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溧阳良氏六
良第被郑氏的目光所震，沉默了一瞬，道，“可是母亲，你可曾想过我今年已十七，还能装几年？”良第道，“男儿二十及冠，及冠之后，便要娶妻生子，我是女儿身，怎么娶妻生子？”
“父亲的功业越建越大，兵马土地越来越多，父亲虽知道我是女儿身，可是文臣武将不知，届时，他们若要我同父亲一般去领将厮杀，建功立业，怎么办？母亲可曾想过这些？”
“我如何未曾想过？可是帽哥儿，事已至此，我们又能怎么办？”郑氏敛了眸中的厉色，见良第一脸无奈的看着她，心下更是愧疚。
“你父亲多年以来的愿望，便是希望能有一个儿子来继承他千辛万苦建立起来的大业。可是你母亲我无用，连生两个女儿。你父亲向来是专情之人，因为子嗣原因才不得不纳了你旬姨娘，想不到她竟也连生两个女儿。”
“膝下无子，是你父亲心中的痛，本想历尽艰辛怀的这一胎会是男儿，想不到竟还是女儿，当真是老天要断你父亲的宗嗣之脉吗？”说及此处，郑氏抬手掩面，泪水横流。
听着郑氏压抑着的哀泣声，良第心中很是难过。自小被扮成男儿身长大，她心里苦，她母亲郑氏心里更苦。自古以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尤其是在这男权主义的封建时代，子嗣更是一个家族传承的重中之重。
这也是当初为何她明明是女儿身，良嵩却通告全郡称他大喜，首得麟儿，至此，便让她一直扮作男儿身打扮。
原先他们的主意是，只要郑氏生下男儿，良第身上的重担便尽可归到弟弟身上，良第便可安心做她自己 。谁承想，两年后，郑氏诞下的仍是女儿，之后身子便迟迟不能有孕，万般无奈之下，良嵩只得纳了侧室旬氏。
而良第便也一直扮作男儿身，长到现在。本以为这次终于可以卸下重担，可是……她的母亲郑氏，偏偏又给她添了一个妹妹。
良第心里苦啊！
可是眼下见她母亲心里更苦，良第感同身受，轻轻抬脚上前，落座于木榻边沿，轻拍着她母亲的肩膀，低声劝慰，“母亲，莫哭了，我依你便是。我从前是良王府嫡长子良第，今后也是。”
郑氏这时才放下掩面的手，艰难地挪动着身子想要坐起来，良第便帮忙扶着，让郑氏倚靠着木榻边沿缓缓坐起身，又为她掩好身上的锦被，毕竟刚刚生产完的身子，是受不得半点风的。
郑氏的目光落在良第身上，眸中含着泪光，“帽哥儿，我知道你也不容易，可你要体谅母亲，体谅你父亲。眼下你父亲年过四旬，身子也一天不如一天。可他这大业必须要由他的子嗣继承，我想，待你父亲此次凯旋而归后，便在为他纳两房妾氏。无论是哪一房妾氏，只要诞下麟儿，你便可不用在扮作男儿身了。”
良第一震，“母亲？”
她知道她母亲与她父亲二人有多么恩爱，鹣鲽情深。正因为如此，让她母亲亲自给她父亲纳妾，将自己最心爱之人推入别的女子怀中，郑氏的心该有多痛。
看出良第心中所想，郑氏抬手拂去了脸上泪痕，露出一抹淡淡的，无奈而隐忍的笑，“不必多想，这是我们，是你父亲，也是这良氏一族唯一的一条路了。”
良第怔了怔，眸中不由沁出了些许湿意，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母亲，在此之前，我仍旧是良王世子良第，我也会做好我自己的。”
郑氏抬手轻轻拍了拍良第的青葱玉手，缓声道，“好，很好。我累了，要歇息了。你出去抱抱你妹妹吧，虽说又是个女儿，好歹也是我的骨肉不是？”
良第微微颔首，“母亲……小妹的名字母亲可曾想好了？”
郑氏道，“名字等你父亲回来在取罢，暂且你们可唤她小五。”
“小五？”良第喃喃一声，道，“那我便出去了，母亲你好好歇着。”说着，又扶着郑氏缓缓躺下，掩好她身上的锦被之后，良第转身离了榻，出了内间。
外间，良招抱着小五坐在软榻上，见良第出来，便道，“大哥，母亲如何了？”
“母亲还好，就是有些虚弱，已经歇下了。”良第缓步上前，朝良招伸出手，“来，让我抱抱小五。”
良招便小心翼翼的将怀中的婴孩抱过来，良第伸手接过，动作十分轻柔的抱在怀里。看着怀里用红色布裹包裹着的小小身体，掂着手中彷如柔软无骨的分量，心下一时分外柔软。
这是她第二个亲妹妹啊！
片刻后，又将小五交还给良招抱着，良第道，“二妹，小五太小，待会儿便让乳母抱下去小心养着罢，你在这里照顾好母亲，他们还候在院内，我先出去了。”
良招乖巧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大哥。”
良第整了整衣衫，缓步至正屋大门处，撩开门帘前，她闭了闭眼，片刻后，睁开双眸，清透的眸光里，洋溢着些许喜色。她撩起门帘，缓步而出，对着候在门外的旬钰、青禾与众位嬷嬷们，笑道，“通告全府，母亲方才，又为我们诞下了一位妹妹。”
