夏青的小手指断了一截，但所幸无其他的伤势，听说她与司初远定了亲，也算是美事一桩。”
苏年暗自惊叹：粱夏青竟真的与司初远在一起了，也不枉她在山上时就天天念叨司初远。
云雪深吸一口气：“不说他们了，说你，你这次回来是要回家吗？我记得你家……”
苏年揽住云雪的肩往前走：“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有家不能归，还不如无家。
“逃婚的事肯定会传遍十里八村，你家里又是那么个情况，这里肯定是不能待了，你有想过去哪里吗？”
云雪舔了一下嘴角的血迹，笑道：“只想着逃也没想好去哪里，这段日子我一直在想要不要去悠悠岛找你，却没想到再这里遇到你，你打算去哪里？”
带我一个可好？动了动嘴唇还是及时止住了，她这样弱的身子骨怕是累赘吧？
苏年帮云雪擦去脸上的灰尘：“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我让元青带你去悠悠岛吧？”
那个很远的地方，她其实并不知道究竟在哪里。
隐在暗处的元青悄悄握紧了拳头，面无波澜。
“悠悠岛？”云雪微微蹙眉，“你不是离开悠悠岛了吗？”
“我离开了，但是你可以去。”苏年将地上的刀捡起，“我听清明说你的伤或许会落下旧疾，需要好好调理。”
云雪拉着苏年的手：“那你也去吗？”
苏年摇头：“我不去，最起码现在不去，等我办完事就回去找你……元青！”
元青从阴影中走出：“你想让我送她去悠悠岛？”
苏年单膝跪下：“求你帮我这个忙。”
云雪见状忙跪下扶住苏年：“苏姐姐，你这是做什么？他愿意送就送，不愿意就罢了，你何苦为我这样？”
元青的手伸出一半又背了回去，问道：“现在吗？”
“对，否则我就死在这里。”
以死相逼是最蠢的事，但她还是做了，她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要挟到元青，除了她死他的任务失败。
元青沉默片刻，微微的点点头。
苏年抬手将云雪打晕过去：“麻烦你了。”
元青接过云雪：“我会派人将她送回悠悠岛，你放心。”
“多谢。”苏年看着元青离去的背影，低声道：“能顺便帮我捎个话吗？”
元青停住身子，脸稍稍的侧了一点：“你说。”
“帮我转达清明：看在我以命做诱饵的份上，帮我照顾好云雪，她虽生在富贵人家，是个千金小姐的身子，但奈何娘亲不得宠，从小就在别人的脸色下长大，极其怕黑，身子孱弱，不像我从小泼皮胡闹惯了的，烦他多废心思……
还有小公主，不辞而别是我的错，希望她能原谅我，倘若有缘再见，我会向她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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