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

作者:Do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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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3 章


      这夜睡得很不安稳,我翻来覆去好久才有些睡意,还未睡熟,就听到了外头的鸡鸣声。
      用过早膳,蓉蓉过来见我,说是要去看容长安。
      我叹了口气:“这事且先放下,本宫有事与你商量。”
      诵诵去关了门,我与蓉蓉道:“你觉得此次遇到的刺客,与刚出彬州遇到的,是同一拨吗?”
      蓉蓉坐下问:“殿下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江安城外那些刺客的耳后,刺了字。上面编号前头一个字,是‘翼’。”
      “这字本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与桓翼之翼放在一起,就成独一无二的了。”
      蓉蓉捧着茶水,似是在思量。
      我叫了她一声:“蓉蓉,他这般做,本宫也想不出其他的缘由。大概便是夫子曾在宫里讲过的阳虎之心罢。只是如此,虽在天家,同为手足,本宫到底觉得心寒。”
      蓉蓉揭碗盖的手一顿,左右看了看道:“殿下慎言。”
      看她模样,想是应该明了了,我于是摆手转了话音:“知你记挂着容长安。你们这一路走来,本宫也看在眼里。他若是好胳膊好腿的,本宫请旨给你们指个婚。只是现下,本宫却不好说什么了。”
      “殿下的意思,蓉蓉晓得。”蓉蓉说着竟以手绢掩面垂泪道:“我与他,情分大抵至此了。只是他成了如今这模样,我实在放心不下,只消看一眼,蓉蓉从此便死了这条心了。”
      我瞠目结舌间,一时哑然。她却抽空还对我眨了眨眼,一面又抽噎道:“其实人与人之间大抵若此,谁又能料到今日之晤面,不定就是今生最后一晤面?想到以后再无见面的时候,先前什么事,都不是事了。”
      说到此处,她又慌忙掩住了嘴巴:“啊,蓉蓉失礼了,殿下海涵。”
      我这边还在目瞪口呆,反应不及接着被兜头盖脸甩了满面大道理,木然接道:“海涵海涵。”
      蓉蓉清清嗓子,温顺柔弱地告退了。
      少顷,诵诵说齐八德和老林来问何时启程。我剥着荔枝,道:“不晓得本宫是要等着伴读探望小情人回来吗?”
      吃着吃着,我琢磨出味儿来,蓉蓉这一番话,说得着实有道理。我进了宫,不定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吃吃了,虽说我是不想让她碰到这些杂七杂八的糟心事才躲着,可谁知道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我让诵诵端上荔枝:“走着,本宫也要找自个儿小情人约会去。”
      我这个小情人不比别人的听话乖巧,有些美人调皮任性的通病,因此给我熬了碗闭门羹上到眼前,还在门里头讲:“先前殿下似乎不想见我,瑶玉就不讨人嫌了。”
      父皇说过,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叫诵诵离远些,趴门上小声说话:“吃吃,我的好吃吃,你放我进去好不好?”
      吃吃道:“说要献殷勤的是你,突然不要见面的也是你。反正都是你说了算,我的意见也没什么紧要的。”
      我一惊:“哪里就到了这等地步?我只是不想叫你碰那些腌臜事。难道我在你心里,便是这样的?”
      吃吃反问道:“难道不是么?就譬如殿下如今要进这门,大概下个令,瑶玉不开,也有人替殿下开。”
      我连说了三个好字,转头叫诵诵去叫人:“你说得不错,只是漏了一条。本宫今日不叫你开门,也不叫别人来开门。本宫直接将这碍事的物事给拆了!”
      吃吃立即开了门,冷着小脸叫住诵诵:“不必了!”
      开了便一切好说,我即刻换上副模样,委屈巴巴地瞧着她道:“蓉蓉今日还说,人生无常,说不定哪一日见面,便是最后一面。我特意来见你,你还这般对我。”
      我说着暗自掐了自己一把,眼泪汪汪的。吃吃叹了口气,拉我进去:“堂堂公主殿下,像个小哭包。不晓得有哪里值得我心喜。”
      诵诵放下荔枝,我撵她关门出去,回头看吃吃,给她剥壳:“难道不该是见了我就心喜的吗?”
      吃吃瞧着荔枝道:“不是。”
      我一抬头,心中犹如晴天霹雳。吃吃道:“难道殿下见了我,便会心喜?”
