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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师父不是人（五）
大迢镇都在传：昨晚在秦府守灵的人都做了一个梦：梦到那灵棚里好端端的起了阴风，风声呜咽呜咽的吓得大家都抱在一起。
那阵阴风啊吹了有好一会儿，等到风没了的时候，就看到那收养的大公子自尽在了灵棚前，胸前插着的匕首还是他平日用的那把，也不知道这大公子平日里做了多少缺德事才落得这么个报应？
要知道当时那秦大公子正与一青楼女子偷欢呢。
唉……可惜秦大老爷辛辛苦苦的把他养大，谁知竟是反咬人一口的白眼狼，不过幸好秦家还有个小公子，不然就绝了后了。
苏年坐在茶摊边，小声问道：“秦公子，昨夜的事不是真实发生的吗？怎么他们都觉得是梦？”
小七正襟危坐：“昨晚不都开诚布公了吗？叫我小七，不然我吃了你。”
苏年看着眼前帽檐压的不能再低的秦悟，嘴角抽搐了几下：“小七……”
她设想过千百种死法，但从没想过是被人吃掉，那该……有多疼？
小七一拍桌子：“这就对了嘛，我跟你说，昨夜的事想必是勾魂使者做的，秦悟的魂魄本身就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多留几日的，他身上阴气多重啊，对阳间的人很不利的，所以勾魂使者在带走阴气的时候顺便将昨晚那档子事也抹了。”
苏年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浅啜一口茶道：“你再拍几下桌子试试，说不定他们就来掀你的帽子了。”
小七忙偷偷拿眼瞧着周围：“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大迢镇吧，别让他们再看到我的脸了。”
苏年点头称是。
“小二，茶钱。”小七将茶钱放在了桌子上离去。
苏年突然笑出了声：“就是不知有没小三、小四的可以与你做个兄弟？”
小七正色道：“那我是不是应该再找个厨子，研究一下没二两肉的骨头怎么做才好吃？”
苏年摆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怎么做都不好吃。”
二人走出镇子，小七将头上的帷帽随手扔到一边：“小年年，为师凡间事已了，要去东方，一路否？”
东方？苏年看着小七扔在地上的帷帽，心中游移不定：是真的顺路？
“既然……凡间事已了，那你不是就该上天了？怎么是往东方走？取经？”
“……”小七整理头发的手停了下来，“为师想好了，与其徒弟被魔教杀掉抛尸，不如进了我的肚子给我果腹的好。”
苏年沉默不语。
“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苏年斟酌再三，说出心里话：“被魔教杀掉，抛尸挺好。”
“冥顽不灵。”小七摇摇头，抬手在苏年的左手腕处画了一个圈，初时红色，渐渐地便隐没在皮肤下消失不见。
“你画的什么？”苏年看着手腕，那里除了昨晚的一片擦伤之外，什么都没有。
小七往苏年手心丢了一个钱袋子，转身离去：“圈套。”
苏年愣了一下，抬眼看向小七的背影：“你去哪里？”
“你不是不想与为师同行吗？这是散伙费，就当是你陪我办事的报酬。”
……哦。
苏年低声应了一声，将钱袋子放进怀里，走向另一个岔路口。
此行山高路远，她想还是回家一趟吧。
虽然那个家或许并不欢迎她的归还。
苏年转而走向东南方向，在下一个村子里买了一匹并不是很健壮的老马。
她拍拍老马的头，轻声道：“马儿，我骑术不是很好，你不需要跑太快，我们慢慢走就好。”
老马嘶鸣一声，也不知是否听得懂。
苏年一跃上马后，轻轻的拍了拍老马的背：“我们走吧。”
老马原地蹬了几下蹄子，便向前跑去。
虽不如宝马日行千里，但比苏年的双腿快的多。
一路上遇到村落，苏年便会停下来休息，备些干粮，也让老马能够歇歇脚。
起初她睡觉时都抱着大刀，睡不安稳，生怕半夜被魔教偷袭，谁料几日过去，竟是安生的很。
她想：是不是魔教前些日子损兵折将，是以断了对刀的念头？
