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夫妇奋斗日常

作者:芭蕉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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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邵幼青可能是这世界上最倒霉的新娘了。

      新婚当日,镇守边关的父兄没赶上她的良辰吉时,在离家二百三十里地的官道上两命呜呼。

      新婚当夜,甫一嫁入太师府的邵幼青以一根红绫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此后,关于她的死,流言纷纷。

      有人说她不守礼法,与人私定终身,却因突如其来的婚事,与情郎相约殉情。

      又有人说,她被暗恋她丈夫的女子下了蛊,中了邪,自缢而亡。

      更有甚者,说她长得丑,见到貌若潘安的丈夫羞愧难当,愤而自杀。

      一切众说纷纭,总结起来却只有一个:她自杀了。

      当这些流言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她正从一个名叫苏嫤的女子身体里醒来。醒来后的她面对这些啼笑皆非的故事,明白了一个道理:流言不足信。

      事实上,她没有貌若无盐,也不曾被下蛊,她的确喜欢一个人,却绝不会与他相约在新婚夜殉情。因为她喜欢的人,是她的新婚丈夫,太师府的嫡次子——顾丛嘉。

      那个全京城的贵女共同的梦中情人。

      所以,当这一切被推翻的时候,她遗憾地发现,她被人害死了。

      凶手是谁?

      她忘了。

      对,随着死前七天的记忆,一并忘了。

      **

      苏嫤躺在铺了软褥子的躺椅上,旁边是一个湘妃竹编成的矮几,上面搁着一杯清茶,已没了热度。她脚边有一个炉子,上面有用广口不带釉的陶壶煮着的老白茶,与一个小青瓷碟子。

      苏嫤拿一把绫绢做成的团扇蒙在自己脸上,以求挡住午后耀目的阳光,她晃着躺椅,有一搭没一搭,快睡着了。

      她已经在苏嫤的身体里醒来有半月了。

      在这半月里,她连续得知了父兄在官道上的堕马意外,与关于她的各种流言。那些人在提起他们家悲剧时,总是感叹,国之栋梁,竟这样去了。

      的确,她父亲是朝廷里赫赫威名的金吾将军,又由皇帝亲派,做了西北二十七城的提督,她哥哥则军袭定国将军,也是镇守边关的良将。若再往上算,她还未成家就战死沙场的叔叔,喋血边关落下终身残疾的爷爷,一生戎马令敌寇闻风丧胆的太爷爷。她们邵家完全当得起一句满门忠烈。

      可如今呢?人丁凋敝,只剩下她母亲与弟弟了。

      她一定要回家去看看。

      想到这儿的苏嫤,拿开了盖在面上的扇子。阳光刺目,使她睁不开眼,她半眯着眼睛,仰头看了会儿天,又无奈环伺了四周。

      这可是谢家东院谢太傅府啊。

      她自重生以来,去的最远的地方不过就是谢老太太住的北院,要想出门,谈何容易?

      她抬起手,看看这位原主身上穿的绫罗绸缎,心底泛起一阵酸楚。她与原主也算有缘了,都是苦命人。

      要讲起这位住在谢府的苏小姐,也真是个传奇故事。

      这位苏小姐原本是苏北丝绸巨贾苏洪桥的女儿,自小与谢太傅嫡长子谢昭定有婚约,聘礼早已抬着进了苏家。本来再过几年两家就要办喜事了,但苏氏夫妇却在今年上半年出船做生意时,遭遇了百年难遇的风浪,双双遇难。

      如今苏家只剩一位苏嫤小姐与其弟苏选,被谢太傅接来府上住了,说是为故人照拂。

      苏嫤一想到这儿就头疼,谢府自己家的小姐都不一定能随便出这个后宅,更别说苏嫤这样一个仰人鼻息的外来人了。

      这时,药香由远及近,刚才没了人影的丫头橘霜给她端药来了。

      “小姐,今天来的大夫新开了方子,据说会很苦,小姐忍着些。”她把药碗放在矮几上,又提醒道:“药有点烫,小姐你等等再喝。”

      橘霜不愧是苏嫤从家里带来的丫头,事情总想得全面周到。

      她放好药碗在苏嫤身边磨蹭了半天,几番欲言又止终于一咬嘴唇,说道:“小姐,有句话我一定要讲。”

      她顿了顿:“你都醒来半月了,昭少爷却只在你还迷糊时来看过一回,亏老爷夫人以前常夸他,如今看来,这位少爷别的不说,人却格外靠不住。”

      橘霜越说越愤怒,咬牙切齿的样子很为苏嫤打抱不平。

      这位昭少爷正值青春年少,明明有大把时间可以拿来浪掷,如今却让一个莫名出现的未婚妻束缚了自由,换谁能高兴呢?