      “自然!我见了吃吃,便心生欢喜,腿抬不动,脚挪不走,只盼着吃吃也看我一眼。若是能如我一般也心生欢喜,是最好不过了。”我将荔枝肉放她手心,补充道:“打小便是如此。”
      她似乎是笑了,吃完后,从我手里夺过荔枝,自己剥着:“小色鬼。”
      这荔枝最终进了我嘴里,我觉得甜得牙疼,捂着腮帮子瞧她,越瞧越觉得心里美:“只见了吃吃就成了色鬼。”
      吃吃这下实打实笑了,眉目如画般:“安静。”
      我咕嘟咽了核才回神,摸摸肚子,心道无碍无碍:“怎么想起叫我这个名号了?”
      “随意叫叫,好提醒我,你是个公主,我不能任性。”她又剥了个荔枝,“再者,殿下不也叫我吃吃?对,这是爱称。”
      这分明是憎称,我扁着嘴:“就不能叫宁宁,或是宁儿?”
      吃吃冷笑着将果肉塞我嘴里,忽然道:“有些事,没什么脏不脏的,我也不是听不得,见不得。”
      我偷着舔了下她手指,羞赧地低下头:“可我舍不得。”
      她半日没说话,我抬起头,见她摩挲着那手指,不知在想些什么。
      诵诵恰此时在外喊我:“殿下!”
      我吐了核道:“进来。”
      诵诵面色凝重又叫了声:“殿下。”
      那样子显是有话要说,吃吃抬起头去看她,我趁机偷了把香,转身就跑。
      回去路上,我问:“何事?”
      诵诵环视周遭,凑我耳边道:“方才克尔泉郡主穿着一身黑衣越墙出去了。”
      “……走得什么方位?”
      诵诵皱眉:“奴婢跟了一段,她似乎发现了,奴婢便没有再跟。”
      我觉得奇怪:“她这个时候出去作甚?给她主子通风报信?对了,齐八德的人没有发现?”
      “没有。”
      我闪过一个念头,停下来:“是没有发现,还是没能发现?”
      诵诵想了想,摇头:“奴婢不知。”
      我想到她先前的模样,问她:“是受伤的缘故?”
      诵诵低下头:“殿下恕罪。”
      “恕罪恕罪,本宫不过问问,你且安心养伤。”
      蓉蓉回来是在一个多时辰后,却没来见我。据说是在容长安处遇到刺客,受了惊,午饭也没吃东西。
      齐八德以“久待恐易生变”为由,催促整装出发。我心下疑惑,晓得现今有话也不能说,蓉蓉大概有自己的打算,便同意了。齐八德立刻下令启程。
      赶在晚膳之前,我总算站在了睽违数月的皇宫前。却直到进了那道宫门,护送的人换成了御前侍卫,我才彻底安心。
      父皇随后乘辇跑到了过来,四哥也在。父皇大概怕我不高兴,解释说是他们正在商讨国家大事,听说我回来了,就一起过来了。
      我难得主动叫了声:“四哥。”
      四哥挑了挑眉回了句:“五妹。”
      父皇为了掩饰自己的吃惊,一把将我搂住道:“吾儿受苦了。”
      我鼻子酸酸的,听父皇说:“黑了,脸蛋也没以前那么嫩了——怎么还胖了?”
      我——我盈睫的泪珠子硬生生憋了回去。
      四哥在旁边忍俊不禁,衬得他向来阴沉的面色都有些生动活泼起来。
      接着四哥便要告辞,我给留下了,邀他参加我的接风洗尘宴。
      许是洗漱更衣时,诵诵给父皇说了这一路上的事,席间,父皇竟未主动问起什么。还是我主动与父皇提起了齐八德和老林,顺便向四哥表达了感激之情。
      父皇让福喜子备些赏赐,给四哥转交齐八德和老林。四哥婉拒了,父皇便直接给了四哥,又说想不出要另给四哥什么,回头好好想想。
      父皇这般,准当是要过圣旨的了,赏赐必然不会小。
      诵诵此刻带了话过来,说是蓉蓉病重。
      我惊得筷子都掉了:“午时听说也只吃不下饭,怎么这几许的功夫就病重了?”
      父皇问我什么事:“谁病重了?”
      “是蓉蓉。”我猛然晓得了蓉蓉可能的用意,又担心她果真病重,顾不得解释,起身道:“父皇恕罪,四哥恕罪。蓉蓉是我的伴读,我得去看看。”
      父皇摆摆手:“去吧!”
