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渐暖

　　车子行驶在山路上，乔宛尔丝毫不受山路颠簸的影响，神态自若的剥橙子吃，同她第一次来此路上吐得天翻地覆相比，如今已练就了金钟罩铁布衫。
　　下了车，见那帮熊孩子在院子玩耍没来迎她，想着以往每次从镇上回来的场景，反差太大，乔宛尔不禁皱了眉头，才几天没见，这帮没良心的小崽儿就不同她亲近了…
　　拿了零食走到一旁玩耍的几个男孩子身旁晃了晃“乔老师给你们带好吃的啦”
　　小虎朝她哼了声，很有志气的扭头不理她。
　　呀！这熊孩子！
　　徐承谨听到动静出来，见到她忙跑上前欲帮她拿行李，小王压根没给他机会，直接就把行李拎屋里去了。
　　那边乔宛尔还在郁闷熊孩子们不理她了，也没心情跟徐承谨客套。
　　见她这副模样，徐承谨扫了眼傲气的小虎，实力拆台道“昨天是谁哭着问我乔老师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听这话，乔宛尔立马来了精神，俯身去捏小虎的脸蛋，咧嘴道“有人想我想得变成小哭包了呢”
　　“哼，我没哭！”小虎扭头傲气道。
　　乔宛尔抚了抚他脑袋，解释道“老师家里有事的”
　　小虎抬头看着她委屈道“那你还要走吗”
　　“老师家里有人生病了，需要老师回去照顾”
　　一旁的徐承谨闻言朝她关切道“你先生身体还没好吗”
　　乔宛尔皱眉低叹道“说要调养些时日，我回来请假的，孙老师在吗？”
　　徐承谨点头，指了指右侧的屋舍。
　　乔宛尔敲门进去，见他和李老师都在，礼貌的朝他们打了招呼。
　　“小乔回去一趟倒养胖了不少”李老师朝她打趣道。
　　乔宛尔眉心拢了拢，低头扫了眼自己吃的圆滚滚的小肚皮，默默叹了声。
　　“你先生身体怎么样了？”孙老师朝她关心道。
　　当日乔宛尔急着赶回去，便只让小王回来告知了声，具体情况他们也不知晓。
　　乔宛尔皱眉道“好些了，还要慢慢调养”
　　见小丫头满脸纠结的扯着衣摆，李老师会心一笑，朝她温和道“小乔是不放心他一人在家吧”
　　虽然那人并非孤身一人在家，但她确实是不怎么放心。
　　“没事儿，你回去照顾家里吧，这里我们应付的来”孙老师平时话不多，却是个善解人意的长者。
　　李老师点头应着“怎么还特意跑一趟，下次有事就发信息给徐老师，他每周去镇上采办会看到的”
　　他们真的很好呢…乔宛尔心下感激，乖乖点头应了。
　　夜里突降大雨，起初乔宛尔并未在意，依旧躺在床上乐呵呵的想着第二日大早就赶回去，可是听着听着觉得外边动静不对，像是有孩子的哭声传来，慌忙起身想去看望孩子们，脚刚一着地就湿透了，这才发现屋舍里已积满了雨水。
　　将裤脚卷高了些，顾不得腿脚泡在水里，踏水朝孩子们的屋舍走去。
　　孙老师和徐承谨已经在那将孩子们依次抱出来往教室送去。见到她，孙老师朝她喊道“小乔，跟孩子们去教室里待着”
　　教学楼虽然破旧了些，可好在地处东边台子上，没有多少积水。
　　乔宛尔也知自己力气不大，别到时又添乱了。想了想跑去隔壁屋舍将小王叫醒让他去帮忙。
　　李老师正在教室里安抚哭闹的孩子们，好不容易哄得安分点了，却又停电了。
　　突然地黑暗惹得孩子们一阵惊叫，乔宛尔摸黑走到几个哭得比较厉害的女孩身旁，拍抚她们柔声哄着。事实上她自己也是害怕的，因为除了黑暗中的暴雨声，还有那愈演愈烈的震感，是地震吗…她好怕再也见不到他……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外边一片狼藉，山路也都被雨水给淹了。
　　学校处在较高的地势，陆陆续续有村民满身泥土从水中朝学校走来。
