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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7
凤媛从手提包中拿出房卡，贴上电子锁。
“滴”的一声，门开了。
眼前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白莲花坐在客厅里沙发上，按着胃部要吐。那个男人慌里慌张地将垃圾桶放过来，半拥着她，一边轻拍她的背，一边担心道，“又难受了？这么吐下去怎么行？”
白莲花抓住他的手，轻轻道：“没关系的，这是正常反应。”
他赌气道：“宁愿孩子怀在我身上。”
她浅浅地笑：“傻瓜，我才不同意呢。”
两人正你侬我侬，连凤媛回来都没注意到。凤媛站在玄关处，路上想好的话全都落到了肚子里，一颗心凉的像泡在冰水中。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爱情。
之前她相信海枯石烂的誓言，现在她看见了山石夷为平地沧海变成桑田。
一颗心疼得麻木，她径自走过去，停在两人面前，冷冷道：“我还没走呢，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宗洛彬松开了沙发上的女人，蓦地站起来。他站得有些慌，碰到了茶几，撞得一声闷响，不敢看凤媛的眼睛，“贝贝身体不舒服，我就先接她过来了，反正……”
“反正我马上就要搬出去了是吧。”凤媛冷笑。
宗洛彬没说话。
凤媛怒火三丈，将手提包猛地掼在地上，“我他妈今天还就不搬了！你们不让我舒坦，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宗洛彬唇角动了动，仍是没说话。
凤媛眼里的泪直向外冒，他一直是这样的性子，由着她发脾气任着她闹，等她冷静下来再低声下气地哄她。今天，他还会哄她吗？
不会了。
因为贾贝贝跪在了凤媛面前，重重磕了一个头，哭得梨花带雨，“凤媛，是我对不住你。如果你反悔，我现在就走。”
凤媛踢了一下地板，“那你走啊。”
贾贝贝哭得肝肠寸断，“我走，我马上就走。我自己来生来养这个孩子，保证不出现在你们面前。”口中说着走，但却完全没有动。
宗洛彬打破了一惯的沉默，难堪道：“媛媛，你知道她没地方可去。”
凤媛冷笑。
贾贝贝哭得几乎喘不上气，“凤媛，你对我的好，我一定报答你。我没地方可去，是你收留了我……”
“我他妈收留了一条毒蛇！”
贾贝贝哭倒在地。
宗洛彬走出来半步，站在她面前，低声道：“媛媛，如果你不想搬，那我带她走。明天我来收拾……”
他的话没能说下去，因为凤媛一巴掌掴在他脸上。
宗洛彬抬眼看她，没有动。
凤媛反手又扇了一巴掌，打掉了他的眼镜。
白净的面皮上浮起红痕，他没有捡地上的眼镜，也没有生气，眼底是浓重的悲哀，“我对不起你。”他一直如此，不跟她生气，也不跟她赌气。
凤媛看着眼前的男人，清瘦秀气，文质彬彬，一如当初相恋时的模样。
他们在一起七年了。
这七年来，他一直哄着她，宠着他，把她捧在手心。
为了她，他甚至不惜违背父母的安排，执意跟她前往澳洲读书，又辞别国外的高薪职位，跟她回国发展。男人在一起喝酒吹牛时，他的第一句话总是我女朋友怎么怎么，好像能娶到她，是他今生最大的荣幸。
酒，越久越香。
爱情，越久越淡，以致人忘了当初深爱时的滋味。
凤媛最终还是拉着箱子走了。她无法留着那个满是两人回忆的地方，她怕自己一觉醒来会嚎啕大哭，会崩溃。
因为，她还爱着他。爱这种事情，不是说不爱就能不爱的。
初夏的晚上，寒风入骨。
凤媛没地方可去，站在公交站台前拨通了一个电话，“小芹，是我。我跟宗洛彬吵架了，想到你那里住一晚。”为了降低事情严重性，她没有直说分手。
“好，你过来吧。”
关小芹，是她从高中以来的闺蜜，两人关系一直很好。
她因为家庭条件不错，又父母十分宠爱，养出了轻微公主病，关小芹却不在意，还跟她打着闹着说，女生就得富养，要娇气一些才好。
曾有同学诋毁两人的关系，说关小芹是看中了她家里有钱才跟她来往。关小芹当场就气炸了，暴脾气上来要跟对方直接动手，一心护着她，嚷道：“我就是看中了她的钱怎么着？你家里有钱，我也跟你当好朋友！”
这些年，不论时光如何变迁，关小芹都一直是她最亲近的闺蜜，记得她每一个生日，知道她的每一个习惯。关小芹曾对宗洛彬嚣张地表示，“你可要对我家媛媛格外好，不然我就变成男生把她抢走。”
当初她收留贾贝贝时，关小芹还很不乐意，说让她注意着点。可惜她太愚蠢了，没能看出那张楚楚可怜的脸蛋下掩藏的心机，以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她想着，该如何跟小芹说这件事呢，小芹一定会把她大骂一顿的吧。
凤媛坐上公交，颠簸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关小芹租住的公寓。说是公寓，其实就是一个隔开的小房间，配有独立卫生间，和一个狭窄到转身都困难的小厨房。
