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神与闺秀

作者:老K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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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闺梦(下)


      游子木告辞的时候爹爹送了他许多盘缠,阿娘牵着我,一直把他送上渡口的船。他就顺着水路一路北去,我在渡口的长亭外望着,非常舍不得,又不明白为什么舍不得。
      爹爹摸着我的头,慈爱地笑道:“瑄儿放心,他一定会回来的。”
      “真的吗?”我问。
      “当然,”爹爹说,“战场无情,可这人命贵无比,定然能活下来且成就大业绩,你且等着罢,他一定会回来做咱家女婿的。”
      前面的话我都似懂非懂,最后一句却是听明白了,忍不住问:“那表哥呢?”
      阿娘幽幽地叹了口气,许久道:“你表哥也是个好孩子,可为人父母,当然想给你更好的。”
      游子木就是更好的吗?我不知道,但他出现后,我的生活出现了巨大改变。表哥再也不冲我笑了,以前他欺负我,也只准他一人欺负我,平时有好吃好玩的都会悄悄塞到我手里,而现在我去找他他也不理我,一副冷淡避嫌的模样。
      我在学堂里没有多少朋友,这样一来爹爹便不再让我去了。我在家终日无聊,又没有别的打发时间的法子,便常常到渡口的亭子里坐着。看过往船只来来去去,不知不觉也消磨了时间。
      次数多了大家都说我是在想念情郎,我并不知道我是不是想念他,可是大家都这么说,我解释起来又觉得很麻烦,索性就任他们去了。
      我渐渐每天都去,渡口人来人往,常有打扮各异的人在我身旁歇脚,聊上几句,从他们口中我听到了很多有趣的故事,比在家里或念书好玩多了。
      有人劝我爹娘说不该放我一个大了的女孩子天天出门抛头露面,可爹爹向来不管那些规矩,多舌的一律赶出门外。久而久之,没人敢当面劝说,却在城里传出了各种传闻。
      我懒得去管,径自玩得开心,感觉这样下去也很不错。
      这日,有个书生模样的人从羊肠小道上走了过来。
      说是书生其实也并不像,因为他衣裳华美,从衣襟到下摆画了许多漂亮精致的飞鸟走兽,仿佛将山川万物都绘在了衣上。我们这里已经极讲究衣服上的花纹,然而最好的绣娘也绣不出他衣上纹饰十分之一的美。我觉得此人家境非富即贵,可他又身无长物,独自一人,左手握了一卷书,右手持一支笔,一派的风流潇洒,才让我远远地以为是个云游的书生。
      他在我对面坐下,我盯着他靠近衣领部位的一只纤毫毕现的漂亮翠鸟出了神,忽听一声轻笑。
      原来那书生早就注意到了我的目光,本是低头在书卷上写着什么,发现后也没出声,一动不动地任我直直地看了半天。我看得痴了,他才发出点动静——动作不变,但一双眼却自下而上,望着我笑哩。
      我羞得满脸通红,觉得这人真坏,故意不说话看我的傻相,可是人家又没有做错什么,是我自己看呆了。只得夸道:“您的衣裳真好看。”
      他索性收了纸笔,大大方方道:“哎,吾也觉得吾的衣裳真好看。”
      “…………”我被噎住,心想一般人不都会自谦几句的吗?这让我怎么接?
      结果他下一句说:“其实吾本人比衣裳好看多了,你要不凑近些看看?”
      我:“…………”
      我又羞又恼,我正是既可以说是孩童,又能算作少女的尴尬年纪,这时段连家人对我说话都得小心地拿捏态度。他的语气对小孩来说只是逗弄,对未出阁的女孩就显得有些轻佻了。
      当然不可能听从他的话凑过去,我起身欲走,刚到阶边又听他道:“你一个小姑娘,天天在渡口干坐着,是在等人么?”
      虽然不喜他,我还是答道:“对,等人。”
      我已习惯了如此回答,因为最省事,基本听到这答案大家都是理解了然地“哦”一声,不再追问。
      可他明显和一般人不同:“不像。”
      我忍不住问:“为什么不像?”
      他说,“吾见你目无忧虑,坐在这儿轻松自在,哪有半点等人的焦虑不安?”
      我不懂有什么好焦虑的,爹爹说他一定会回来,那我等着就是了,反正我有大把的时间。
      书生笑道:“天真,你凭甚么认为那个人一定会回来?也许他功成名就,另娶了别的女子,把你给忘了。”
      我没想过这种情况,激动反驳:“不可能!”
      “哦?为何?”
      索性我也无事,便又坐回去,告诉他游子木是多么的温柔体贴,高大俊美。他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人,离别时他又送了我一把自己亲手刻的小木剑,约定了日后一定会回来。
      他说了会回来,就绝不会忘记我。
      “好好好,那往好的地方想,”他说,“也许他死在了某个角落,化作一堆无名白骨——可你却还在这里做着团聚的美梦。”
      我气死了:“你这人说的话怎么都这么不中听?”
      “因为是实话啊,”他无辜道,“吾见的人多了,一看你的面相就是孤独终老,凄凉惨淡的命,情路当然不可能顺畅。”
      “瞎讲!”我怒道,“夫子说了,我是大富大贵,一生平安喜乐的好命,你才不会看相!”
