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乱舞/暗黑本丸] 枫花

　　审神者的状态变得异常的糟糕，她的伤在淌血，她的声音也因为两次撕裂喉咙的叫喊变得有些沙哑，但那不妨碍它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一种异常激烈的戾气，「狐之助！准备再次出阵！」

　　「出阵？」石切丸刚看到他们一行回来，就听到审神者的说话——她身上熟悉又陌生的血腥气让他感到震惊，他说道，「可是大家都受伤了，至少先给他们手入，他们才能为您战斗 」

　　「灵力符在书桌上，需要的就自己拿。」她头也不回，走出几步又停下来摸着柱子，似乎在确认着通往庭院传送阵的方向，她用着更加明确冰冷的语气说道，「是我出阵，只有我一个人。」

　　他皱着眉头追上去说道，「可是您也受伤了。」

　　「小伤。」她看似轻松的捏了一下自己的肩伤，然后放手，仿佛在证明什么——当她的手沾满了自己的血时，她的神情仍然是带着戾气的冰冷，似乎一点痛觉也感受不到，但是，石切丸看到了她眼底的疯狂与怒火。

　　「枫大人…… ？」石切丸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两步，但当他看到她不停的走向庭园时，还是担忧的跟上去了。

　　她看上去一秒也等不了，但事实上，她走得一点也不快——不是她不想，而是因为其间她摔倒了无数次，每次都是被一些显而易见的角落绊倒，甚至会因为不小心走过头，而从架高的回廊转角位掉到下面的泥土上。

　　当她走到庭园的传送阵前时，已经满身都是泥泞与血污，这只是让她的样子更吓人，她连呼吸也感到吃力，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否认，这个人极度危险。

　　「枫大人，不要出阵了。」狐之助担心得快要哭出来了，它一直跟在她身边，而它也一直重复着这句劝告，可是她没有听进耳朵，它问道，「您的灵力应该在展开结界的时候就用尽了，为什么之后还能放出灵力箭？」

　　「…… 」她重重的喘息着，盲目的摸索转盘的位置，可是，本该亮起光芒的传送阵却一动不动。

　　「刚才，您耗用了自己的核心灵力吧。」狐之助轻声的低泣——用来维持灵魂稳定的核心灵力，绝对不能轻易挪用，更不用说，是一下子以蒸发般的方式用在攻击上。它有看过她的资料，一下子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您现在连灵力感知也用不了，更加发动不了本丸的传送阵。」

　　即使从本丸得到灵力补充，不稳定的灵魂根本控制不了灵力，也控制不了以灵力来掌控的本丸。

　　「那又怎样？！」审神者的声调变得很不稳定，那是一种把滔天的恨意強行压迫成冷静语气的声音，狐之助觉得她可能想要尖叫、更可能想要咆哮— —事实上，她确实已经陷入了最不理智的状况，她放弃了自行启动转盘，而是对它说道，「狐之助，这是命令，发动传送阵！」

　　——她的仇敌，在另一端等着她。

　　狐之助无法拒绝她的言灵。

　　它不得不按照她的命令发动传送阵，但在这个时候，她撞上了另一个人，或者该说，是另一振刀，对方挡住了她的去路——稻穗、甲胄、狩衣，让人轻易辨认出了对方的身分。

　　「…… 让开。」她说，带着颤抖。

　　「您的肩膀受了重伤，如果您要战斗的话，您需要先得到治疗。」来者垂下眼帘，用着疏离凉薄的语调说着一个事实——那就是：她无论如何也不适合战斗了， 「您的灵力已经耗尽了，如果您想派遣我们出阵的话，您要先休息。」

　　「不需要！」她打算径直绕过他，然而，她早已变得虚软的双腿绊倒了一株矮灌，重重的摔到地上，她挣扎着站起来，而那让她显得异常的狼狈，三日月几乎觉得面前的人类陌生到了极点。

　　既不像当初明亮美丽的她，也不像后来冷静空洞的她。初见的时候，她是能轻易的支撑起本丸、清除瘴气、再一口气手入整个本丸的刀剑男士也不用休息的强大审神者，可是，现在的她…… 连一滴灵力也挤不出来。

