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神与闺秀

作者:老K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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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压岁钱


      除夕夜,全家守岁。
      云秋年岁尚小,熬不了夜,伏在我膝上不住打瞌睡。我也有些困,勉强坐直了身体,大过年的,总得给凡人父母点面子,不能就这样睡过去。
      不能睡,我对下棋之类的娱乐没兴趣,就只有靠吃东西来保持清醒。半月来准备的各类肴馔一晚上吃得不停,我一边想着这么吃下去明天得上火,一边又想,没事,上火了就去向晏九要点药。
      动作一顿,我想起晏九五天前就已离开云家,自己过年去了。
      他毕竟不是云家的家仆,既无亲戚关系也无契约束缚,想走便走。
      对于他的来历,我一直没有弄清楚,按理讲卫皓临与我一同入往生井,前后差距甚小,再怎么随即选择年纪与家庭都该差不多。可无论我怎么旁敲侧击,也问不出他的具体情况。连云守城都说不出所以然,这个人跟凭空冒出来似的,却又无人怀疑他的身份。
      另一面,晏九说是与我年纪相仿,长得却比我快许多,我过了年十四,与他站在一起已差距大得如同两辈人——连云秋个头都赶过我了。
      或许不是他的原因,问题出在我身上。
      抚过手上墨兰,我有点怀疑君父是不是给我下了什么法术,让我生长缓慢,十四岁看上去也就十岁左右。这法子也太极端了罢,况且他若是用了这办法,自己就大可不必下凡了——下来了他也没有守在我身边,大多数时间都在陪伴天子左右。
      从晏九想到林北渚,我心里愈发烦躁,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罗氏察觉到我的不耐烦,室内烧着地暖,温暖如春,她素手执一把团扇,掩面笑道:“馨儿如此坐立不安,是在想什么人么?”
      主位上的云守城听见,一眼便扫了过来。
      我晓得罗氏心里想什么,过年众人都喝了点酒,话多了,心思也起了。便遂着她道:“在想晏九什么时候回来,或者表哥几时来看我。”
      “晏九何时回来为父不知。不过北渚在宫里过年,初三才得放假一日,”云守城道,“宫中事多,你表哥难得休息,该你上门拜访。”
      罗氏“嗳”了一声,嗔怪道:“馨儿是大姑娘了,哪有让女孩子上门的道理,让他自己来。”
      云守城刚要斥责,目光一转,也想明白了什么,不动声色道:“毕竟是林家的公子,不可失礼。明日让馨儿准备一份礼物过去。”
      我无奈道:“我还小呢。”
      云守城:“明年就及笈,可以许人了。”
      罗氏说:“你表哥二十了还不成亲,京中多少媒婆上门都无功而返,你说他为何要把终身大事拖到现在?”
      要是旁的人,我就脱口说也许人家不喜欢姑娘,可这是我君父,就算他听不见,我也不敢不敬,随口道:“男人四十一枝花,他自然不着急。”
      闻言,二人都笑了起来,一旁侍候的下人也各自偷笑。把半睡的云秋惊醒了,揉着眼问:“爹娘,你们在说甚么有趣的事?”
      “要给你姐姐挑个如意郎君呢。”罗氏也不避讳,笑道,“小秋在学堂认得的人多,可知道还有什么条件出众的男子,愿意让他来做你姐夫的?”
      他上的学堂同窗大半都是京中世家子弟,家里有好几个兄弟的,串门玩闹时能认识不少,都不知一起喝过多少次酒了。
      云秋想了想:“秦家的二公子罢……我没跟他一起念过书,只听人说他武艺很好,很多人都喜欢他。跟姐姐一样大,还是同一天的生辰呢。”
      罗氏身子虚弱,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知道这号人,将目光投向丈夫。云守城有些惊讶:“秦……少捷?那确实是个很好的孩子。”
      罗氏饮了一杯酒,轻咳了两声,两颊泛红:“有北渚那样好?”
      “他俩道路不同,不好相较,”云守城沉吟片刻,“一个天子近侍,一个军中少将。都是少年才俊。”
      罗氏叹了口气:“可惜晏九对功名无欲,否则,也当前途无量。”她看了看我,“尤其还是跟馨儿朝夕相处的情谊。”
      我:“…………”
      他俩都有点喝多,把京中数名少年俱点评一番。云秋懵懵懂懂,不知道父母讨论何事,就我听得扶额不已。
      忽听窗外钟声沉沉,余韵未尽,鞭炮炮竹声便接连响起。远远近近,热闹不休。顿时我如得大赦,道:“过年了,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云守城一边给红包一边还道:“晏九会疼人,小秋不吃饭他还拿碗在后面追着喂呢……”
      终于,云秋叫出了我的心声:“爹,别说了!我要睡了!”

