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乱舞/暗黑本丸] 枫花

　　——好黑。

　　——好安静。

　　这不是审神者的内心想法，而是乱藤四郎此刻的心情，就算靠着些许从上层透下来的微光，眼中所见的都尽是残垣断壁，他被困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与破砖和碎木躺在倒塌的大阪城地下。

　　两天前，大阪城的地下空间开启了。

　　为了接回他们的兄弟博多藤四郎，数振粟田口的刀剑们由一期一振带领着，自行出阵了。

　　然而，作为战斗主力之一的一期一振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所以，在几振短刀的强烈要求下，他的位置换成了小狐丸，随行的还有好战的同田贯正国与不知道在避开什么的和泉守兼定。

　　他们本来很顺利的在大阪城的地下前进着，他猜，他们可以说是走得比较快的一批，可是，当他们到达了地下三十层的时候，上方突然传来了爆破的声音，就像几十道响雷在头上炸开一样，当耳鸣与头晕过后，他就发现自己独自被困在倒塌的木头与碎石下了。

　　这里的一片黑暗，没有出路。

　　——他会就这样消散吗？

　　乱藤四郎在这个狭小又阴暗的空间里不安的想道，为了缓解这种心情，他开始想起一期哥、想起他的兄弟与同伴、也想起了审神者。

　　那天，她跌坐在庭园里失声痛哭，他们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手足无措的看着她，听着她情绪失控的哭泣声逐渐低下来，慢慢地，等着她回复到了冷静的状态。

　　不，那大概不能算是「冷静」。

　　她只是用尽了身上的力气而已，而当她脱力倒在地上后，那种混合了愤怒与痛苦的哭叫也终于停下来。

　　为什么会这么痛苦呢？

　　不由自主的，他就开始这样思考了。

　　她一直都是安静空洞的，战斗也好、生活也好，似乎一直都看着他们看不见的风景，现在他们知道了…… 她看不见，一直以来都仰赖着感知与式神正常地生活着，但她从来没有一次在他们面前爆发出来，即使是最黑暗的时刻，他们也没有从她身上看到半点不安。

　　直到他们听到她宛如被迫到角落似的哭喊，那似乎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她真正的情绪。

　　五虎退有些惊吓的想要扶起她，「枫大人，您…… 」

　　「别碰。」那一瞬间，她垂下头避开了他的碰触，近乎胆怯的交叉双臂抱在自己的身前，然后吃力地站起来，她的双腿都还在颤抖，因为被过分耗用的灵力，也因为无法压制的瘴气，她喘息着低声说道——「会弄脏你的。」

　　正常的审神者与没有暗堕的刀剑男士都是相当纯净的存在，如果五虎退碰到现在的她，瘴气会轻易入侵他的身体，然后把这个纯净体当成一个安乐的居所。

　　「可是…… 」五虎退的手停在半空，「您好像很痛的样子…… 」

　　她的声音仍残留着一点面向敌人与自己的恨意，这似乎吓到了五虎退——她听到他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只是克制的捏紧了拳头，留下一个蹒跚而行的背影。

　　三日月远远的在廊下看着她，他的脸上似乎带上了一种怔然，就像是第一次看清了审神者似的。

　　他不曾走开，但也不曾接近，只是穿着一身不曾脱下的出阵服，在她缓慢的与他擦身而过时，他垂下眼帘问道，「那么想要战斗的话，现在就让狐之助使用本丸的紧急备用灵力，派遣我们出阵怎样？」

　　「…… 不用。」她低声地回答了一句，没有停下脚步。

　　然后，三日月听到背后传来了倒下的声音，一回头才发现她狼狈地倒在内室里，不断的抽搐着——因为她背对着所有刀剑男士缩起肩膊，把脸埋进了没有人看到的角度，他分不清那到底是生理还是心理造成的抽搐。

　　三日月用着凉薄的视线看着她，但是，想到另一个自己的托付，他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上前横抱起了她。

　　「别…… 」她挤出一个发音。

　　「这里大半的刀剑都被瘴气入侵过。」三日月淡淡的说道，瘴气渗到他的身上，留下了烫灼的污痕，却没有使他失去理智，他只是冷静地抱着一身血污的她走向传送阵。在他的身后，乱藤四郎与五虎退亦步亦趋地跟着，三日月对狐之助说道，「送我们去商店街，枫大人会需要医院的治疗。」

　　「…… 是、是…… 」狐之助迟疑了一会，还是发动了传送阵。

　　三日月看向她——他不明白，只不过无法出阵一次而已，为什么她要流露出那么痛苦的神情，「您到底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 」她的呼吸没有平伏下来，泪水溢满了那双空洞的银眸——在谁的怀抱里、被谁的温度所包裹，从来都不是她该得到的东西，因为这样对待过她的，无论是父母还是她的刀剑男士，都是没能得到幸福。

　　是她，心怀侥幸。

　　是她，最终害他们被折断。

　　她含着眼泪的双眼看向虚空，声音沙哑，「像我这种人，明明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就好了。」

　　听到这句话的刀剑男士们顿时睁大了眼睛。

　　她没有再开口，只是任由三日月把她抱到医院。

　　显然的，审神者作为医院的常客，有一条属于自己的特快专线，他们等了不到五分钟，就有护士把审神者接到修复室，而她的伤口不算严重，很快就从修复液中愈合，然而，当修复舱打开后，她却没有像以往一样醒过来。