十日之后，她到了平乐村，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太阳已经落山，路上的行人不是很多，也没人认出女扮男装的苏年。
苏年将老马拴在门前的大树上：“马儿，你在这里乖乖的。”
老马亲昵的蹭了蹭苏年的脸，像是不舍她的离去。
苏年推开门，嗅到一股饭菜的香味，腹中的馋虫立马蠢蠢欲动。
妇人苏氏正摆碗筷的手停了下来：“你是？”
苏年微笑道：“娘，是我。”
“……苏年？”苏氏似乎不敢相信，“你怎么回来了？”
“我……”
苏年还未回答，苏氏手中的的筷子就掉了一地，身子有些哆嗦：“你不是被带去悠悠岛了吗？怎么回来了？”
“伤好了，就回来了。”
“哦，好了就好，好了就好。”苏氏低头去捡地上的筷子，瞥见苏年腰间的刀，抖的更厉害了。
苏年想要上前帮忙，刚迈出步子，苏氏就猛地向后退去：“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我过去是对你不好，但我好歹也将你养大了，你可不能弑母。”
苏年僵在了原地：“我从没这样想过。”
苏氏指着苏年腰间的刀：“你这个刀……刀……”她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似乎很是害怕。
“刀？怎么了？”苏年的手放在了刀柄上。
“别！”苏氏的双手放在脸前，“别拔刀！”
“娘，你到底怎么了？”苏年眉心紧皱，她的娘什么时候如此怕过她？
“我，我没事。”苏氏放下局促的双手，“苏年，你这次回来是要做、做什么？”
“路过看看你们。”苏年的心凉到谷底，“娘……娘为何如此怕我？”
苏氏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不住的摩挲：“这、这你不能怪娘，他们都说你杀了人，还是将那个人劈成了两半，那眼珠子都碎了一地……”
“哦。”苏年低低的应了声，“我说呢，要不娘怎会怕我？爹和弟弟呢？”
“你弟弟贪玩去河里抓鱼了，你爹去找他，马上就回来了。”
苏年看着桌子上丰盛的饭菜：“回来吃饭吗？”
苏氏木讷的点点头：“娘今晚……今晚不知道你回来，做的饭少，只够三人的。”
苏年等苏氏说完，笑道：“你做饭向来是三人的量，我这就走了，以后怕是不会再见了。”
苏氏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娘送你。”
“不用了。”
苏年转身推开大门，自始至终她都未曾踏进房屋一步，就像以前的她虽然住在这个院子里，却与他们始终不是一家人。
苏氏也未曾送她，而是在她刚踏出大门的时候，砰的一声将大门关上了。
苏年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将眼底的泪收了回去，早就料到的结果，何必伤心。
老马站在原地，甩了甩尾巴。
苏年解下缰绳，牵着老马往前走。
迎面走来一个小男孩撞在了她的怀里，嘴里还嬉笑着：“嘻嘻，爹，你抓不到我……”
苏年扶起小男孩：“小……心。”
天色昏暗，但一缕霞光将小男孩稚嫩的脸庞照的很清晰。
小男孩笑嘻嘻的道歉：“小哥哥，对不起……咦？小哥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身后的男子跑过来：“小公子，对不住，孩子顽皮。”
谁说她女扮男装骗不过别人？这不就骗过了吗？
苏年抬头看向男子：“没关系。”
男子拉着小孩子与苏年背对而行：“以后万不可这么调皮了，撞到人可怎么好？”
苏年看了一眼腰间的脏手印，握住缰绳，向前走去。
只听小男孩道：“爹爹，我想起来了，那个小哥哥长的好像阿年姐姐，姐姐……”
说着，小男孩便要回身去追苏年。
男子忙将小男孩拉回：“胡说什么呢，你姐姐是姑娘，那明明是个公子，快些回去吧，省的你娘揍你……”
砰的一声，大门再度紧闭。
再无任何声音能传入苏年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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