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才兄,在下桓是知

作者:夏可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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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谣


      入学事宜无甚稀奇。尼山书院的额定束脩是八两黄金。学子们规矩地排成一列,挨个儿向正襟危坐的夫子恭恭敬敬地呈上束脩。

      桓是知排在荀巨伯身后同他叙话。经过早上王蓝田的那一阵闹腾,二人已经互晓姓名。荀巨伯比桓是知大三岁,但他不愿以兄长自居,执意要桓是知直呼其名便可。

      桓是知对琅琊来的人似乎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对琅琊的地貌风情也非常感兴趣。荀巨伯不禁好奇:“是知,你是在琅琊住过吗?还是,那儿有你的故交好友?”

      桓是知点点头:“琅琊是我外婆家所在。我在七岁之前,每年都会去那儿呆上一阵子呢。”

      荀巨伯喜道:“真的?那我们算半个老乡啊。我是江乘县人,是知你是哪儿的?”

      桓是知也笑起来:“我娘亲也是江乘县人氏,真是太有缘分了。”

      两位小老乡正沉浸在“相认”的喜悦里,只听得夫子的声音突然异常地提高了不少:“太原王蓝田,束脩……黄金一百两?!”

      学子们又小声地议论起来。桓是知倒不惊讶,一百两黄金对于王家来说,实在是九牛一毛。

      她只是看不惯那个叫陈子俊的夫子,小声同荀巨伯议论道:“这个陈夫子,长得跟鲶鱼似的,还以束脩的多少排座位,真是势利得很!”

      “鲶鱼”这个比喻实在有趣得紧。荀巨伯正待说话,排在二人前面的一个人却抢先开了口:“怎么,你怕自己的束脩不够,被鲶鱼发配到边疆座位啊?”

      那人不用回头,桓是知也知道是马文才。她懒得跟他计较。

      终于轮到了马文才。马文才信步上前,微微躬身,双手将那文牒递给夫子。那陈夫子不知是不是听见了他们三人鲶鱼长、鲶鱼短的议论,脸上有些忿然,又见束脩那一栏竟空着,脸上更是不快了:“马文才,这是怎么回事?”

      马文才不紧不慢道:“敢问夫子,学子中,未交束脩的尚有几人?”

      陈子俊瞥了一眼马文才身后的队伍:“嗯,二十个吧。怎么了?”

      马文才道:“凑个整数,一人十两,二十个人的束脩由我奉上。请夫子自行填上吧。”

      众人一片哗然。虽都勉勉强强与“士族”沾得上边,但有些学子家中早已破落,十两黄金对于他们而言并不是一笔小数目。有几个衣着简朴的学子禁不住长出一口气:“太好啦!”

      又听见有人小声议论:“听说他是杭州太守的独子?这太守府出手如此阔绰啊!”

      “少见多怪了吧?”接茬的显然是个了解内情的本地人,“这马太守可不止是一个杭州太守这么简单!据我所知啊,这马夫人可是琅琊王氏的千金小姐,光是那嫁妆,我们十辈子都挥霍不完!王家自己在朝廷里就不得了,近年又拉着马家往上走。两家在朝为官的是越来越多。不然你以为马文才适才为何敢对王蓝田下杀手?这太原王氏钱财虽也多,但在朝势力早就不行了。况且,强龙不压地头蛇,这还是马太守的地界!”

      “原来是依仗了琅琊王家的势力啊,怪不得。”有人的语气开始酸起来,“我以为是多有本事呢。”

      “就是。”心里不平衡的还不止一个人,“靠女人,不就是吃软饭吗?”

      虽然并不待见马文才,但桓是知还是听不下去了。她转过头,冷笑一声:“喂,我说你们,君子背后不言人!况且人家刚给你们交了束脩呢。你们这么有骨气,自己出束脩啊!”那几个窃窃小人自知理亏,这才闭了嘴。

      交完束脩,马文才却没有立即离去。趁荀巨伯上前交束脩的空档,他折了个弯转到了桓是知面前,冲她低声道:“怎样?如此,鲶鱼就不能按束脩多寡分配位子了。”

      桓是知一愣:“诶?”他是为了这个才主动承担大家的束脩的?

      “反正本公子家金子多的是。”马文才继续说,“施舍给你们二百两也没什么。”

      桓是知在心里给自己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看吧,本性难移!这种纨绔子弟,就是为了示威,为了炫耀!

      桓是知自然是没有接受马文才的“施舍”。她的束脩也是一百两黄金。那陈夫子立即和颜悦色地给她分配了一个上等座位。

      其实在出门前,桓是知只打算出八两束脩。本来嘛,谁家的钱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要想给桓家长脸,也不能靠砸钱摆阔,好好读书争取品状排名得个好名次才是正道。

      而现在,见到书院里的夫子也毫不掩饰自己的嫌贫爱富,桓是知才明白义父桓冲坚持让自己出黄金一百两作为束脩的良苦用心。

      贫穷即是原罪,有钱就是大爷。桓是知禁不住在心中暗暗叹息。

      除了桓是知和荀巨伯,排在队尾的祝英台和梁山伯也拒绝了马文才的慷慨。

      那祝英台出身于江南有名的上虞玉水祝家庄,自不屑受惠于人。而那梁山伯,虽然家境平凡,也不愿无功受禄。只是陈子俊坐地起价,竟将束脩临时提高到了十两,逼得梁山伯不得不主动提出在课余为书院做三年杂役。