　　他再一次挡着她的去路，缓慢的问道，「您就这么喜欢战斗吗？」

　　「…… 」她沒有回答，似乎意识到他不会退让的阻挠意思了，她的语气泄漏了一丝激烈与尖锐，「三日月，我说让开！」

　　「老爷子发现，偶尔听听年轻人们的说话，也会颇有得着。」他看了五虎退一眼，后者完全把审神者视为主人，他说道，「从事实看来，我的性命是您救回来的，那么，即使您现在把它夺走，我也没有任何怨言。」

　　「我对你的性命没有兴趣！」

　　这次，轮到他安静的看着她。

　　在经历了谋划、实践、愧疚、震惊、失望…… 还有无数感情后，他似乎想通了什么，并且把作为人身经历的事情，与他在历史长河见过的一切结合起来。他似乎慢慢地成长了，或者该说，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思考后，他理清了自己的思想，正在成为一振他本该成为的刀剑。

　　当三日月宗近不再被忌惮与仇恨曚蔽双眼的时候，他向狐之助了解她的过去，并且看清了她的本质——现在，他需要确认，万一他们真的反抗了她的意思，她会怎样做。

　　他们向来喜欢主动出击，解决隐忧。

　　「我们不能让您去送死，但我也不会违逆救命恩人的意愿。」尽管三日月正在说着类似托付性命的说话，他的语气却显得异常的冷酷，就像一轮冷月正在俯视大地， 「来吧，把我折断了，您就能出门了。」

　　这下，审神者全身都在发抖，就像在黑暗里被迫到角落的困兽，她对他激烈的嘶喊，「——你以为我做不到吗？！」

　　那是一句近乎厉声的质问，但她的双手在不断颤抖，连自己的刀也没法抽出来，显然的，只要他再稍加刺激——他垂下头，用着凉冷又恭敬的语调说道，「没有这样的事情，反正有形之物终将…… 」

　　果然，她的声音几乎撕裂喉咙，「住口！」

　　这句话似乎狠狠地戳中了让她最痛的一点。

　　「让开啊——！！」

　　「…… 总觉得，我有点明白您之前的感觉了。」三日月轻轻的低吟——原来看着另一个人声嘶力竭地挣扎，是这样的感觉。他提起了狐之助的背部走开，「好吧，如您所愿。」

　　她拼命的向前走动，却茫然的发现传送阵没有产生作用——负责启动传送阵的狐之助离开了转盘，转送阵的光芒暗下来，它失去了作用，就算她再怎么命令，狐之助也斗不过三日月的力气，更不用说，它本来就不希望她带伤出阵。

　　三日月轻声的说道，「改变主意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

　　一步、两步…… 十步、二十步，他远离庭园，向着本殿的方向行走，而她没有追上来。

　　他赌对了。

　　她可以在死后拖着他们也去死，却无法做到让任何一振刀剑在她面前折断——如果她做得到的话，那天，她就不会无谓的为他跟五虎退挡下那么多伤害了，现在也能毫不犹豫的折断他。

　　她的本质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姑娘而已。

　　但是，她却又是那样的不普通——当初对着那个光芒四射的美丽女孩一见钟情的，可不止烛台切一个，而被这份感情扭曲了的刀剑男士…… 他淡淡的、带着微凉的气息微笑了，「今后也请多多指教了，枫大人。」

　　然后，他把她独独的留在庭园里。

　　在一片寂静中，审神者垂头吃力的呼吸着，她好几次都捏紧了拳头，甚至已经把双手放在胁差的握柄上，她的所有感观都模糊了，像是灵魂沉在幽暗的池水中似的，一切都隔着一层无色的障碍，仿佛置身于一个寒凉的世界。

　　最终她却只能慢慢的、无力的跪在地上。

　　其实她自己也很清楚…… 灵力耗尽、失去力气、失去视力与感知力，即使能出阵，除了被打败与被杀死以外，她什么也做不到。但是，只要稍微把注意力从恨意中抽离，她就无法控制的想到一个她不敢面对的现实。