      一夜的鞭炮声把我闹得没睡好,第二天又得早起四处拜年。
      幸好许多人家在门前置了红袋,只需要把名贴丢进去就好,不必亲自见面,不然每家交谈几句,全京城几十户大家走下来天都黑了。
      过年的这十天里家里是不必开火的,不是在酒楼请客就是被人请,有时数家同时来邀,一家人还得分成几拨去赴会。
      我长得慢,却还正是好吃的年纪,天天都这么胡吃海喝,十多日就宽了一圈。这日临要出门突然发现许多往年的衣服都穿不得了。
      罗氏看见我的窘相,捂着嘴笑,说明日再裁几件做衣裳。我躯壳里兜着六百多年的魂魄,荣辱不惊,淡定把腰带又束紧了些。
      到了地方,林北渚看见我目露惊讶:“你似乎是胖…………”话到一半截住,“长大了不少。”
      我现在自然不是能被他抱坐在手里的小姑娘,他上下看了我几眼,伸出手让我挽住,一同入厅。
      京城最大酒楼飞絮流川,一层能同时容纳百人,并奉有歌舞助兴。我不知道里头有没有好菜,但绝对都是贵的,光是冲着食材也得过来,于是硬把自己塞进了紧身衣物中。
      云守城带着云秋去了另一处,罗氏经过这几日奔波又病倒,于是我一人过来,心里还庆幸林北渚也在此处,今晚就靠他照应一二。
      没料到林北渚把我安排坐好后竟不留下,匆匆吩咐一句“坐在此处不要乱走”,就隐入人群,不知所踪了,连什么时候回来都未说。
      我:“…………”老父亲居然有比我更重要的事了,好伤心。

      曲声悠扬,歌舞升平。周围渐渐坐满了人,都是些不认识的面孔,个个衣着华贵。要是真的小姑娘见了此景怕是紧张得动也不敢动,然而这场面在我眼里还不算十分盛大,常彦办的宴会随便一场就不下千人,我都曾在那上头砸过场子,此景着实不放在眼里,轻松自在地边看歌舞边等着开饭。
      “让让。”突然,横里一个声音小小道。
      我正看着异域胡姬的肚皮舞,冷不防被打扰,不说吓一跳也有些不悦。想着谁这么不长眼凑过来,转头一看却直接惊了:“晏九?!”
      半月不见,晏九又长大了些,已完全褪去了少年青涩。
      他今日没有穿干练武服,而是一身黑底长袍,上面以金线勾勒不少暗纹,衬得面如冠玉,华贵无比。
      我觉得那衣服的花纹有些眼熟,可看了一晚上的华服珠饰,眼睛都被晃花了,实在集中不起视线去辨认。
      “你怎么来了?”毕竟相识,我也不是时时都想和他作对,便往旁边挤挤,给他空出了一小点地方。
      “哎,你这小孩……’”一身形圆润的贵妇被压了半边胳膊,面色不好地转过脸,正正与晏九对上。
      僵持片刻,晏九歉疚地一笑,双眸如星,轻言细语地道:“得罪了,夫人。”
      贵妇与他对视,呆了呆,随即怒容褪去,露出笑来:“无碍无碍……”
      我:“…………”
      她偏头望见被晏九遮住一半的我,顿时笑容又带了些慈爱:“这是你妹妹?你俩都长得很漂亮。”令仆人取了一盘麦芽糖过来,抓了一把塞到我手里:“来,吃糖。”
      我十分配合地道:“谢谢夫人。”便缩回去了。
      晏九也得了一把,自己吃了一颗,剩下的往我兜里撒去:“别多吃,容易黏牙。”
      我嗯嗯地回应,嘴已经张不开了。
      地方终究不够大,他只有半靠着桌子,我用茶水漱口后问:“你怎么今天过来了?收到请柬没,其它地方还有位置别跟我挤啊。”
      “没有请柬。”他道,“就是来看看热闹。别出声,我可不想被人发现是混进来的。”
      我挺想看他被撵出去的,但是忍住了,点点头。
      晏九在袖中掏了掏,摸出一只小红包:“给你,压岁钱。”
      “…………”我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不知该气该笑,“我不要你的!”
      “为何?”
      我义正言辞道:“你才比我大多少,就要给我红包?”
      他不说话,笑吟吟地把小红包往我手心塞,我抵不过他接了,一摸就觉出不对,顿时傻了。
      我:“…………”
      晏九这才悠悠道:“前几年的都收了,今年的怎么不肯收?”
      我:“你你你……我我我……”
      我捏着红包,悲愤得都要叫出来。
      无他,这红包材质特殊,是用天宫里特有的金笺纸封的。我每年收的红包不下数十个,又没有署名,全混在一起根本分不清谁是谁的。摸到金笺红包还以为是君父送给我的,就欣然收下——虽然他是失去记忆,可我对他全然信任,认为他一定用了什么我不知道的法子每年给我一只红包。
      谁知道……谁知道居然不是君父,是这个家伙!
      我真是看错人了,原以为他只是想做个渣男。
      没想到他还想当我爸爸!

