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主剑三]人艰不拆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

　　这边柳惊涛应付完柳云桥的种种逼问，身心俱疲的返回房间，就发现孪生弟弟正霸占着他的房间，桌上还摆着好几坛烈酒——柳浮云满脸苦闷的自饮自酌，已经喝了小半了，见兄长进来，他也不过是扫了一眼，把身边倒满的一碗酒推了过去。

　　柳惊涛在他对面坐下，满脸愁容的端起酒碗喝了一口，这才开口劝道：“二郎，借酒浇愁可不是你的风格，少喝点吧，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

　　“哼！”柳浮云一仰头喝光了碗里的酒，又抓过酒坛给自己满上，闷闷不乐的说道：“我倒宁愿醉死过去，也不想面对这些事情。”

　　他一向豪迈疏朗，倒少有说过这样丧气的话，也是今日得知的真相委实令英雄气短。柳惊涛看他一眼，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你去寻过母亲了？小妹没跟着一起去吧？她要是去了，娘顾忌着她，可未必会对你们说实话。”

　　“没有，我先送她回房休息了。”柳浮云顿时恍然。“难怪小妹不跟我一起去，我还觉得有点奇怪，她应该也会很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

　　“这里的她吃了这么多苦，连性命都搭了进去，娘自然会更想保护她，不想再把她卷进这些事来，也是慈母之心。”柳惊涛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说道。“我猜她会去问任青萍当年的事，再来和我们互相应证消息。”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询问柳浮云：“娘怎么跟你说的？云桥的腿，是……”

　　“她说……她说，是爹干的！否则就凭一个叶蒙，就能把云桥弄成这样？谁信啊！”柳浮云咬牙切齿，显然明白母亲说的并非毫无道理。叶蒙或许实力不弱，但也没强到轻而易举打败柳云桥的地步，再说，大家都是江湖同辈，谁还不清楚谁的底细啊——就这么个头脑简单的莽夫，方才的话还只是从武功上比对。

　　哦，对了……娘还告诉他，爹当时也在，还被叶蒙打得陷入了疯癫——他们那个年少成名，纵横江湖多年难遇敌手的父亲，居然会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打败，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吗？哈哈哈哈哈！如此，这里霸刀的声望不如藏剑，委实是理所应当啊！

　　柳浮云越想越气，又不能直接提着吞吴去质问父亲，只能继续灌自己喝酒，恨不得就此醉死过去。柳惊涛知道他心里郁闷，加上自己也是满腹愁绪，也就不制止了，只是对弟弟直言道：“如此，我就直说了。回去以后，只要叶晖来家里提亲，我就会不择手段促成此事，让小妹随他走。”

　　他原本不看好叶晖的身份，也不想要唯一的妹妹早早出嫁，但如今却不这么想了。此时一看，霸刀看似平静安稳，实则处处是暗涌，柳夕卷入其中，不管哪方吃亏，她都免不了会伤心难过，还不如早早出嫁呢，也能让他们放手一搏。

　　反倒是藏剑看似凶险，情形反而简单。至少叶晖的品行，他还是信得过的。

　　“……”柳浮云很想反对，却又说不出话来。他也舍不得妹妹，但也明白大哥的意思，真到了某个时候，谁知道爹会不会狠心牺牲妹妹呢！云桥还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心爱弟子呢，他竟然也舍得！可他舍得小妹，他们这些做哥哥的可舍不得啊！

　　“静海……”他想了又想，终于咬牙切齿的叫出了三弟的名字。“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变的，还是你我其实一直没有看清他……可他怎么能，看着爹做这些事，还无动于衷呢！”

　　“……其实现在想想，爹可能一开始选中的就是老三。”柳惊涛单手撑着头，一边饮酒一边同弟弟分析。“三郎身体不好，性子又安静，所以从小就不常和我们一起玩。可是现在再看，他武功挺好的，又和我们每个人的关系都不怎么亲近，只一心向着爹，或许……”

　　这就是爹想要的吧。

　　但这话说来委实诛心，柳惊涛说到一半就不想说了，只得端起酒碗来一饮而尽。弟妹之中，他确实更亲近孪生的二弟和活泼的小妹，却也不是不在乎三弟的，但看如今的情形，手足之情竟恍若虚设，如何不令人难过呢。

　　“那他能眼睁睁看着小妹的仇摆在那儿，任由爹把叶炜救好？那可是他同胞所出的孪生妹妹啊！还有云桥……云桥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堂兄啊！”柳浮云更是难过。他其实最重兄弟情谊，更不愿意承认自己的亲兄弟竟然如此冷血，竟能眼睁睁看着亲人受难而无动于衷。“……爹到底都教了他些什么啊！”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来，倒是回去以后，说不定还来得及补救。”若是能有转机的话，柳惊涛也不愿意将来和亲弟弟对上，看看现在的母亲都被他们折磨成什么样子了！但从他目前得到的信息来看，如今的静海却未必容得下他，也是无可奈何，总不可能叫他甘愿认输吧，只能继续喝酒。“而且，叶晖之前说的那什么神兵……老二，你真的没想到什么吗？”