关小芹家境不是很好，家里父母又重男轻女，一到她发工资就向她要钱，然后偷偷转给她家里的弟弟。
关小芹早就在小区门口等着她，远远见她下了公交，便小跑着迎上来，接了她手中的拉杆箱，映着昏黄的路灯光看到了她脸上的泪痕，“洛彬欺负你了？别难过了，明个儿我替你出气，打得他跪下来求你。”
凤媛又哭了，第一次对着人哭，“小芹，我和他分手了。”
“啊？”
“贾贝贝怀孕了，孩子是他的。”
“我操他娘的！”关小芹一脚把路旁边丢弃的奶茶杯踢出好远，咬得牙齿作响，“就知道那个贱人不是善茬，一双狐媚子眼见男人就瞟。”
凤媛哭着不语。
“要不要我找人收拾他们？我认识几个混混，给钱就能办事。”关小芹性格外向爽快，同男女都合得来，认识的人颇多。
“不……不用了吧。”凤媛犹豫道。
夜晚的风吹来，凤媛抱了抱胳膊，关小芹拖着拉杆箱，两人一时无话可说。到了房间里，凤媛在床沿坐下来，关小芹体贴地烧了壶热水，倒在水盆里让她泡脚。
两人并排坐着，一个神情凄然，一个面色严肃。
好一会儿，关小芹向她挨得更近一些，轻轻道：“媛媛，你心里有事，按理说我不该再用其他事打扰你，但我也真的没办法了。”
“出什么事了？你尽管说。”
“还能有什么事，就是家里的那些破事。”关小芹叹了一口气，“我大弟要娶媳妇，人家姑娘要求有车有房。我爸妈看中了一套，只是首付还差一点。”
“差多少？”
“十万。”
见凤媛没说话，关小芹又道，“如果你手头紧，先借我七八万也行。剩下的我再问其他人凑一凑。”
凤媛仍是没说话。
关小芹尴尬地搓了搓手，“媛媛，五万总有吧。”
“要是在以前，别说十万，二十万我也能拿给你。”凤媛慢慢开口了，一脸愧色，“但现在不行了，我连一万都拿不出来。”
“为什么？”
“我家厂子没有了。这两年制造业越来越不好做，公司一直在亏损，年初工资都发不出来了，只能关停。我那几位叔伯要把工厂全拆了，说把地皮卖给地产公司建楼房。我爸一气之下病倒了……”
关小芹震惊，“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这事？”
“我也是不久才知道。我爸一直瞒着我，没有说过。”
“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
关小芹不说话了。
凤媛模糊感觉到两人关系发生了变化，但又不清楚哪里变化了。直到两人泡了脚，要倒洗脚水，之前一直都是关小芹主动倒洗脚水，但这次她好像忘记了。
凤媛是很娇气的，没倒过洗脚水，于是坐在床沿喊她，“小芹，洗脚水倒一下。”
关小芹换着睡衣，仿佛没听到。
凤媛又提醒了一声。
关小芹转过脸，不耐烦道：“没看我忙着呢，你自己都不会倒吗？”
凤媛惊呆了。这些年，关小芹会同她生气，会骂她不靠谱，但从来不曾有过这种嫌恶。两人之间好像有什么被撕开了。
凤媛是很骄傲的，纵使中干也要外强，只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露出软弱的一面。她或许天真，或许迟钝，但并不傻。
她已有些明白过来，但却不肯相信。
下了床，踩着袜子穿上鞋，她拉起箱子，赌气道：“我要出去住。”
关小芹没有挽留她，甚至没有理她。
凤媛打开门，把箱子拖到门边，不甘心地回转过身，“我哪里得罪你了？”
关小芹反讽道：“我哪里得罪你了？一会儿要住，一会儿要走。”
“你以前不这样的。”
“你以前也不会几万块都拿不出来。”
凤媛完全明白了，“你跟我好，全是为了钱对吧？”这些年，关小芹是问她借过不少钱，但她从来不曾放在心上，也没要她还过，毕竟关小芹家境不好，而她买一个包都要上万，就当送了个包包给好朋友，值什么呢。
撕破了脸皮，关小芹也懒得伪装，“不然呢。就你娇里娇气的性格，处处把人当婢女使唤，谁受得了？还真当自己是公主了。”
高中时，一直是关小芹排队打两人的饭菜；之前一起出门逛街，也多是关小芹帮她提着大包小包。凤媛一开始还不好意思，但关小芹表示朋友之间这点小事算什么，凤媛也就习以为常。
凤媛带了哭腔，“你说自己愿意的。”
“那我现在不愿意了。”关小芹勾了勾唇，又蔑视又厌恶，“凤媛，你知道什么叫一手好牌打的稀烂吗？你现在就是！早跟你说过贾贝贝不能信，你却不肯听，任对方编几句悲惨遭遇，你就圣母心泛滥，非要留她住下来，现在好了未婚夫带她跑了。
自家公司也不关心，就知道从家里拿钱花，好像钱花不完似的。你知道吗？我常想，你这种人凭什么比我过得好？我那么努力，那么辛苦，却只能混个温饱的生活，而你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关小芹咧嘴笑了，灯光下牙齿泛着黄，“现在我懂了，上天总是公平的。你这天之骄女也有摔在地上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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