      他悠悠道:“话可不能这么说,看相断命什么的吾最擅长了,你走近些,让吾看得仔细点。”
      兜来转去还是要我过去,我本不想理他,耐不住他一再保证不瞎说,才慢慢靠过去。
      近了看清了他的脸,因为他自己说脸比衣服好看,我就忍不住对此了一下——虽然拿人和衣服比有些奇怪——他的长相是真的不如衣裳惊艳,粗看平淡无奇,然而细看之下,却又透出一股说不出来的内敛的风华,似乎有什么厚重深沉的东西缀在眼角眉梢间,越是简简单单,越是一眼看不到底。
      他不适合这样色泽鲜艳的衣服,我心里想,应该穿看上去简洁干练,内里镶着精细暗纹的衣袍,那才能显出风姿气度来。这衣裳不契合他气质,难得的是不适合他也能压住一袭华美,而不显得花哨。
      我在打量他,他也望着我。他的眼睛湿漉漉的,眼珠很黑,眼尾泛红,显得眼神真挚又无辜。我被这样一双黑眼睛看着,心底的气不知不觉就消了。
      消了气,想到同一名陌生男子对视这么久,我又觉得不妥起来,默默移下目光,停在他肩上。
      咦?我望着他空白的衣领,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
      他似乎并没有注意我的变化,认真看了半天,说:“的确是富贵的命,不过…………”
      最怕前半句好话后半句转折,我忽略掉心中疑惑,催促道:“不过什么?”
      他笑了下,转而问:“你那位情郎,他的命是不是非常的好?
      我说是啊,他道:“那就对了,你本是个极好的富贵之命,可惜遇上了更厉害的命格,就把你带偏了。”
      什么鬼啊,我很无语:“命格这种东西不是不能随便变动的吗?怎么说带就带偏了。这是什么歪理?”
      “凡人的命格是自有定数的,改命需要极大的代价。可你们都不在生死簿上,命数自然就随便写了,想改就改。”他如此解释,听着更像歪理了。
      我现在彻底当他是在逗我,干脆陪他胡闹:“那您说,怎么再把我的命掰回来?”
      他想了想,道:“重新投胎吧。”
      我:“…………”
      “这是最简单的办法了,”他一本正经地说,“这辈子是没法了,若是早点叫个合适的人来保护你,或许还能好一点。”
      我配合地问:“什么人能保护我?”
      “像吾这样的。”他说。
      这一句出口,我再次脸颊发烫,感觉自己被调戏了,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自己也发觉有歧义,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居然认真思考了下:“这倒也是个不错的办法,吾可比你那只会皮毛的夫子厉害多了。”
      我嗤道:“我的夫子是从京城来的,你的学问能有他好?”
      “当然,”他毫不犹豫,“天下没人懂得比吾更多了。”
      一点不害臊!我瞥他一眼:“你看着哪里都不像夫子。”
      “夫子不好听,别人都叫吾先生。”他笑道。“文心先生。”
      我觉得这名号有些耳熟:“文心先生?”
      “嘘——”他把笔竖在唇前,轻声道,“别告诉别人吾的名号。”
      他冲我眨眨眼,我了然,心想大概他也跟夫子一样是四处逃亡避难,怕被人认出身份来。
      我被他搞得神神秘秘,同样悄声问:“不能叫名号,那怎么称呼啊,天下那么多先生呢?”
      他道:“那么多先生里头吾最有学问,你说怎么称呼?”
      我冥思苦想,突然灵光一现:“大先生?”
      他默了一下:“……随你罢。”
      我觉得他大概还是把我当孩子来看,可又不像某些长辈那样敷衍,虽然下辈子什么的话很奇怪,但他说得认真,一点也不像在哄小孩。
      我又有点喜欢他了——是小孩子的喜欢——忍不住拉着他衣角道:“别等下辈子了,您现在就做我的老师好了,爹爹一定会答应的。”
      他笑着摇头:“现在不行,吾有要办的事。”见我失望,他捏了捏我的脸:“再等等,等吾有空了,再来做你的大先生。”
      我便伸出小指,对他说:“一言为定。”
      ……
      判官面无表情:“又是你。”
      我也面无表情:“又是我。”
      他往书上看了两眼,忍不住摔笔:“这才半个月出头,你怎么又死啦?”
      我也炸了:“这怪我吗?明明我要的是一世平安的大家闺秀之命,半路冒出个莫名其妙的未婚夫,还莫名其妙就死在战场上,连累我也死得莫名其妙——这剧本到底谁写的?‘’
      这一世死得也极为憋屈,我等了游子木好几年,爹爹都要放弃时突然传来他立下战功,成为赵家军最重视的将领消息。还未来得及庆贺,又听说他从马背跌落,摔死了。
      我坚持要去见他一面,结果半路遇到贼人,逃跑途中失足摔下山崖。
      摔死——跟坠马死比起来,都说不出哪个更蠢一点。
      “你丫根本没剧本好么!”判官气急败坏道,“你不在轮回之中,世上本来就没有属于你的命数,凡人就算了,白狄帝君的帝王之命跟你擦一下就改了……”
      “白狄?”我愣了一下,随即更加抓狂,“我擦,卫皓临是不是闲得慌,能不能——能不能不改我的命?他有病的吧?”
      判官扑上来捂着我的嘴:“嘘——嘘别乱说,传到帝君耳朵里就不好了。”
      我反手把他甩墙上,砸出一个坑:“让他来啊,省得我给他下战书!”
      我俩在鬼门关大吵大闹,吓得一群鬼躲得远远地不敢靠近。判官被我摔折了腰,自己把脊椎扭回去:“要打你上天宫去,别堵在这,误了人家投胎的时辰我就要被扣俸禄了。”
      我看了看被砸得只剩一半的鬼门,转身上了天,决定先去白狄殿找人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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