      想到这儿,苏嫤便满不在乎地说:“管他做什么?他不来不正好吗?连饭都可以省一顿。”

      橘霜让她的态度气了个够呛,一双蛾眉倒蹙,嗫嚅半天,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诫起苏嫤来。

      “柬哥儿呢?”

      橘霜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对苏家姐弟太过操心,苏嫤知道,她再不转移话题,橘霜恐怕得说到天黑去。

      况且大半天不见苏选,往日这时候,他都呆在院子里和她讲话,可今天别说讲话了,连人影子都没。

      橘霜也是眉头一皱,思忖半天,才答道:“可能出去玩儿了吧?”

      话音刚落,院子外面“咚”的一声响,苏嫤与橘霜吓了一跳,紧接着便听见远远的狗叫声与打斗声。

      橘霜十分敏捷地撑开双臂挡在了苏嫤前面,她已经十六岁了,比十二岁的苏嫤要高大些。可她毕竟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此时虽挡在苏嫤前面,却不由自主地发抖。

      “小姐……我……怎么觉得这狗叫……像是赵姨娘……的松子儿?”

      松子儿是一只大型蔵狮,体格强壮又凶猛好斗,是个不折不扣的霸王。谢太傅的妾室赵姨娘喜欢牵着它在府里各处溜达,一人一狗,神情皆高傲,似乎很有面儿。

      苏嫤与橘霜双双盯着门口,想到那只凶横厉害的恶犬,她俩都有些害怕,唯恐一个不注意,那只恶狗就从门口扑进来了。

      外面的打斗更激烈了,还时不时伴着人的惨叫声。

      这声音?苏嫤皱眉,不好!这声音像是苏选的!

      若这狗当真是在和苏选在搏斗的话……

      她不敢再想下去,苏选才刚好八岁年纪,和苏小姐一样,也是个瘦弱身子,若和那半人高的大狗搏斗,怎么可能讨到好?

      她不能袖手旁观!她飞快地扫视了一圈院子,见门边靠着一个扫把,她赶紧走过去,将它握在手里,径直朝门外走去。

      “小姐你去哪儿?危险!快回来!”橘霜在身后焦急地喊。

      “我去打狗!”苏嫤怒道。

      橘霜见她冲动,唯恐出事,急忙跟在她身后,也出了门。

      苏嫤住的院子月光斜在侧面有一个占地颇广的人工湖,湖中央种着几株睡莲。如今碧绿的湖水上,悠悠地地浮着一大片葱茏的叶子,上面点缀着几朵淡黄花,在微风摇曳中,显得煞是可爱。
      而此刻的荷塘边,却不那么可爱了。

      苏嫤八岁的弟弟苏选坐在地上,身上还穿着早上来看她时的红色圆领长衫,但已被撕得破破烂烂,脚上的黑色皂靴也不知道在哪里丢失了一只,看起狼狈不堪。

      苏选原本明亮的眼睛此刻充斥着仇恨与愤怒,他倔强地瞪着对面,谢府的六少爷谢暄也正神情倨傲地俯视着他。松子儿立在他俩中间,更是目空一切,高高在上。

      “暄……”橘霜攀着苏嫤肩膀的手有点抖:“暄少爷……你怎么不把松子儿……的绳子牵着啊?”

      谢暄还没回答,松子儿却听见了橘霜的话。它猛然一个转头,一双被白色长毛遮了大半的眼睛狠狠瞪着苏嫤橘霜两人,吓得橘霜赶紧将苏嫤往自己面前搂了搂,生怕这狗祖宗扑上来。

      苏嫤看着双方对峙的场面,感觉握着扫把的手心都发了些冷汗,她勉强壮了胆向苏选问道:“苏选你没事儿吧?”

      苏选看见苏嫤竟出来了,面上的愤怒霎时变成了焦虑与担忧,他慌忙冲苏嫤喊:“姐姐快进屋!快进屋去将门关好!”

      松子儿因为苏选的喊叫又吠了两声,声音洪亮,响彻整个荷塘。

      谢暄看着他们惊慌的模样笑出了声,他拍拍手,将双手一摊,满脸无辜地说:“松子儿被姨娘养得太壮,我拉不住它,嫤姐姐,要不你来牵着?”

      他是存心的!

      苏嫤恨他一眼,又看了看此时瘫坐在地的苏选。他破烂的衣服挂在身上,长衫里的中衣也已被划破,脸上一道血红印子,让苏嫤看得有点心酸。松子儿还在虎视眈眈地盯着苏选,那可是一只畜牲,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扑上去了。

      苏嫤顾不得其他了,她一咬牙,握紧了手里的扫把,蹑手蹑脚地往苏选身边挪去。

      苏选此时正强逼着自己不掉眼泪,忽见苏嫤往他这边走来,心里担心极了,他急慌慌地朝苏嫤摆手喊道:“姐姐你别过来!”

      “我不过来你起得来吗!”