　　直到那些村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着，乔宛尔他们才得知昨夜暴雨引发了泥石流，山下不少村落都受到洪流冲击，很多不牢靠的屋舍也都被夷为平地，死伤无数，村民想要出山求救，可山路都没了，根本出不去，能爬到这里已是不易。
　　学校后边的村落已召集人手下山去各村落救援，能救一个是一个。
　　徐承谨和孙老师也加入进去，小王对着乔宛尔再三叮嘱，要她好好待在学校里哪都别去，直到她点头保证，小王这才跟上徐承谨他们一起去帮忙。
　　那些住校的孩子们虽然不再哭闹，可他们慌张发白的脸色让李老师和乔宛尔很是担忧，有不少孩子都是山下那些村落里的，因着山路较远才住在学校，知他们担心家里，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默默盼着那些村民没事。
　　徐承谨他们是傍晚才回来的，山下的村落本就离得远，山路又被冲掉不少，绕了不少路才将人救出，只是人手有限，还有很多伤员等待救援。
　　乔宛尔她们上前帮着那年轻的山村医生照应带回来的伤员，却听徐承谨朝那小医生求助道“有个孕妇被救时压埋在泥浆里，现在情况很不好”那孕妇本是和丈夫一起在外打工，因临近产期才回来休养的。
　　黎瑶好看的眉毛微微一皱，她一毕业就想着报效祖国去各大山区执医救人，仗着学校学的那点理论知识治治普通病症还行…孕妇…她没那能耐去治啊，毕竟没去大医院历练过，而且学的专业也不是妇产科呀！
　　“医生？”徐承谨以为她没听清又叫了声。
　　黎瑶囧着脸朝他弱声道“我…我不会治孕妇……”
　　还是李老师反应快，让乔宛尔去后边村落寻几个老妇人，请她们来帮忙。
　　有经验的老妇人告诉他们这人是要早产了，可是产妇没有力气，等到真正生产时孩子肯定下不来，如果不及时送去医院救治只会一尸两命。
　　黎瑶当即便眼泪哗哗的骂自己没好好学习救不了人。
　　见她那样，徐承谨微抿了抿唇，到底是开口劝了声，结果那丫头悲伤得不能自已直接趴他肩头哭了。
　　徐承谨满脸黑线的朝她提醒道“医生，你还有别的伤者要医治”
　　黎瑶这才抽泣着从他肩上退开来转身救治别的伤者。
　　“完全出不去吗？”乔宛尔朝小王问道。
　　“不要说车了，就是人也走不出去”小王如实回答。
　　乔宛尔握紧拳头微微发颤，抬头朝徐承谨问道“动静这么大，外界应该察觉到了，救援队伍一般多久能到”
　　徐承谨摇头“不好说”镇上地势不高，应该也受了灾。若要从其他乡镇调动武警官兵救援肯定没那么快，况且镇上若是也受了灾，泥石流可能直接埋没车站，铁路、公路，摧毁路基致使交通中断，就算产妇被救援队救出去，恐怕也赶不及送医院了。
　　看着孕妇攥紧衣袖的手，她也…不想放弃吧…乔宛尔心下悲凉，抬头朝老妇人问道“我煮些米汤给她喂下去会不会好点？”
　　老妇人摇头，倒是一旁的李老师让她去试试。
　　乔宛尔急匆匆跑去厨房，这才发现那屋舍也全泡水里，根本起不了火烧锅。没办法只好跑回自己屋里，从桌板下摸出一代湿漉漉的奶粉，拆开倒进自己的保温杯里，好在这杯子质量好，到现在里边剩的那半杯水还是温热的。
　　出来见徐承谨他们举着电筒又要去救人，忙上前拦住“山路危险，天黑就别下去了吧”
　　“还有不少老人和孩子被困在里边，现在是救援的最佳时机，晚了…或许就醒不过来了…”
　　乔宛尔默默松开手，扫了眼队伍里自己熟识的孙老师和小王，朝他们叮嘱道“你们…注意安全…”
　　黎瑶背着药箱跑来，气喘吁吁道“等等，我也去”
　　徐承谨不赞成的皱眉道“你一个女孩子不要乱跑，外边很危险的，你就在这里待着”
