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十五节课
盛夏本以为贺岩就在附近的超市逛逛,没想到他还知道菜市场在哪。
“超市东西看着新鲜,其实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冰箱里的。”贺岩伸了个懒腰,露出精瘦的腰线,“价格还坑爹,我家又没有矿。”
盛夏推着他慢慢走,富贵儿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到了他外套里,脑袋搭在他肩头,仰着头看她。
她冲它笑笑,它作势要爬出来,一下子被贺岩摁住,捏住它的脖子,“老实点!”
富贵儿蔫了吧唧地“喵”一声。
贺岩“哟”一声,“你还委屈上了。”
富贵儿:“喵。”
贺岩仰头,看盛夏的下巴,“盛老师,富贵儿和我吵架。”
盛夏垂眸,目光落在他嘴角的笑上,“我是老师,不是警察。”
“这事警察叔叔也管不着啊。”
“老师更管不着。”盛夏走到小区门口,面对四岔路口问,“往哪走。”
“走?”贺岩掏出手机导航举到盛夏眼前,“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您可能会累着。”
盛夏眯眼看,两站路,“你这能上公交车吗?”
“能啊。”贺岩把手机揣回兜里,“还不用抢座,多好。”
盛夏没接话,左右看了两眼,贺岩提醒,“顺着这条道走,五十米就是公交站点。”
盛夏看过去,有几个老太太拎着包往这边走,包里隐约能看到伸出来的青菜。
看来有钱人也不全是傻子。
还没下公交车,盛夏就闻到了鱼腥味。她偏头往外看,菜市场入口就是海鲜区,有人蹲在大盆大桶跟前提着鱼看品种。
车子停稳,在一位大叔的帮忙下,盛夏把贺岩弄下公交车。她推着他往菜市场里走,听他叨叨,“炒个鸡算了,买鸡腿肉。”
“不喝汤了?”
“热。”
鱼腥味吸引了富贵儿,富贵儿伸着脑袋要往外跑,贺岩把它攥死,叹气,“走快点,过了这片儿就好了。”
盛夏依然不急不缓,主要是这会儿人有点多,挺挤的。
“唉,我都多少年没来过菜市场了。”贺岩又叹气,“以前小时候最喜欢跟我爷爷逛菜市场了。”
盛夏不确定他是在找她聊天,还是自说自话,想了想,接道:“你还逛菜市场呢。”
“皇帝偶尔还微服私巡呢,我怎么就不能逛菜市场了?”
盛夏闭上了嘴。
贺岩乐出声,“诶你今儿是不是挺意外我喊你来菜市场的?”
这倒是实话。盛夏点头。
“以为我就喜欢去超市?”贺岩问,“你今儿早那些东西就在超市买的吧?”
“嗯。”
“贵吧?”
“嗯。”肯定比菜市场贵。
“都说了我没钱,超市去不起。”贺岩揉了揉富贵儿的脑袋,“钱都给你了。”
这话说的。
盛夏没再接,因为她看到一个人。
是张哥。
贺岩也看到了,“这离南城挺远的吧。”
是挺远的。盛夏看到张哥弓着腰,嘴里叼着烟,一路头都不抬往前走。
菜市场人来人往,大多都拎着包袋,悠闲徘徊在各种摊子跟前,思索中午该做点什么吃点什么。
只有他,明明五大三粗,却好像双腿灌铅,肩头有重物积压,一步一顿,走得极为艰难,仿佛随时会跪倒在地。
旁边一家卖肉的老板,身材和张哥相反,干瘦,握着刀的手青筋凸起,血管明显。
他身旁有人问:“诶,那是老张吗?还在打听呢?”
“搁谁谁都打听。”卖肉老板说,“老张以前在里边就指着他闺女过日子呢,你没看这都提前出来了?还不是表现得好,想提前出来见见闺女吗。谁知道他那臭婆娘把他闺女卖了换钱,真是臭不要脸。”
“命不好呗。”旁边人表情看不出是同情怜悯还是幸灾乐祸,“不过这都多少年了,要么死了要么卖山里生娃去了,在这找一辈子也找不到。”
“不是。据说卖给富家人了,那家没女儿,倒是有个儿子。钱给的不少,不过都被那婆娘拿去吸了。”卖肉老板说,“老张当初如果脾气收着点不进去,他家也不至于家破人亡。”
“富家人还逛菜市场呢?买个小孩还来菜市场买?”
“那鬼知道,反正我看他就是要找一辈子。”卖肉老板叹了口气,“不过这月月来问我我也烦的要命。”
“你刚刚看到没,他那头……”
“不知道怎搞的,问他他也不说。”
“唉,可怜哟……”
声音渐行渐远,被抛在身后。
盛夏想起那天在澡堂里听到的闲话,脑海里的血脸渐渐模糊,幻化成一张五官刚毅的男人的脸。
她耳边隐隐传来张哥醉酒的声音,“丫头,你有爸没”“你爸对你好吗”“好就好”“你想你爸吗”……
“看不出来,还是个有故事的男人。”贺岩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了一根烟,他看着张哥离开的方向,目光晦暗不明。
盛夏没说话。
贺岩忽然仰头,“诶,你是不是也有故事啊。”
盛夏闻声垂眸,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睛跳跃着光,光线明灭,遥遥钻进她的眼睛,一路悄无声息颤上她的心。
扶着轮椅的手背发紧,青色的脉络渐渐明显。片刻盛夏才低声说:“不是故事。”
“那是什么?”
“是生活。”
她没有故事,她只有生活。
继续在熙攘的人群中走着,贺岩忽然出声,“不是生活。”
盛夏低眸,视线落在少年黑发上。步履不停之间,她听到他清朗的声音。
“是人生。”
盛夏抬眸,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菜市场中间,她停在一个四岔路口,头顶天棚不知道怎么破了一个洞,一束光打在她头顶。她微微眯眼,感到一股暖意流进了身体。
数秒后,她轻笑,继续往前,“语文不错。”
“没办法,爱国。”贺岩翘唇,“very very爱国。”
“嗯,下午写篇作文。”盛夏嘴角微勾,“就以’我的国家’为主题好了。”
“卧槽英语作文吗?”
“嗯。”
“……”
“嗯?”
“本人已死,有事烧纸。”
盛夏嗤笑一声,“别躲。”
“知道了。”贺岩拉长语调,懒懒道,“不躲。”说罢又补一句,“反正也躲不掉。”
盛夏“嗯”了一声。
中午回到贺岩家,盛夏在厨房在忙前忙后,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
贺岩和富贵儿窝在沙发上,一个圈成一团睡觉,一个举着手机刷小视频,偶尔被一两条弹幕逗的靠在沙发背上乐。
他声音开得不小,盛夏手机响了都没听见。
贺岩探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备注有点怪,不是爸爸妈妈,而是“家里”。他喊了一声:“盛老师,你家里电话。”
忽然“砰”一声响,不知道是刀还是什么掉地上了。
贺岩吓了一跳,踩着一跳腿蹦过去,“怎么了?”
盛夏说“没事”,弯腰把刀捡起来放在桌上,手上的水随便在围裙上抹了两下,走过来拿手机。
手机铃声一直在响,盛夏拿到手机没立刻就接,而是转身走进了卫生间。
她走得毫不犹豫,贺岩看到“啧”了一声,倒回沙发上,“谁乐意听。”说完赌气一般把手机视频声音开得更大,“给我听我也不听。”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