      苏选的腿以一种十分别扭的方式盘曲着,很明显,他的腿是受伤了。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吃痛的表情,苏嫤看着他倔强的模样,不禁想起了自己的亲弟弟邵居方,脚下的步伐便更快了。

      苏嫤的动作终于还是惊动了松子儿,它猛转过头,正好看见苏嫤拿着扫把在往它那边去,它可能会错了意,以为苏嫤要打它,竟径直向苏嫤扑过来!

      苏嫤万没有想到松子儿这么快就发现了她,松子儿来得太迅猛了,她根本躲闪不及,只好举起手准备护住自己的头。

      就在她以为自己完蛋了的时候,悉悉索索一阵声响,不知从哪里窜出了好一伙精壮汉子,他们手持棍棒,面露凶光,神情严肃地挡在苏嫤与松子儿之间,像一堵高大巍峨的墙,将苏嫤与正扑将过来的松子儿隔绝开来。

      本来来势汹汹的松子儿,忽见扑出这么多人,竟也有所畏惧,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立在一旁准备看好戏的谢暄也被忽然出现的大汉们吓了一跳,他其实也不过八岁而已,虽有些顽劣,却也不曾见过真正的斗殴场面,他看着比自己高了一大截儿的汉子们和他们手里的武器,心想,难道他们真要打狗?

      这可不成,松子儿要有什么事儿,回头他老娘非得掀了他的皮!

      他指着汉子们,摆出少爷架子,怒道:“你们!这可是姨娘最喜爱的松子儿,你们还想打它不成!”

      “暄少爷这可说错了。”

      一个身穿艾褐色短打,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走了出来,他先给苏嫤行了个礼,恭敬道:“嫤姑娘受惊了,我们二少爷今天忙,不得空来看您,稍晚些就来。”

      说完后,又向谢暄行了一个。

      说得你们少爷跟皇帝老爷似的!

      橘霜心想。

      “小姐,他就是昭少爷身边的小厮寻渠。”

      哦,原来是她那位未婚夫的人。

      苏嫤点点头。

      “我说错什么了?你喊这么多人出来可不是要打姨娘的狗!”

      谢暄气得一张脸铁青。

      寻渠捋了捋袖口,笑得十分友善,他道:“当然不是打它了……”

      他朝那几个彪形大汉使了个眼色,话说得铿锵有力。

      “是打死它!”

      寻渠话刚落,清一色的汉子便冲将上去,对着畜牲就是一阵胡乱扑打。松子儿瞬间灭了威风,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嘴里呜咽着,在人群中乱窜。

      谢暄让这阵势吓得一时没了主意。

      他本就是偷偷牵着他娘的狗出来溜达,半路遇见苏选抱着棵硕大的灵芝,他从没见过成色这么好的灵芝。他让苏选给他瞧瞧,谁知他瞧了半天,竟起了私心,想把这棵罕见的大灵芝带到学里去炫耀一番。

      于是他跟苏选提出要买灵芝,但苏选是个死心眼儿,见他要买,赶紧抢过来抱在怀里,愣是他说什么都不肯给他。

      他哪里受过这等气,一怒之下,干脆放了狗绳,让松子儿替他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但如今惹了这等祸事,若松子儿真被这些人打死了……

      谢暄想到这里,心里慌张极了,忙朝他们喝道:“住手!你们住手!狗奴才!”

      寻渠听见这话就很不乐意了,不仅不让住手,还拱手对谢暄道:“六少爷说得对,咱们是狗奴才,可畜牲不也是狗奴才吗?那这不就是狗奴才们之间的一点小事么?六少爷请避开一些,免得到时候狗奴才们伤到您了。”

      寻渠一番话,真快把谢暄气背过去了,他一方面着急松子儿真被这些人打出个三长两短,一方面又不敢上前阻止,害怕棍棒不长眼,到时候反而打伤了他,他眼巴巴地望着松子儿被一群汉子追着打,心里干着急。

      又过了好半天,寻渠才终于让停下来。

      谢暄忙去牵狗,这会儿的他已经完全没了刚才的气势,只能恶狠狠地瞪一眼苏家姐弟与寻渠,然后灰溜溜地跑了。

      “你们等着!我回去告诉姨娘,让她收拾你们这群狗奴才!”

      斗败的谢暄和垂头丧气一瘸一拐的松子儿狼狈而逃,显得滑稽可笑。

      “狗奴才等着呢!六少爷!”

      寻渠一副“我看你拿我怎么样”的表情,还对着谢暄猛挥了挥手做道别。

      谢暄走后,寻渠这才扶着苏选起身,搀着他往苏嫤这边来。苏选看着苏嫤担忧的样子,默默将受伤流血的右手背到身后,又用左手轻扯了苏嫤的衣袖,撒娇似的说:“姐姐别难过,我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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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初来乍到,首次发文,希望大家海涵,存稿大纲已有,请大家放心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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