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渐暖

　　许是真的被气到，裴之衍夜里心悸的厉害，稍稍一动便有温热的手覆上他心口轻轻揉按。
　　见他疲惫睁开眼，守在床边的乔宛尔俯身低问道“还难受吗”
　　裴之衍眉头轻蹙，哑声道“怎么不睡”
　　稍稍将他扶起些倚在床头，乔宛尔转身兑了杯温水喂去他嘴边，不放心道“要吃药吗？”
　　见那人微微摇头，乔宛尔还是不放心的走到客厅给顾铭灏打了电话，先是抱歉半夜打扰对方休息，而后便把那人情况大致说了下，毕竟那人一直未曾遵医嘱好好卧床静养。
　　顾铭灏夜里接到电话惊出一身冷汗，生怕那人出什么状况，拿出与监测器信息相连的仪器，见警报未曾响起才松了口气，听乔宛尔在电话那头描述那人的不适，告知她不必紧张，吸会氧就好。
　　这边乔宛尔还在询问注意事项，听到身后有声音，转身就见那人倚着门框朝她沉声道“睡觉”
　　乔宛尔匆匆收了线，跑去他面前急问道“你怎么起来了”
　　裴之衍淡淡扫了眼次卧，朝她低哑道“次卧还是里侧”
　　这是…还生气呢…本来乔宛尔也因为晚上那事尴尬的没好意思躺他边上，这才坐在床边守着，眼下他给自己台阶下，她自然不会傻到去次卧然后一夜未眠的担心他，蹬蹬蹬跑到床边爬去里侧，见他还倚在那里，便拍着身侧的床铺朝他唤道“你过来呀”
　　裴之衍撑着门框站直身子，因着晕眩身形微晃了下，待乔宛尔意识到应将那人搀扶回来时，他已缓缓坐回床上。甫一躺下，乔宛尔便替他戴上氧气罩，手覆在他心口的膻中穴揉按，小声说道“顾医生说这样心悸会好些”
　　却不想那人径自握住她揉按的手，疲惫道“睡觉”
　　意识到自己不乖乖睡觉，那人大概也休息不好，乔宛尔默默抽回手转身闭上眼，本想着等那人熟睡后自己再转回来替他揉按穴位，结果一觉醒来，天都亮了……
　　醒来后没见着那人，洗漱完出来找了一圈，听到他在书房打电话便没去打扰。想着那人空腹没吃药，用小火炖了养胃的小米粥，刚盛了碗出来冷着，就听门铃响起。
　　开门朝门外的陈颐祥笑道“陈助理新年好啊”
　　陈颐祥礼貌地应着，乔宛尔给他倒了杯热水，问他是否吃过早饭，听闻他吃过了便没再客气，转身欲去书房叫人出来吃早饭，结果那人听到动静，直接将陈助理叫去书房了。
　　看了眼粥碗旁自己替那人倒在小碟里的药片，乔宛尔端起它们不满的敲了敲书房的门，也没等他们回应，径自端着粥碗和药片走了进去。
　　将粥碗摆放到那人身前的桌上，命令道“喝粥”
　　裴之衍蹙眉道“尔尔，我一会出去吃”
　　那人向来没有在书房用餐的习惯，可乔宛尔不乐意了啊，谁知道他们一会要聊到什么时候，好不容易能进食了，饿着肚子怎么行，那还吃不吃药了！还想不想好了！女人的思维很恐怖，一番设想竟夸张到好似这人不喝下这碗粥然后乖乖吃药就会引得病危不治似的。
　　乔宛尔一脸严肃地端起粥碗舀了勺递去他嘴边，那人倒是没再说什么，只低叹了声自她手中接过碗勺。知道那人的食量，她也只盛了小半碗，等到他吃完，乔宛尔将药片和温水摆放到桌前，叮嘱道“十分钟后记得把药吃掉，我会来检查”其实要不是陈助理在这，她还想替他揉揉胃好促进消化呢，见他微点了点头，乔宛尔这才跟陈助理打了招呼满意的拿着空碗退出去。
　　当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陈颐祥不大自然的将视线自药片上移开，试图缓解尴尬，笑道“夫人…越发贤惠了…”
　　裴之衍淡淡“嗯”了声，声音里透着些许无奈，可眼眸里却满满都是宠溺。