旬钰闻言，严肃的面庞终是松动出一丝笑意，拱手道，“是，少主。属下立刻将这个喜讯派人送往衢州城。”
青禾却是蹙了蹙眉，望着面露笑意的良第，想了想，又随即舒展开来，拱手道，“恭喜少主！恭喜夫人！”
翌日，衢州城外。
衢州城是一座江上重城，北临郴江，郴江的支流漓江沿着衢州城以西绕城而过，南绕群山，东边则是江东刘氏诸多城镇的大本营。
与江东刘氏而言，衢州城极为险要，乃是江东方圆百里之地的门户，同时，也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军事重城。
良王良嵩，已陈兵八万水军与漓江之畔，静候了半个月，将一应渡江船只与攻城器械准备妥当之后，终于选择在今日正式攻城。
凌晨时分，天将将亮，载着江南水军的船只纷纷渡江而过，三万将士备着攻城器械，纷纷涌向衢州城下，良王良嵩为方便观测军情与发布军令，乘三桅船泛船与漓江之上，鹰隼般的双目远远眺望着前方战局。
衢州城的将士高踞与城墙之上，以箭矢，木石之器击退着源源不断涌来的江南兵士，战况愈演愈烈。
午时，城门下的尸首堆积如山，蔓延的血水交织融汇，沿着地势流入漓江之中，竟将江中这一片水域染成血红色。
众多船只最前方的三桅船上，良嵩眺望着眼前的战局，颌下胡须被江风吹拂着兀自飘扬，额际镌刻着淡淡纹路的面容之上，神色愈见凝重。
就在此时，副将靳成余匆匆踏上甲板，行至良嵩身后拱手道，“主公，前方三里处的江面之上来了一支水军，大约有五十只船，船上的将士铁甲蓝缨，是江东水军。”
“五十只船？陆正果然另有奇兵。”良嵩抬手道，“不急，赵勋也该等久了，可以让他出来了。另外，让马骥将此处的船只调领二十只迎上去，横列与江面之上，正面迎击江东水军。”
“是，主公！”话落，靳成余又匆匆退下。
一个时辰后，上游出现的由江东将军率领的五十只船，行经两里之后，遭遇右侧的江畔之上早已埋伏下的，由赵勋领的五千兵马的箭阵袭击，船上将士死伤无数，纷纷掉落湍急的江流之中。
紧接着，顺流而下的船只又遇到早已事先横船在前的江南二十余船的兵士，一场激烈的厮杀，双方水军将士皆死伤大半。
与此同时，衢州城下的兵士尸骨堆积如山，就在这如山的尸骨中，良嵩亲自率领的江南水军在城墙之上东南一角已经冲出一个缺口，将士纷纷由缺口而入，眼见衢州城即破时，城楼之上，忽而响起了一沉苍厚的鸣鼓之声。
咚——咚咚——咚——咚咚——
是鸣金收兵之鼓声！
紧接着，城墙之上传来了一阵呐喊之声，“别攻了——！我主愿降——！烦请良王出面，我主必将城印亲手奉与良王手中！”
不多时，将士来报，将对方的呐喊声一字不落的传进良嵩耳中，良嵩听罢，沉默片刻后，朗声大笑，“连接损失三座城池，如今这最为紧要的衢州城也即将陷与我手，他刘暄终于愿主动降我了。”
副将靳成余在身后恭声道，“回主公，江东之主刘暄在滨州城，眼下是他军中主将陆正在衢州城据守。他突然让主公出面，谨防有诈。”
良嵩沉吟片刻，道，“传信，让他大开城门！城门若大开，我便亲去接受他降。”
靳成余即刻派人去报。半个时辰后，将士来报：衢州西城门已大开。
良嵩当即抚须，“走！随我前去纳降！”
片刻后，三桅船过江，良嵩上了岸，领着一众将士在累累尸骨中，大步行到城门大开的西城门下，朝恭候在城门前的将士道，“陆正何在？”
“爷在这儿呐！”一声厉喝响起，城楼之上的偏角之处，陆正手执破空弩，一支弩箭当即破空而来，箭头闪着森冷的光，电光火石间射在了措不及防的良嵩的左胸之上。
众将一声惊呼，“主公——！”
良嵩被破空而来的箭弩力道惯倒与地上，被众将扶起时，左胸的剧烈疼痛让他震惊而难以置信，他抬手扶着左胸，望着城楼之上那处偏角之地，厉声道，“竖子敢尔？”话音未落，头一偏，便彻底晕了过去。
众将皆惊，与此同时，城楼之上，城门之前，陆正一声令下，无数飞箭朝他们飞射而来，众将连忙护住良嵩，惊声道，“敌军有诈！快退！快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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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蠢作者非专业人士，文中一切涉及军争战事的描写，均是为了服务剧情，不合理之处尽情见谅，也欢迎小可爱们踊跃指出啊！-3-
PS：修b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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