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没救他

　　001 夜探

　　“你这个小孩真是讨人喜欢，买个蛋饼还要说谢谢。”接过张阿姨手中的蛋饼，我笑嘻嘻回应。“因为实在是太好吃了嘛，忍不住就要表达一番，毕竟这个世界唯有爱与美食不可辜负。”

　　“这孩子。”她的笑似乎带了一丝疲惫。

　　与她挥挥手告别，我捧着我的仙人掌踏入校门。

　　我养的仙人掌长得很大，圆圆的肉，毛茸茸的针叶，像个绿色的灯泡。

　　因为自然课的关系，近期我们都带了植物观察，各种类型。

　　比我离讲台近一些地方坐着一个男生，他跑步跑得很快，长的也帅，名字叫做林森，他手里端着一盆仙人掌，已经开花了。

　　林森非常活泼，常喋喋不休的说着话，而且说话时表情特别丰富。与他这样阳光的人比起来，我就像是一只躲在荷叶下面的冰冰凉凉的蜗牛。

　　林森正对着一名美少女讲话，眉飞色舞。

　　她叫秋。

　　他一定爱上她了。

　　我心里有点酸酸的……

　　但秋是很受欢迎的，班里喜欢她的男生可不少。

　　“天哪，你们知道吗，教学楼五楼又有人跳楼了！”林森压着声音，却说的眉飞色舞，秋却脸色发白，“真可怕。”

　　这个传说我是知道的，毕竟我一直喜欢收集一些奇闻异事，考入英华高中之前，我便知道，英华有一个传说。

　　在校园教学楼的五楼，每到深夜都会有女鬼出现，传说在英华私立中学短短的三年开业时间里，相继有三个去看女鬼的学生身亡了。

　　大家都在絮絮讨论着，跳楼这种事情，让人害怕又叫人忍不住关注，那些被遮盖与掩藏的都成了一种诱人的迷迭香，而学生们就像是那无法自控的猫。

　　“安安，去不去，我们去探险吧，我总觉得这事儿不简单。”林森对我说。

　　我看他：“什么时候？”

　　“今天晚上！”他见我应允，眼睛里露出欣喜。

　　那天晚上，寂静的空气里似乎饱含了仙人掌的泥土味道，路灯在柏油路面上洒下一个个昏黄的圆晕。灯光下，我坐在桌子前将林森给我的纸条狠狠撕碎，上面有他的字：安安，今天晚上9点校门口见，我还叫了秋和肖楠。人多力量大。

　　还有一个滑稽的笑脸，带着一顶帽子。

　　真是不大符合他的性格。

　　静静的夜空现出了点点繁星，我坐在窗户上仰望着星空。奇怪的是我一直没有受到良心的责备。

　　我毁约了，并没有去学校。

　　第二天我顶着熊猫眼来到学校，却发现教室的气氛有点不大对，所有人沉默地可怕，像是被掐掉脖子的鸡垂着头。

　　视线扫过教室，林森与肖楠的座位是空着的，秋趴在桌子上，神色不清。

　　我走过去：“林森呢？”

　　秋脸色惨白，虽然她素日是惨白的，但今天不大一样：“他掉下去了。”秋这样说。

　　然后哭起来。

　　002 女鬼

　　一会儿我就理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昨天晚上，林森、肖楠和秋三个人去教学楼看女鬼，秋因为私事晚到了一会儿，但当她走到教学楼楼梯口时候，却看见林森从上空掉了下来。

　　就那么碰一声像是麻袋一样直接落在她的面前。

　　如果不巧一点，秋也会当场身亡。

　　“林森死了……”我手指冰冷，有点不敢相信，毕竟他那样呱噪的人，怎么会一下子停止了说话呢。

　　“肖楠呢？”我看她没问我，看来不知道林森也叫了我。

　　“林森掉下来，我吓地不能走路，然后看见肖楠从楼梯慌慌张张下来，他说他看见林森自杀，后来我们一起报警了，但今天早上他被警察带走了。”秋喘一口气。

　　“看见女鬼了吗？”毕竟这才是事件的起始。

　　“没有……”秋把头埋在臂弯中，乌黑的头发遮住整个脑袋，陷入了恐慌和混乱之中。

　　事件最后以意外结束，肖楠回来了，秋也似乎平静下来。

　　五号教学楼楼有女鬼，去看女鬼的学生跳楼死了——这则传言却又开始尘嚣直上，无休无止，然后隐约地，有人提到，似乎那天还有第四个人没有去，而那第四个人，就是解开林森死亡的钥匙。

　　为了能平静地继续生活下去，我必须做出选择：一个是我自己去解开这个秘密，另一个就是让林森从我的世界中永远消失掉。

　　我当然选择第一个。

　　几个小时过去了，手表指针已经指向了深夜。我走在深夜的楼道，一边小心警惕着不要踢到扫把之类的东西，一边向五楼走去。教学楼里有绿莹莹的应急灯，灯光将我的影子投在了我的面前，看到自己的影子模模糊糊地呈现出人形，我才感到一丝热度。