　　……
　　乔宛尔没问那人什么时候回公司，亦或是不回，整个寒假炖汤熬粥，端茶倒水的伺候着，倒是将那人气色养好了些。想着明天开学上班，竟有些不放心那人独自待在家里。
　　“要不，还是让顾医生来家里…”尽管就住在隔壁，总觉着一个屋檐下更安心些。
　　裴之衍头都未抬，只淡淡应了声“不用”
　　乔宛尔将脑袋凑到他笔记本屏幕前，抬着自己手腕让他看清上边的指针，不满道“说好半小时的，时间到了！”
　　修长的大手将她脑袋轻轻移开，而后继续落到键盘上。
　　“裴之衍！”
　　抬眸看到那丫头气鼓鼓的插腰瞪着他，裴之衍将数据保存好发送给瞿闵后便关机合上电脑。
　　见那丫头还算满意的轻哼了声朝厨房走去，裴之衍微微勾起唇角。
　　隔日早上被闹铃叫醒时，乔宛尔还有些不适应的往被窝里缩了缩，却被那人拎了出来，因着暖气倒未被冻着，只揉着眼朝他迟钝道“你怎么起来了？”
　　裴之衍替她套上毛茸茸的兔子睡衣，蹙眉道“去洗漱，早饭在餐桌上”说罢还怕她没睡醒似的朝她脑门上啶了下。
　　乔宛尔嗷嗷叫了声，揉着脑门不情愿地爬下床，踩着棉拖慢吞吞地朝浴室走去，途径墙拐的挂钟往上扫了眼，顿时一个激灵，加速洗漱换衣裳，随意抹了面霜就拎包跑出卧室。
　　见那人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纸，乔宛尔边换鞋边朝他交待道“你吃完饭要按时吃药啊”说罢便匆匆开门要走，却怎么也打不开门，只得转身朝那人焦急道“裴之衍！我要迟到啦！”
　　那人抬手指了指餐桌，淡声道“先吃早饭”
　　“我一会去学校吃！”见那人纹丝不动，连眉毛都没抬一下，乔宛尔鞋都未换回来，踩着高跟靴子坐回餐桌上大口喝粥吃蒸饺，终于得了那位爷的恩准，也不知他在手机上点了什么，总之门咔嚓一声就开了。
　　没时间找他麻烦，乔宛尔默默想着回来一定要把他手机上这个软件研究了卸载掉！虽然这么想着，可等她下班回来就又忘了这一茬。
　　那人身体恢复的不错，连带着乔宛尔心情也好的很。下班收拾包走出办公楼，正要打电话问那人晚上想吃什么，就看到三三两两地学生停驻在她身旁小声议论着，还有的拿手机偷偷拍她。准备找个熟识的学生问清情况，抬头扫了眼没见着自己带的学生。乔宛尔心下不耐，加快脚步朝校门走去。
　　跟门卫大叔礼貌地打了招呼，刚走出校园就被一群人团团围住。乔宛尔抬手遮住被闪光灯闪得难受的眼睛，下一秒就听有人大呼什么打人了，然后有人推搡着抓住她不放，门卫大叔和学校保安全体出动都没把她拉得出来，直到坐进警车里，她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录口供的女警态度不太好，连问了几句见她不是不知道就是摇头否认，干脆把笔一丢，皱眉瞪着她。
　　乔宛尔被盯的有些烦躁，想着自己眼下的处境，微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还算和善的微笑，礼貌问道“我能给朋友打个电话吗”
　　女警不耐道“录完口供我们会通知你家属来办手续”
　　一听要通知家属，乔宛尔浑身一震，朝她软声道“能不通知家属吗…我先生身体不太好”自己莫名其妙被带到警局，还是别惹那人担忧了吧。
　　却不想女警听了她这话直接朝她怒道“你还知道自己有家庭！”
　　这话说的乔宛尔一头雾水，好说歹说才让她拿回了手机。想着赵慕祺成日里不着调没什么人脉，乔宛尔果断拨通他弟弟赵慕熙的电话，毕竟那小子还有几个比较出色的好哥们，把她这无辜者弄出去没什么问题。
