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江湖我没闯懂

作者:碧海朝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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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山晚亭


      楚玄璎掀开衣摆,露出蜷缩在她靴子上的滕黄蛊。这蛊虫不仅跟着她下了登龙山,还没日没夜黏在她身边。不是趴在靴上,就是趴在枕边,楚玄璎仔细观察过它,发现它缩着的那个模样并不是在睡觉,而是一种近乎整装待发的戒备姿态,俨然成了她的小护卫。

      张溯满意地点点头,忍住手欠去摸一摸的冲动,一本正经地和楚玄璎说道:“你看,我们这次还是挺顺利的。”

      楚玄璎冷漠地白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这成天鸡飞狗跳的到底哪里顺利了?再说能俘虏这只小虫子完全是意外好吗?

      “所以你要用这只滕黄蛊干什么?”楚玄璎问。

      张溯见楚玄璎那“护犊子”的姿态,莫名有些哭笑不得。“抓来养着玩。怎么?短短几日,小楚就舍不得了?”

      楚玄璎自然矢口否认,诚然事实上她的确有些舍不得。或者说,不是她舍不得,而是她身体里的东西不舍得。她还记得当时在冢洞里被滕黄蛊咬了一口时的那种感觉,仿佛心口处有什么东西缓缓苏醒了。

      她连忙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台阶下,解释道:“我是怕你像阮成渊那样误入歧途,关心一下你。”

      张溯忍俊不禁,低声笑道:“那倒是劳小楚挂念了。我没有阮成渊那么虚,还不至于要靠这些药物。不信的话,小楚可以一试。”

      楚玄璎淡淡道:“谁也没说你虚,我不过就是——”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张溯方才那句话里隐晦的深意,一时羞怒交加,从脸颊到耳根再到后脖颈红成了一片壮观的火烧云。她狠狠地推开张溯,骂道:“你有病吧!”然后再次以一种神鬼莫测的速度落荒而逃了。

      张溯抱着他那根本没被推疼的右胳膊遛弯似的跟了上去,心道:这小姑娘,真不抗逗。

      **
      姚红袖被擒后赤龙寨很快便成了一盘散沙,更何况躲在密室的阮成渊也被玉钟夫人用麻绳给绑了。玉钟夫人刚开始还奇怪阮成渊为什么不逃,可后来当她亲手将他从棋桌旁拖出来时却一眼就瞧明白了。

      阮成渊的那种眼神和她那害人精儿媳妇的一模一样,那是求死的眼神。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杀伐半生从未手软过一次的彩袖之主却突然动摇了,恍然间竟觉得也不是非杀了阮成渊不可。

      杀了他,自己的儿子就能回来了吗?
      杀了他,一切就能重新来过了吗?
      杀了他,那些终夜常开眼、肝肠寸断的撕心之苦就能被毫无痕迹地抹平了吗?

      “玉钟夫人”。
      耳边的一声轻唤将她的心神拉回。她侧头一看,竟是客栈里那个女扮男装还有理有据说要和她合作其实就是想借她的力浑水摸鱼的小丫头,对了,这丫头似乎死了个什么朋友,神智变得有点不太正常,怎么这会儿看着又像是个人了?

      楚玄璎尚不知道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形象早就败了个精光,仍旧彬彬有礼地一拱手,问道:“夫人,不知阮成渊现在何处?在下有几句话想要问他。”

      岂料玉钟夫人竟然没有理她,目光直直地落在跟在她身后的张溯身上,开口便问道:“庄隐是你的什么人?”

      张溯难得收了他那副不太正经的神色,将身上到处是洞的衣服象征性地整了整,恭敬道:“是家师。”

      玉钟夫人低低叹了声:“怪不得。”然后便漫手朝里面一指:“姓阮的还在密室里绑着,要问话快问,说不准什么时候我心情不好就把他杀了。”

      楚玄璎闻言后忙不迭地往密室跑,生怕一个来不及对方就一命呜呼了,到时候谁还能告诉她那股熟悉味道的秘密。岂料就在这时张溯又在她身后给她使了个绊子,一把抓住她的腰带将她揪了回去,满嘴的醋坛子味:“喂,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去找阮成渊了吗?”

      楚玄璎下意识回了一句:“什么时候答应你的。”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好像当时临下山前脑子一昏是说了点类似的话,又马上坚决地否认道:“我说话从来不算话,傻子才当真。”

      张溯:“......”
      张溯:“那你还说要穿裙子给我看的呢?”

      楚玄璎不耐烦道:“我什么时候说过?快放手,离我远点,我有正事。”

      张溯就不满意了:“我这不是正事?我媳妇就要去找别的男人了,你居然还想让我放手?”