　　——敌人不仅是溯行军，连强大的检非违使也有掺入一脚。

　　她听到了自己隐隐的哽咽，薄弱的理智在阻止自己，她不可以流露出任何软弱，这里不是安全的地方，如果她随意把弱点暴露出来，很可能会像上一次一样，连仅有的回忆也失去。

　　但是，她的脑子却不受她的控制，某种清晰冰冷得可怕的想法正在涌出来。

　　——她所爱着的刀剑男士们，是被她牵连的。

　　她想控制自己，她不能、不能…… 在这里让她的弱势冒出来……

　　——因为她拥有观测者的潜能。

　　先找到一个没有谁的位置，至少，要是比较安全的地方……

　　——如果他们的主人不是她的话。

　　在这里…… 还不行……

　　——他们不会被折断。

　　最后一个交织出现的想法，就像拉断了仅剩的一根理智的弦，她再也无法阻止自己奔流而出的悲痛。

　　那天，她回到自己的本丸，看着满目的断刃，还有掉在地上的枫叶胸章，那是他们本来别在胸前的东西，每个都刻上了他们的名字，当她把它们一个一个捡起来的时候，仿佛还能摸到他们的温度。

　　她在本丸里缓慢空洞的走着，走到一间毫不起眼的偏室里，找到了一个被精心包起来的大盒子，她呆了好一会，才慢慢的解下了绑在上面的缎带，拆开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装——那是一个小小的本丸模型，由被削得光滑的后山树枝堆砌而成，从主殿、偏殿、再到庭园都被小心翼翼的建筑起来，它的手工有点粗糙和生涩，但能看出这是耗用了无数心血制造而成的东西。

　　她愣愣的看着它，是她的本丸被破坏前的样子，一切都是那样的完好漂亮，还有小小的布团，代表着她与每个刀剑男士，她的视野模糊了，又再次清晰起来，泪水一滴滴的滑下脸，而她只能压着在喉间打转的呜咽，安静的把所有胸章都放进去。

　　然后，她发现了上面还放着一张被折起来的生日贺卡，如同夏日海边的阳光，他们的语气是那么的明亮快乐——

　　「致亲爱的主人，

　　哟，我是代笔鹤丸～！ ☆

　　马上就是您的生日与就任五周年纪念日了呢，但是请放心，我们当然不会把两个大日子混在一起的，在那之前，我们给您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

　　登登——！

　　就是您眼前的小模型了，惊喜吧？

　　那可是大家一起做出来的，我想想…… 啊呀，花了好几个月呢，之前蜻蛉切那家伙还说想送花给您，他简直古板得不行了，我就说女孩子一定会喜欢这样的小屋的。

　　所以，您收到的时候，请务必开心的笑出来，让他们知道我鹤丸国永的主意才是最棒的！

　　主人，十七岁生日快乐！

　　您的刀剑男士们敬上」

　　那天，她无力的跪在空荡荡的本丸里，发誓一定会为他们复仇。

　　现在，她跪在一个陌生本丸的泥土上，用力的捂住脸颊，泪水不断从指缝间滑下，再也无法压抑痛彻心扉的哭声。

　　如果这是一个恶梦的话，请让它结束。

　　她愿意付出一切去终结它。

　　这让远处的刀剑男士们吓了一跳，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类哭得那么伤心，就像是从喉咙底部发出的悲鸣，连三日月也感觉到了一丝恻隐。他们看着她颤抖着缩起了身体，留意到她脸上与身上的血迹，还有干涸的灵力与被瘴气折磨的身体，到现在也没有被好好处理的伤口在淌血。

　　「枫大人，发生了什么事？」乱藤四郎刚好看到她跪下的一幕，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看着她的情况——他跟五虎退一起上下打量着她的伤口，有些无措的问道，「您…… 您很痛吗？」

　　她无助的摀下身体，揪住自己胸前的衣料，哭得无法呼吸——好痛…… 好痛啊……

　　他们爱着她，她却为他们带来了毁灭。

　　乱藤四郎不知所措的看着精神崩毁的审神者，她的胸前没有伤口，但她最疼痛的地方似乎在那里，他与五虎退愣住了——到底是怎样的痛楚，才会让一个即使摔在钉毯上，也能沉默以对的人痛哭失声。

　　他们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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