　　电话通了半个多小时，赵慕熙那小子今儿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老把她跟他哥扯一块问，最后还是她嫌烦撂了句爱救不救那头才忙不迭地回归正题问了她一些情况，一无所获后还是托人帮忙问问情况，只让她耐心等着。
　　乔宛尔挂了电话才发现手机上几通未接来电，都是间隔五六分钟，也都是那人打来的，想到他苍白的脸色，乔宛尔还是决定等赵慕熙把她救出去后再给那人回电话。
　　十分钟不到，就有警察来将她带出去，正在心里感叹赵慕熙办事效率挺高，远远就看到大厅里候着她的陈助理。
　　乔宛尔不自在的朝他身后瞄了瞄，没见着那人，正暗暗松了口气就听陈助理解释道“先生回大院了”说罢还略显探究的看了她一眼。
　　回大院？早上出门时没听他说啊。车子一路开进地下停车场，乔宛尔隐隐看到众多举着摄像机蹲守在小区外的人。
　　直到进了公寓将门锁上，乔宛尔才彻底松懈下来，起身去厨房给自己和陈助理倒了水，听他在打电话，知道是给那人打电话汇报，便默默将水杯摆放到他面前的桌上。
　　不知那头问了什么，陈助理将她整体扫视一圈回道“没受伤”
　　“状态还好”
　　“在喝水”
　　而后他小心翼翼问道“您要跟她通话吗？”结果就灰溜溜地被挂了电话。
　　乔宛尔朝他尴尬笑笑，想着要不要去厨房将存粮加工成两菜一汤留他吃晚饭，就见他接了个电话出门然后拎着外卖回来了。
　　吃完饭，陈助理再三交代她别出门，就拿着钥匙去了隔壁顾医生的公寓。吃饱喝足的乔宛尔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刷新闻，却猛地一下惊坐起来。
　　占据各大板块的头条新闻竟然是她跟赵慕祺的名字！配图是年前那次约他和朱恬妮来家里吃火锅，朱恬妮堵车没到，她下楼买了醋和零食上来，赵慕祺从屋里边把门打开接过她手中的东西，乍一看，这角度确实暧昧不清引人遐想。一般人看到这图最多也就想到偶像有个同居小情人，偏的有知情人爆料她已婚多年，私生活还不检点，广大网友更是循着蛛丝马迹把她人肉出来，除了她神秘的丈夫，其他基本信息都被爆料出来。最新一条新闻动态竟是她不满Gerald的粉丝谩骂而出手打了人家，更有被警车带走的照片。
　　难怪那人要回大院，有心之人自是要把这事捅到老爷子那去。
　　夜里，门声一响，乔宛尔自沙发上坐了起来，看着那人被顾医生搀扶坐到玄关处的换鞋凳上，忙跑上前，担忧唤了声“裴之衍…”
　　知道那人不会留他在此，顾医生朝一旁的乔宛尔交代道“他路上哮喘发作，用过药了还有些咳喘，夜里要是心脏不舒服记得按照监测器上的数据服用对应的药，或者给我打电话”
　　乔宛尔点头应着，欲将那人扶去卧室休息。手刚伸出就被那人不着痕迹的避开，见那人自己撑着墙壁起身，乔宛尔朝一旁的顾铭灏发出求助信号，后者无奈的摇摇头便自觉回隔壁公寓去了，未了还替他们将门带好。
　　生怕那人站不稳摔倒，紧紧跟在其后，直到他疲惫倚到沙发上，乔宛尔才暗暗松了口气，兑了杯温水递去他嘴边。
　　裴之衍垂眸看着眼前的水杯，良久，才抬手接过，想来身上难受的紧，他举杯的手微微有些轻颤。
　　刚刚给那人递水时感受到他指尖冰凉的触感，乔宛尔不禁有些担忧，可是那人沉默不语，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提及这事。想着那人身子熬不得夜，乔宛尔便速战速决的朝他解释道“那天我叫他们来吃火锅，恬妮也在的”