　　“想到什么？”柳浮云心乱如麻，一时之间，有些不明所以。

　　“……没什么，希望只是我想的太多。”柳惊涛是有些猜测，但毕竟没有证据，也不好跟弟弟乱说，只是心里打定主意，回去以后，总要好好查查叶晖口中的神兵之事。

　　两个人对坐着喝闷酒一直喝到晚上，终于都醉得一塌糊涂，下人收拾好屋子把两个人刷洗后扔到床上，看他们是没办法起来用膳了，只得照实告诉了主母。

　　独孤意这边才接到女儿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肯出来的消息，又得知自己今晚也见不到两个儿子，只得叹了口气，怅然挥退了下人。但二郎昨夜才宿在长子房里，今天又和哥哥挤在一起不肯回房，柳惊涛竟也毫不反对，足见两人感情至深，和这里完全不同，倒让她觉得颇有几分欣慰。

　　恰在此时，又有侍女怯生生的来报，说是三庄主求见。独孤意想也不想，只说自己今夜吹了冷风，有些头痛，想要早点休息，竟连门也不肯为他打开。

　　柳静海在母亲门外站了一会儿，知道如今她的心意早已不会为自己改变，只能无可奈何的离开了。

　　*

　　第二天一早，柳夕满腹心绪的起床，亲手做了些早饭，提着食盒急急送去了柳云桥的院子，托下人送进去给他。

　　她不知道堂兄如今是不是还愿意见到自己，也不愿意让他为难，送完东西，也不等他表态，就自己垂头丧气的走了。谁知道走到的路上，突然头上一痛，竟然有人拿锋利的石子扔在她头上，用力极大，直接划出了一道伤口。

　　也是她心绪不宁，完全忽视了四周情形，才会被人这么轻易打中。柳夕心头火起，捂着额头足尖一点，直接从树丛里揪出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后者气鼓鼓的怒瞪着她，手里还握着几颗磨尖了的石子，全然不掩饰就是自己动的手。

　　但看到他的模样，反而是柳夕心里一惊，下意识的松开了手。这孩子模样和柳云桥如出一辙，她如何猜不出他的身份！是了……她的女儿菲菲都那样大了，堂兄应该也是成亲生子了啊。

　　一想到柳云桥如今的状况，柳夕就忍不住为他心痛，心头的怒火倒一下子被浇灭了，满是柔情的问了一句：“你是二堂兄的孩子？叫什么名字？我……我是你姑姑啊。”

　　她满怀期待，谁知道对方却扑过来，小兽般凶狠的推了她一把。“你不是我姑姑，你是鬼！”他恨恨的望着柳夕叫道。“就是因为你……爹爹才变成这样的！走开！不要靠近我爹爹！”

　　他这样一句话，便像一把刀子刺在柳夕心头，叫她无力反驳，反而仓皇的往后退了一步。是了！二堂兄当年迎战叶蒙，除了是要维护霸刀声誉，想必也是想要为她教训叶蒙，可为什么……偏偏是他落得这样的结果呢？！

　　柳夕心中凄然，只得苦笑道：“对，是我，想不到竟然是我……”

　　见她毫不反抗，那小男孩抿着小嘴，举着石子又想去打她，但他身后却传来一声怒喝，吓得他一个哆嗦，手里的石子顿时掉了一地：“柳时清！你做什么！还不给我住手！”

　　却是柳云桥被下人推着急急赶来，看着柳夕呆呆的站在那儿，头上还带着点点猩红，饶是他以为自己如今已是铁石心肠，也不由怒从心起，大声呵斥儿子道：“逆子！看看你做的什么事！她可是你姑姑！”

　　“她不是！她明明已经死了！她是个女鬼！就是个女鬼！”谁知道柳时清叫得比他还大声，突然扑过来抱住他的腿。“爹！她是不是来带你走的？我不要你死！我不要！”

　　他一边说一边哭起来，小小的身体颤抖着伏在柳云桥怀里。柳云桥本就只他一个孩子，平日里也对他多有宠爱，看他哭得这样伤心，又得知了他动手的理由，也是无言以对——他自己倒是早已看破生死，可又如何能强求年幼的儿子看破呢？若不是有了他，拖着如今这副残躯，他早就活不下去了。

　　“对不起，夕妹……”他搂着独子，也觉得自己没脸见柳夕，低着头满是无奈的道歉道：“是我没有教育好时清，你……你赶紧来止止血，上点药吧。”

　　“不了！不是他的错，你别骂他了。”柳夕更是无地自容，也没脸见他，别过头去擦了擦眼泪，闷声说道：“我……我该回去了。二堂兄，你……你多保重。”

　　她离了柳云桥的院子，急匆匆跑进母亲的房间，扑在她膝上大哭失声。独孤意不明所以，抬起她的头一看，发现她的额间竟然有伤，登时发怒道：“怎么回事？是谁动的手！”一边赶紧唤人拿上好的伤药来。

　　柳夕哭哭啼啼的把事情跟她一说，含泪望着她问道：“娘亲，我明明没有嫁给叶炜，还没有遇到之后的所有事情，可为什么还是这么痛苦呢？我好痛、好痛啊！”

　　这世上，明明是亲人最不会伤害她，可为什么但如今她身处家中，却丝毫不觉得安心，反而只觉得痛苦呢？

　　独孤意能怎么回答她呢？曾经在发现柳风骨的心永远不会为她停留时，她便以为那是痛苦的极致了，但如今她才发现，人生在世，痛苦竟然永远没有尽头，便是血脉相连的家人，竟也能被命运变得如此陌生。

　　“你回去以后，千万、千万，不要再相信你爹说的任何一句话……”她抱着女儿状似安慰，实则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为了他的大义，他什么都能牺牲，你要保住你哥哥，还有你自己，就千万要小心他……和赵明空。”

　　“……他们俩都是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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