　　“这里伤员的伤口我基本都处理了，我们抓紧时间赶快出发”黎瑶说着朝他正色道“我是医生！跟着去至少能及时替他们止血包扎伤口，不然等你们把人带回来伤口都要发炎了！”
　　徐承谨没再多说什么，接过她手中的药箱背在身上，扯过她衣袖将她拉至自己身后，叮嘱道“跟紧点”
　　乔宛尔担忧的看着他们打着电筒摸黑前进，没敢耽搁太久忙端着泡了奶粉的保温杯转身跑去孕妇那屋里。
　　“只有这个…冲了些奶”乔宛尔朝李老师说着俯身将孕妇扶起来想要喂她。
　　李老师摇头叹息“她连叫痛的力气都没有估计也喝不下什么了”
　　老妇人探了探那孕妇的肚子，告诉她们夜里会发动。
　　其实她们都知道，如果救援队伍不能及时赶到，这孕妇怕是要悬了。
　　许是感受到她的恐惧，李老师安抚般拍了拍乔宛尔肩膀，低叹道“尽人事，听天命”
　　又过了两三个小时，守在边上的乔宛尔瞧着孕妇脸色不对，轻轻叫唤两声，毫无反应，俯身查看见人唇色泛白脸上透着死气，吓得她险些站不稳。一旁的老妇人也觉出不对劲，饱经风霜的脸上透着悲切。
　　李老师也知老妇人的表情意味着什么，叹了声转身不忍再看。
　　乔宛尔不断搓着自己的手试图捂热那逐渐冰凉的手“再坚持一下，救援人员就要来了…就当…为了孩子…”
　　虽然没有回应，可是乔宛尔看到她眼角滑下的泪，知她还能听清自己说话，乔宛尔不敢松开她的手，怕自己一松开，她心里的那根弦便断了。
　　没有哪个母亲会想要放弃自己的孩子，那种感情…她懂……
　　乔宛尔一直鼓励着她，哪怕多一秒的坚持，那也是活下去的希望。
　　突然一道强光照进学校院子里，已有村民在那兴奋的呼喊了，应该是救援人员来了，乔宛尔垂眸看着自己紧握的手，泪水滴落到手背，抬手去抹，才惊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外面似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不待她反应，便有人进来拿电筒照向她的脸，突来的光线显得格外刺眼，乔宛尔抬手遮住眼睛，就被人莫名抓住往外拉。
　　挣扎着甩开来人的手，就着电筒的光线朝他看去，而后疑惑的皱了眉，朝他叫了声“关律师？”
　　关瞿正一肚子老火朝她怒道“不要叫我律师，我是你家消防员，哪有火哪就有我！”
　　乔宛尔没心思去搭他的话，见着院子里低悬着的直升机朝他说道“你来的太好了，这儿正有个产妇急需送医救治”
　　关瞿正压根就没理她，扯着她衣袖硬是把她强制性拉走。
　　冷不丁腿被狠狠踹了一脚，关瞿正松开她恶狠狠叫了声“乔宛尔！”
　　“救人！”
　　“我是一名律师，做事从来只为达到自己目的，旁的，是不会去管的”
　　“求你…救她”乔宛尔近乎低求。
　　关瞿正冷硬的脸上微微有些松动，说到底他对外再冷硬狠辣，对内还是心软得很，乔宛尔既然是那人的妻子，也算得上自己人，况且又知晓了她之前的一些境遇，再听她说是需要救一个产妇，态度上多少有些松动。
　　“救援队已经出发，不出半小时就会赶到，你先跟我回去”
　　“她的人生已经在用秒计时，半小时于她而言…太奢侈了…”
　　“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关瞿正朝她怒道，只有他知道自己心底的动摇。
　　“我以人民教师的身份向你保证，仅此一次…求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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