　　到了！

　　我站在五楼的厕所，据说林森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

　　我把耳朵贴到门上，想象当时他会怎么做，等确认没有声音后，我的手握住冰冷的把手，打开了一条缝。我屏住呼吸，视线所及十分灰暗，一排排的隔间次列排列。

　　林森当时看见了什么？

　　我突然看见一条晶亮水体绵延不断地从水管中涌出，发出轻轻的沙沙声音。

　　厕所的水龙头没关。

　　我过去把水龙头关上，手指触及，似乎还留有淡淡余温，令我感觉仿佛林森也曾触摸过一样。

　　我扫了一眼隔间，轻轻退了出去。

　　第二天学校的公告栏喧嚣起来，许多学生围着三张照片议论纷纷，那三张照片分别是秋、肖楠还有我。

　　上面写着四个字“杀人偿命！”

　　我们被请到教务室，学校对此事极为震怒，学校见鬼跳楼的传闻由来已久，但从未有像这次一般蔓延开来，像是瘟疫一般，我们三人的照片开始在各大头条出现，人们不殚以最坏的恶意揣摩着事件的真相，学校必须给出一个理由让公众消除这种猜度与愤怒。

　　谁是替罪羊！

　　003 惩罚

　　“谁干的！”校长脸色铁青地不比我的仙人掌好多少，想必他现在已经焦头烂额。如果不能平息风波，不但招生季学校将颗粒无收，他自己也要被扫地出门，即使他是元老。

　　“我只是看见他掉下来，我不知道。”秋哭诉。

　　“我去的时候，已经看见他掉下去，我吓地就跑下来了。”肖楠颤抖。

　　“我那天因为害怕根本没去。”我低下头，适时表达一丝心虚。

　　“那么这一截绳子怎么说，谁会脚上系着绳子跳楼。”校长甩出一叠照片，可以清晰地看见，林森脚踝处系着一截断了的绳子，切口干脆利落。

　　显然与肖楠的林森自杀说法大相径庭。

　　看来是有人事前送来了证据呐。

　　“我……我没有杀他，我只是没有，没有救他。”肖楠脸色惨白，他说因为喜欢了秋，但秋似乎喜欢开朗的林森，他很有些不高兴，所以看见林森被绑着，倒吊在半空，他很害怕地跑走了。

　　然后林森就掉下来了。

　　“我只是害怕，没有救他。”

　　“谁能作证？”

　　他看向秋。

　　秋厌恶地道：“你这个杀人犯。”

　　“秋，你知道的，他掉下来时候，我在楼下，你给我作证，我根本没办法在那个时间杀他。”

　　“我不知道 ，好像过了一会儿我才看见你。”秋不想纠结于时间，她只想尽快找到平静，脱离这该死的跳楼诅咒。

　　“秋！”肖楠不停祈求秋为他证明凶手另有其人，但秋不为所动。

　　肖楠被逮捕了，罪名是谋杀。

　　晚上我躺在床上，摸着我的手机，绿莹莹的光闪烁，手机滴滴一响，传来一条讯息——不要多管闲事。

　　我看了看回了一条：“张阿姨，我们见个面，我想吃蛋饼，很久没见你了。”

　　第二天我们见面了。

　　“林森出事那天起，我就没吃过蛋饼了。”

　　“对不起，杀了你喜欢的人。”脱下围裙与手套，面前的女子沉静而娟秀，完全不像是一个卖蛋饼的。“英华中学闹鬼的传闻是三年前传出的，而那个第一个死去的初中部的学生，就是我的女儿。”

　　“为什么喜欢林森呢，大概是因为方儿自己太过于安静，所以才会去追逐太阳一般的林森，然后踏入死亡的道路吧。”

　　“那照片是你贴到公告栏的吧？”她笑道。“这样也令学校很为难吧。”

　　我搓了搓手指：“只是觉得学校这种大事化了的做法非常自私。”

　　“不要继续了，我惩罚了肖楠与林森，已经满足了。”

　　我静静坐着，听她絮絮说了方儿是如何爱上林森，如何不顾一切地要去教学楼见他未果，然后被肖楠与秋拍照嘲笑，然后羞愤自杀，学校又因为三人家庭背景强大而压下新闻的事情。

　　“我现在非常满足了。”她的脸在阳光下有些朦胧。“全部受到惩罚了呢。”

　　全部……受到了惩罚？

　　“不好！”我起身飞快地跑回学校，却发现事情已经不可挽回了。

　　今天是肖楠被警察带回学校指认现场的日子，作为重要证人的秋自然也被带着一同来到教学楼。

　　就在一瞬间。

　　肖楠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警察的控制，将秋推下了楼。

　　秋从林森掉下去的地方掉下去，当场死亡。

　　“全部受到了惩罚了呢。”声音尤在耳边。

　　蓦然我感觉到天空仿佛一下黑暗起来，有一张巨大的网把整个学校困住，它一步一步，一步步捕食着猎物，叫他们无法逃脱。

　　我给她发短信约她见面，但却再也没有回应了。

　　但是，那种密密麻麻织就的网的恐惧却还在，林森根本不是张阿姨杀的，私立学校门禁严格，摄影头无处不在，如果是她，警察早就发现了。

　　那天我在厕所明明闻见了淡淡的墨水味道。

　　漆黑的，沉入水底的墨水味道。

　　我打开抽屉，抽出那张粘好的林森那天放在我抽屉里的纸条，上面写着：“安安，今天晚上9点校门口见。”那个滑稽的人头，像在嘲笑我。

　　林森那天是否有给我留纸条呢，或许我永远不会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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