      楚玄璎苦大仇深地告饶道:“......求你了,滚吧。”

      尚还没走远的玉钟夫人将两人这段神经病级别的对话悉数纳入耳中,幂篱下的嘴角一抽,险些没咬了舌头。而半晌过后,那僵硬的唇畔竟意外牵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

      张溯好歹也是一个身长八尺的年轻人,就算不胖,像布袋一样挂在人身上也挺让人受不了。

      已经受不了的楚玄璎拖着张溯这么个大型累赘呼哧带喘地一步步向密室挪去。某刚刚还自称宁死不放手的人物一见到情敌立马挺身而起,杀气腾腾地隔在楚玄璎和阮成渊中间,执意要在两人中间发光发亮。

      楚玄璎懒得搭理他,索性把他当件湿衣服晾着,抽出心神先打量起这间方才无暇观望的密室。

      说是密室,倒不如说是一个隐秘的书房。桌上文房四宝俱全,一看就是经常使用,有只狼毫上的墨迹甚至还没干。砚台旁摆着一个青铜小方鼎,楚玄璎之前闻到的熟悉味道就是从小方鼎里传出来的。

      墙上挂着几幅字画,不似名家手笔,但画工应该也是一流的。其中有一副尤为显眼,是一副秋山晚亭图。斜晖脉脉,一山枫叶红似骄阳染血,落满蜿蜒曲径。群山环抱中有一座凉亭,一个白衣广袖的道士坐在庭中调琴,神态陶然自得。另一个身穿红色大氅的男子背对而立,手中握着一只剔透的白玉杯。

      山洞墙壁上银丝生的遗言猛然间浮现在楚玄璎的脑海里。

      琼林之北,枫亭佳宴,谢三杯流霞玉露相邀。赏君学问之博广,更为磊落青衫心折......

      有那么一瞬间,楚玄璎仿佛透过这系景般的水墨画逆流回溯看到当年促膝而谈、互相倾慕的两个人。鲜活得仿若亲眼所见。他们曾经欢笑过、伤怀过、约定并肩前行过,只可惜世事总难全,走到今天这一步也只能怪阮成渊咎由自取。

      君不见满山红叶,尽是离人眼中血。

      楚玄璎不由把视线移向阮成渊。其实她一进来就已经看到阮成渊现在这幅心灰意冷的模样了。那种哀凉的目光不是能装出来的,非得是行至陌路,再无处可走、无人可信、无以为继,才会露出那样的目光。

      棋桌对面那个早已断气的白衣人依旧僵坐在那里,楚玄璎乍一看去竟吓了一跳,因为那个人的脸竟比刚才老了二三十岁,与她第一次见时岂止千差万别。她那时将这人误认作张溯,特意仔细贴近看过。她记得那是一张年轻人的脸,面上甚至还有一丝血色,若不是浑身冰冷、脉搏全无,她甚至都不会觉得这是一个死人。而现在这人已成鸡皮鹤发,面上皱纹丛生,仿佛哪个少年人做了一场黄粱大梦,一梦惊醒便已垂垂衰老。

      这个死人就是银丝生武翊清吗?她变成这样可是玉钟夫人对她做了什么?

      她顺了好半天思路,才推开碍事的张溯,问了阮成渊第一个问题:“千里冰封的解药在哪儿?”

      张溯本来还为楚玄璎把他推开而怨念颇深,闻言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她竟没有急于追问心心念念所求之事,而是先关心起他的安危来了?

      阮成渊像是被什么惊扰到似的,迷茫地抬起眼看向面前的两人,然后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劳驾二位,离我远点。”

      楚玄璎还以为阮成渊是不愿意给,又阴测测地厉声逼问一句:“快说!不说小心我对你用刑!”

      张溯是真的很好奇楚玄璎对阮成渊能用出什么刑,当即配合地一捂肚子弯下腰去,痛苦地叫了一声:“哎呦——”

      楚玄璎闻声立马着急地跑过来,扶张溯到一边坐好急忙查探对方的脉络,口中反反复复嘟囔着两句话:“怎么了?没事吧?......”

      本来就“哀莫大于心死”的阮成渊被张二公子这一倒倒得差点吐血:“滕黄蛊都难为不住张兄,区区一颗‘千里冰封’竟能把你毒成这样?两位到底是过来搭台唱戏的?还是专程让阮某在临死前看个便宜笑话的?”

      张溯干咳了两声,见被拆穿只好缓缓地直起腰来。

      楚玄璎这才后知后觉地问了一句:“‘千里冰封’到底是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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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更在周四晚上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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