　　由于他们都没有权限进入她的睡房，所以，把失去意识的她接回来后，只能把她放在书房的沙发上，无论是谁，都无法唤醒她。

　　事实上，她已经睡着好几天了。

　　明明一直都是闭着双眼沉睡，却仍让人感觉到一股不曾散去的愤怒、悲伤与痛苦，她似乎陷入了一个可怕的恶梦，不时的喃喃着一个又一个名字，苍白的脸上带着干不透的泪痕负责诊疗的黑发女性说——她不想醒过来。

　　当时，五虎退愣愣的问道，「不想醒过来…… 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黑发女性用手拨了一下头发，但是那个本该潚洒的动作带着一点烦躁，她看似随意的问，「你们对她做什么了？」

　　「我们什么也没有做…… 」

　　她签下一个名字，随手把笔搁在桌上，然后站起来对他们说，「做好准备，如果她一个星期都这样睡着的话，时之政府的家伙就要来给她收尸了。」

　　「…… 可是她没有死。」五虎退疑惑的看向审神者，尽管没有睁开眼睛，但她一起一伏的呼吸彰示着仍然存在的生命力。

　　「听好，我很讨厌这个说法…… 」黑发女性俯下来揪住他的领子，声音很低，带着一种令人不自觉地想向后退缩的语气，「她有别的用途——时之政府的家伙们要用到她，不需要她醒着也可以。」

　　不好奇吗？

　　这么稀有的观测者们，死后的灵魂到哪里了？

　　当她的父亲在她耳边留下这样的一句时，她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战悚——大部分的第一代审神者都受到灵能世家的保护，可是，坂崎枫…… 她可没有足以对抗时之政府的力量，更何况，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抵抗，对于时之政府的招手，她只是用一个价钱就把自己卖出去了。

　　「她不想醒来…… 原因会是我们吗？」

　　乱藤四郎喃喃着，他不知道她神智崩溃的具体原因——事实上，所有刀剑男士都不知道，他们询问了那天与她一起出阵的刀剑男士，试着了解出阵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根据小狐丸的报告，除了检非违使有点难搞，出阵的状况基本上一切正常，他们与她甚至解开了一次误会，而她身上的伤也比之前所受的几次伤要轻——无论他们怎样想，也找不到让她如此痛苦的原因，只能把那理解为压力累积而成的爆发。

　　——独自待在黑暗里，很可怕吧。

　　——独自来到一个陌生的本丸，没有半个同伴，很寂寞吧。

　　——被身边的大家厌恶、被那样对待，很痛苦吧。

　　乱藤四郎胡乱的推测着…… 她就像一个毫无线索的谜题，但是，此刻被困在黑暗里的他，也许可以慢慢地思考一下。

　　在出阵大阪城前，他下意识的跑向她所在的书房，一开门就看到小狐丸在些茫然的站在昏睡的她的面前，似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从那种僵硬的姿势看来，后者似乎已经站了好久，直到出阵时间快来临，他才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对着闭上眼睛的少女干巴巴的开口说道，「小狐一直以来都误会了您，很抱歉 」

　　乱藤四郎连忙躲到门后——他知道，小狐丸恐怕不会想在这个时候遇到别人。但是，就算隔着门板，小狐丸的声音还是一直传来，跟在后面的五虎退似乎是对乱的动作感到好奇，上前问道，「乱，你在做什…… 」

　　乱连忙对五虎退做出了一个「嘘」的手势。

　　他们一同看向书房里的小狐丸，那个高大的身影有些颓然地站着，头上的狐狸耳朵也罕见的垂了下来。

　　「…… 谢谢您，就算是这样，也愿意在战场上掩护小狐。」

　　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我们会把大阪城的埋藏金带回来给您当手信的…… 」但是，小狐丸还是有些笨拙的保证，只要一想起她跪在庭园里、发出了连撕心裂肺也不足以形容的哭声，他就不由得垂下眼帘，思考着自己的行为的意义——他们没有想过自己会把另一个人伤害到那个地步。 「所以，请不要再哭了…… 」

　　乱藤四郎安静等到小狐丸离开书房，才悄悄的溜进去看着睡在沙发上的她。

　　她的身下展开了一个散发着微光的法阵，它在缓缓地转动，彰示着不曾中断的运作——那是黑发女性特地到这里设下的灵力复原阵，据说会加快她的灵力恢复速度，但是，她要醒过来，还是需要她自身的意志。

　　乱藤四郎也想对她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开口。

　　这时，一期一振也进来了。

　　「乱，出阵的时间快到了。」他说。

　　「嗯，我知道了…… 」乱藤四郎应了一声，拉着五虎退走出了审神者的书房。

　　然而，他走到一半，才想起了自己除了看她一面，还打算拿取作为本丸钥匙的樱花吊坠，当他回头折返的时候，就看到一期一振安静地搬了一张椅子，坐在沙发前——那个样子，几乎像是看护着她。

　　「乱，拿着。」一期一振把吊坠交到他手里。

　　「嗯，我出发了，一期哥。」乱接过吊坠，转身踏进了传送阵。

　　——这就是他上一次从本丸出发了。

　　然后，在寻找兄弟的过程里，大阪城倒塌，他被困在地下，此刻的他，躺在黑暗里，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不要说试着走出去，连稍微站直也做不到，四处都是碎木和瓦砾。

　　如果那就是最后一次的话，有说些什么就好了。

　　乱藤四郎难过的想，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好可怕。

　　他不想就这样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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