　　裴之衍掩唇咳了阵，轻喘着按了按胸口，朝她低哑道“警局里…你在跟谁通电话…咳咳咳”说完又止不住的咳。
　　合着闹出这么大动静，那人却只关心她在危急时刻最先想着向谁求助…事实上，她最先想到的是那不靠谱的赵慕祺，毕竟两人从小到大每次闯祸都一起出主意解决的，至于那个没事就出卖他两的赵慕熙，要不是因为他靠谱些，她才不会找他呢。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
　　乔宛尔如实答道“赵慕…”
　　熙字还未说出口，就见那人重重放下水杯，朝她沉声道“需要我提醒你自己的身份吗”
　　什么身份？是他全了奶奶遗愿勉强娶进裴家的媳妇儿，还是被裴家人看不上眼的外人！“裴之衍，你什么意思！”
　　那人闭眸缓了良久，低咳道“尔尔，在你心里…我算什么”手腕上微型监测器不断发出警报声响，却被那人摘下丢至地上。
　　乔宛尔俯身去捡，朝他怒道“你冲它发什么脾气！”一腔怒火在对上那人苍白面容时，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将监测器放到茶几上，乔宛尔放缓语气低叹道“我去叫顾医生过来，这几天我先住恬妮那里，你…早点休息”说罢回房间拿了包就要走，却如何也打不开公寓的大门，只得压抑着怒火转身朝那人说道“裴之衍，我不想跟你吵架”
　　那人似是难受的紧，抚胸缓了良久，才朝她咳喘道“谁教你的，遇点事就往外跑…”
　　“所以呢，这是你家，你不让我走我就不能走，等到你厌烦时，是不是就跟丢小猫小狗一样把我赶出去！”乔宛尔把包往鞋柜上一丢，继续道“我从来不知道你的公司总部在哪里，你是做什么的，甚至不知道你为什么受了伤什么时候会回来，是的这些涉及商业机密我可以不在乎，可是凭什么林颜绮可以在你受伤时陪在你身边照顾你而我却什么都不知道！裴之衍，我倒想问问你，在你心里我又算什么！”
　　顾铭灏在屋外焦急敲门，想必是门锁被智能控制，他在外边用钥匙打不开。
　　将心里挤压的情绪发泄出来反倒没那么愤怒了，乔宛尔走到那人身前，皱眉道“开门，让顾医生进来”
　　见他捂住胸口咳喘得厉害，乔宛尔心下着急，俯身拿起他手机急问道“哪个键”
　　得不到回应乱点一通，刚巧点了解锁，乔宛尔欲去给顾医生开锁却被那人紧紧捉了手腕。
　　“裴之衍…”
　　“今天…太晚…你若想去…明天我让…咳咳咳咳”话未说完就咳得提不上气。
　　乔宛尔急着要给顾医生开门，奈何那人明明难受的要命偏的握着她手腕不松手，她没办法只好低哄道“不去不去，我不走”那人这才松了手。
　　等他戴上氧气挂上点滴，心率仍居高不下。顾医生皱眉朝氧气罩下那人说道“若半小时内还降不了，必须去医院”
　　“别半小时了，直接去医院吧”乔宛尔不断替那人揉抚胸口焦急道。
　　顾铭灏摸了摸鼻头没搭话，今天这事事发突然，那人本就因事出联系不上乔宛尔而着急，虽派人即时处理了，却还是惊动了老爷子，只好先回大院给个交代，回程路上哮喘发作也是再三交代不去医院，若是再把老爷子惊动到医院就不是三两句话能处理的了。
　　所幸那人前段时间休养的好，此次发作虽猛却还是及时稳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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