      晏九察言观色,见我要爆发忙一把抱住,我想挣扎被他死死压制。
      这具躯体太过娇弱,压根挣不动,我拳打脚踢了一会儿就没了力气。
      晏九叹道:“何苦呢,以吾的身份,做你长辈绰绰有余,为何抗拒至此?”
      我嘴也被捂着,只能发出呜呜声。心里说以你妹的身份,你明明还比我小了几岁,别以为做了帝君就能跃到我头上来。
      他被我瞪得不自在,脸上难得现出茫然,试探道:“难不成你不愿做吾的晚辈?”
      我:“…………”
      我用眼神告诉他废话,浑身杀气瞬间跃至最高,直想把他狠狠揍一顿。无奈动弹不得,处境又算不上危险,连脱魂反抗都做不到。
      而我们在这较劲,动作却不大,在旁人看来大概只是一对兄妹亲亲热热挨在一起。连目光都不投来,我都求助都无门。
      相较我的愤怒,晏九却是笑了。
      “行吧。”他说,“那就给你一次机会。”
      “……………”
      我被他捂得要翻白眼,完全空不出心神去思考他话中含义。
      他终于放开我,我扑在桌上,狠狠灌了一杯冷茶,喘过气回头道:“这帐我一定会跟你算的!”
      晏九却是心情颇好的样子,手里都多出一把华美的羽毛扇,优雅地颔首道:“吾等着。”——他连身份都懒得掩饰了,亏我之前还以为他也失去记忆,现在看来,分明一切都记得!
      我心中愤怒无比,勉强记得现在不是他对手,只得先忍着。
      因为不想看他,我努力把注意力转到场上,却见林北渚提剑刚从场上退下,对面是另一个提剑少年,也刚转身,我没清他的脸。
      “???”发生了什么?
      我去戳旁边人,“刚才发生了什么?”
      “你没看见么?”那人一脸兴奋,还未从激动中回复,“林家公子与秦家二公子方才对战了一场,两人都是武学天才,那战斗真是精彩至极。”
      我:“…………”
      顿时被晏九戏弄之恨都被抛到脑后,我差点吐血,没想到被这一打岔,自己居然错过了君父——承琰帝君出战的一幕!

      天宫都道白狄是武学最巅峰之人,他以武神之身飞升,而帝位就是对其实力最好的证明。
      可这结论却让承琰殿有些不服,一些历过萧渚少年时期的神官说,昔年萧渚的武艺也是十分出色,出色到刚继位就有人猜测凭他的武功,死后谥号中一定会有武字。
      卫皓临与我同辈,萧渚亲身上阵大杀四方时他还未长成。等他开始带兵出战了萧渚早已退居幕后,运筹于帷幄之中,不再亲征。两人分明处于同一时代,却没有机会来一场巅峰的对决,这是战国时期武者们最大的遗憾。
      最后萧渚飞升是以帝王业证道,他的功绩是一统天下,并未算上武学。在天宫他俩也没有互相发过战帖,究竟谁的武功更胜一筹,是天宫第二个未解之谜。
      我顶着第一女武神之名,也被问过许多次这种问题。可惜我也无法解答,因为哪怕是我,也从来没有机会亲眼见萧渚出手。
      没人敢去向他求战,所以这疑问似乎永远也不会有解答的那一天。
      可是今天……要不是晏九,今天,今天我就能…………
      我越想越难受,真的是要哭了。连下面的节目都没心情去看,奄奄一息地伏在桌上。
      就在这一刻,整个大厅陡然暗下,陷入黑暗。
      惊惶声四起,一只手扣住我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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