      出了皇宫,便是一阵急赶。
      我在路上思量,此番回京,除了谢罪便是封赏。若病重是个幌子,蓉蓉从容长安处得到的消息想必至关重要,而这至关重要定是我与她说过的,有阳虎之心的人,亦即暗杀我的人。
      到了杜博士家,我径直喊着免礼往蓉蓉闺房里走,甫一进去便松了口气。
      她手下丫头已然合门,蓉蓉躺在床上,些微红肿的眼眶里,蜷着水润润的眼珠子,口唇燥起了层四分五裂的白皮,看着一副病态。
      我走过去坐在床边,摁下她:“本宫说了一路免礼,到你这里还要再说一次。不过一天未见,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蓉蓉告诉我:“十万火急。殿下该知道我今日去看容长安时,碰到了刺客。”
      “这个晓得。”我道:“你回来也没见我。本宫寻思,大概是听到了什么不能说得话。”
      “的确是不能说得话。”蓉蓉道:“容长安是六殿下的人。”
      “六弟?”我心下一空,直觉自己干了一件极蠢的蠢事。
      容长安那边由齐八德的人守着,郑晗旸与连秦将容长安看病吃药事宜全权包办。
      蓉蓉说,郑晗旸为了保险起见,还特意中途脱离齐八德,托郑家的人另找了大夫。
      容长安头一夜也确实昏迷不醒,郑晗旸用了本家独门的伤药也无济于事。
      转机出现在蓉蓉去看容长安之前。
      那日,郑晗旸照旧喂了容长安家门秘药。
      我觉得大抵那些大家族都有些独门秘笈,且管用得很。
      总之,容长安有了意识。
      不过,容长安大概是还未完全清醒,分不清敌我,所以假作仍旧昏迷的模样,瞒过了包括郑晗旸在内的所有人。
      接着便是蓉蓉去那边,哭了一通衷肠。
      我实在忍不住问她:“是不是将容长安哭醒了?”
      蓉蓉很是无奈地点头:“是。”
      容长安跟她说了句话:“‘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话其实与先前蓉蓉的话没有多大关系,像是在诉衷肠,又不像。容长安断断续续说完,就又昏迷不醒。
      刺客便是此刻来的。郑晗旸不知去哪了,连秦被这刺客一掌拍晕。
      蓉蓉到此与我道:“她是个女人。”
      我几乎立刻想到这个人会是谁:“克尔泉在你之后出去了,夜行衣。诵诵没跟上,被甩掉了。”
      蓉蓉沉默一瞬,忽然长长舒了口气,手都微微颤起来:“我没有喊人。我当时觉得,外头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可以靠得住。”
      “那——她看了我一眼,并没有多凶神恶煞,却叫人心底发凉。我晓得,那是杀人的眼神。”
      我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蓉蓉。”
      蓉蓉又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她看我像是看着一件摆设。我吓得不敢动,她从我旁边走过去。”
      “我以为过了很久,其实不过是眨眼间。想来我当时就在容长安床边坐着,能有多久。”蓉蓉用力反握住我的手,我察觉她的手冰凉凉的:“不过是这眨眼间,容长安上一刻还醒过来,与我说了句话。等我回过神,他说得那句话,竟成了最后一句。”
      “殿下。”蓉蓉红着眼叫我,“殿下。”
      今日午时也只听说那边遇刺,不料容长安竟因此死了。
      我不忍再问,蓉蓉却尽力稳着:“我回头仔细回想,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我先前哭诉时,点着与他提了六殿下之事,旁敲侧击地问他是哪边的人。”
      “他也明白了我的意思,故此没有明说,一直闭着眼睛,等我说完,才与我说了那句诗。”
      我听着,见她似是不再开口,便道:“他许是,还有别的意思。”
      蓉蓉摇摇头,轻轻笑了笑:“那也没什么要紧得了。”
      这倒也是,事到如今,纵使有什么别的意思,也没什么要紧得了。
      “现下要紧得是另一件。”蓉蓉道:“四殿下缘何知晓殿下在江安城外遇刺。”
      是了,我点点头:“若是容长安是六弟的人——可如何解释芦苇荡里的事?诵诵说六弟府中门客有个刘姓老头,这总不能作假。”
      “这我记得。”蓉蓉道:“会不会也是栽赃?”
      我摇摇头:“四哥是个阴狠的,脑子却不够布这么长一条线。再者,那时本宫可是险些就将命给招进去了。何况,薛霓裳总不会认错。”
      蓉蓉低眉沉思道:“容长安断不会到了此刻撒谎。我想了许多,也不知如何是好,听说今上为殿下接风洗尘,四殿下也在,心下焦急,便称谎作主将殿下叫了出来。”
      “无妨。”我想了想道:“你好好的,不要因此毁了心境。”
      蓉蓉拿帕子擦过泪道:“劳殿下忧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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