      好在波折之后,众学子都顺利入学。桓是知换了平蓝为她领来的书院院服,和众人一起参加书院三年一度的开学典礼——祭孔大典。

      钟声响,鼓声起。桓是知尽力遏制着激动的心情,同众学子一齐拾级而上,向供有孔老夫子圣像的大成殿走去。

      桓是知从来没有觉得那一柱柱香如此好闻,连主持典礼的陈鲶鱼夫子的声音都忽然庄严肃穆起来。

      “你是傻子吧,有必要那么开心吗?”左手边竟是王蓝田,桓是知脸上还是没忍住显出了喜色,“读书这样的苦差事,本公子想到就头大。”

      像你这样的蠢货,当然觉得头大啦。

      桓是知心情大好,不与他计较,只在心里回了一句嘴。她甚至还冲他笑了一下。

      这一笑,竟让王蓝田不自在起来。他有些不自然地扭了扭脖子,皱眉道:“桓是知,你、你别这样对我笑……怎么你笑起来跟娘们儿一样……怪瘆人的……”

      “你!”桓是知气得胸闷,觉得自己真是脑子进水才向王蓝田示好。

      这行动言语她还能注意减少女儿情态,可这因心中欢喜而不经意的笑……叫人怎么控制嘛!

      为了不让这蠢货影响她的心情,桓是知微微侧了侧身子,将目光看向了右侧。然而……

      右手边站的是马文才。

      马文才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见桓是知看过来,也丝毫不觉得尴尬,反向她挑了挑眉,才不紧不慢地将目光移开。

      桓是知定了定心神,让自己的精神集中到祭孔大典上来。

      持香,众学子郑重三鞠躬,陈夫子朗声宣告开学。只不过是简单的程序性仪式,桓是知的内心却澎湃不已。

      她桓是知,竟然真的进了书院读书。

      虽然比起众多女孩子,桓是知已足够幸运。从小锦衣玉食,奴仆成群,桓府给她请过很好的老师。其如今所负才学也足以让人赞她一句才貌双全。但桓是知知道,那是不一样的。

      男人想束缚女子的头脑,便言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时人骚客欣赏略富才情的女子,士族大户便开始着力培养女子琴棋书画,教她们作对吟诗。如此,有才情的女子常沦为男人们消遣的谈资。男人们总是自负为世界中心,觉得女子的才情不过是小打小闹,是给面容姣好的美人锦上添花的。深闺中的“才女”,与同样读四书五经的男子,地位实在是天差地别。

      可是现在,她桓是知,真的进了书院读书!

      她桓是知,此刻和这群同窗穿着一色的服饰,对着同一个孔圣人作揖;未来三年,她还会和这群男人一样听课受教,在品状排名上一争高下,没有分别。

      她突然觉得自己不仅仅是站在这群学子中央。她更是站在了天地中央。

      大典结束,大家都饥肠辘辘,迫不及待地往食堂跑去。

      桓是知却不愿早早离去,她站在大成殿前,微微扬起下巴。

      头上有白云青天,身处于巍巍学府,此刻的一切,都让她觉得畅快又感恩。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在琅琊,外婆时常给她唱的一首童谣。她见殿前无人,心念一动,便脱口唱了出来:

      “风儿清天儿高小儿往那学堂跑

      虫儿闹鸟儿叫夫子摇头又晃脑

      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高山流水知音遇

      鲍叔善遇不言 管相善任强国管鲍之交人人羡

      同窗同窗愿尔图强

      名题金榜 社稷待昌

      ……”

      桓是知凭栏而立,面带微笑,声音清亮。她脸上少女的稚气尚未褪尽,唱起童谣来却也已带了两分母性的柔情。

      微风习习,天明气清,少女的歌声像一缕利落却又温柔的云,荡荡飘飘,仿佛能钻进人的心里去。

      一曲唱罢,桓是知满意地转身,正准备去食堂,却瞧见那石梯的另一侧,竟立着一个人。

      马文才?!桓是知灵动的笑僵在了脸上。

      那地方正好是她视线的盲区。这家伙不会刚才就站在那里听她唱歌吧?桓是知的腿都有些迈不动了。

      但转念一想,就算他听见她唱歌又怎么样呢?这首童谣积极,还富有童趣,她唱了也并不会有损她“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

      不会的……吧?

      桓是知吸了一口气,整了整衣冠,尽量神态自若地向前走去。

      马文才脸上的表情却前所未有的古怪。他盯着桓是知,似有三分好奇,却又带着迷惑,整个人竟异常地呆起来。

      桓是知决心无礼地无视他,正待目不斜视地往前走,马文才却开口了:“你也会唱这首歌谣?”

      也?

      桓是知看向马文才。他的眼中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公子!”平蓝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桓是知抬头,只见平蓝急匆匆地向自己跑过来:“哎呀你怎么还在这儿呀!我去食堂找你,大家都说没瞧见你!可急死我了!”

      桓是知从马文才复杂的眼神中抽离,随口道:“急什么呀。我这么大人又不会丢。”

      平蓝跑到二人面前,敷衍地叫了一声“马公子”,接着拉起桓是知就走。

      “公子啊,”平蓝步履匆匆,见马文才没跟上来才放下心,“是不是马文才又为难你了?”

      “没。”桓是知摇头。

      “那你怎么一副……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的神情?”平蓝又一次体会到了词汇贫乏没文化的痛苦。

      “哈?”桓是知被平蓝纠结的表情逗笑,“不知道怎么说就别说。吃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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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桓是知:你让本小姐唱的这是这什么鬼童谣啊……
    蠢作者:就是小丫么小儿郎,背着书包上学堂啊^_^
    桓是知:……
    嗯,对,那童谣是我瞎编的……
    请假装相信它唱起来一定很好听……(盲目自我洗脑ing)
    龟速存稿中……下一章周日晚上八点更新= =多谢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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