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下一个小娘子

　　腊月十五，也是今年的最后一个圆月，阿灵向赵夫人提了自己依旧想往永安寺去的想法。

　　赵夫人想都不想便要回绝她，“伤成这个样子还往外跑什么跑！”

　　阿灵扭过肩膀让赵夫人看，“已经好了，你看都结疤了！”

　　赵夫人不多说，直接上手戳了戳，阿灵立即倒吸一口凉气，疼得呲牙咧嘴。

　　“好什么好！疼成这个样子，在家好好养着！”

　　阿灵眼珠一转，“娘，净空大师曾言我年前会有虚妄，所以叮嘱我冬月十五一定要过去的。”

　　赵夫人闻言眼神暗了一下，遂摇头，似是抱怨道，“所有虚妄都已经出现了，还往那儿跑有何用？”

　　赵夫人话虽若此，隔日到了十五依是亲自送她到山上，再三叮嘱阿灵要注意的事项后，才不放心地下了山。

　　目送赵夫人下了山，阿灵遂脚步轻快地向后山的厢房走去。

　　绕过前殿，阿灵刚到后边，便看到石桌旁，那道熟悉而又欣长的身姿。

　　如此冷的天，祁景曜却依然端坐着，金冠束发，依旧着青衣，外边罩了水墨色的大氅，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生的好不俊俏。

　　阿灵步伐轻快地走了过去，不着痕迹地扫掉石凳上，朝祁景曜叫得欢快的雌啄木鸟，轻咳两声，调笑道，“哪里来的公子，生的真是好生俊俏！”

　　祁景曜轻瞥她一眼，“你这又是哪里来的姑娘，好生风流！”

　　阿灵搓了搓手，哈了口热气，摇头晃脑道，“我且风流，你自俊俏，那你我二人便是天生的一对了呀！”

　　祁景曜好笑地摇了摇头，从怀里摸出汤婆子塞到她的手里，又解了肩上的大氅替她披上，“你这脸皮倒是不薄，怪不得穿得这样单薄便往外跑。”

　　阿灵今日为了上山见某人特地穿了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披了浅色的翠水薄烟纱，美则美矣，却是快冻成狗了。

　　其实从护国公府出来时也一直披着白色大氅，下车的时候也一直穿着，送赵夫人回去的时候硬塞给了春竹。

　　赵夫人临走时塞给她一个汤婆子，被她又塞了回去，这会儿眯着眼，抱着祁景曜递来的汤婆子，闻着大氅上熟悉的味道，阿灵只觉得心满意足。

　　祁景曜见她眯眼傻笑的魇足模样，不免敲了敲她的脑袋，出声打断，“外头天冷，去屋里吧。”

　　阿灵自是点头，跟着祁景曜往屋里走，边走边问，“那你刚才为何要在外边坐着？石桌石凳，又冷又硬的！”

　　祁景曜轻笑一声未答，反问，“既然又冷又硬，你还傻着一屁股坐在上面。”

　　“唔，这不是有只傻鸟儿帮我捂热了吗！”阿灵笑嘻嘻道。

　　跟在一侧的雌啄木鸟不甘地朝她鸣叫两声。

　　阿灵转身晃着脑袋，朝它呲牙咧嘴，“汪汪”叫了两声。

　　雌鸟：“……”这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祁景曜无奈地扯了同只鸟儿较劲的阿灵，领她进了自己原来的住房。

　　阿灵四处转悠着，随口问他，“你怎么又来寺里了？不会是特意来这儿等我的吧？”

　　轻笑一声，祁景曜倒没否定，“你想是便是吧，另外，有东西落在这儿了，回来找找。”

　　阿灵看着略显空荡的屋子有些好奇，“东西？什么东西？”

　　祁景曜帮她倒了杯热水，“也没什么，一副画，元载收拾东西的时候以为是画废的，没带回去。”

　　“……”阿灵心里有句骂娘的话，但阿灵忍着不说。

　　“既然是废掉的画，你还回来找？”阿灵向他走了过来，说着话的时候不自觉撅了嘴。

　　祁景曜皆看在眼里，把自己暖热的凳子让给她，“字画的好坏看的不是表面，而是写字作画人的一颗心，画再好心不真，也只是浮于表面的俗画。”

　　阿灵顺势坐下，嘴角不自觉上扬，“一副画能看出个什么真心，你也净会胡扯！”

　　祁景曜状似未看到她的神情，“说来倒也是奇怪，竟然没寻到。”

　　阿灵不以为然，“估计是被你们抛弃感觉没脸，焚纸坑画了。”

　　祁景曜笑意融融地看着，“阿灵说的倒还真有几分道理。”

　　“哎！那元载是个太监呀！”阿灵突然想起，惊诧地问他。

　　祁景曜轻咳一声，避而不提，随即又皱起了眉头，“听说你同赵夫人那日出宫后遇到了流寇？”

　　吏部最终查出那日行刺之人皆是被官府通缉多年的流寇，抓到人后，他们也只说见护国公府的车马很是豪华，临时起意，打算大干一笔，丝毫未有自己是受人指使的意思。

　　阿灵喝了口热茶，点了点头。

　　祁景曜未有动作，一双眼睛却灼灼地盯着阿灵的肩胛骨，“肩上的伤如何了？”

　　阿灵下意识空出一手，摸了摸，“好多了。”

　　祁景曜低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描金小瓷瓶，递予她，言简意赅，“每日涂抹三次，坚持一个月，身上便不会留疤。”

　　阿灵咧着嘴收到怀里，又忍不住，“我留了疤，你该不会嫌弃我吧？”

　　祁景曜轻咳一声，不语。

　　阿灵又想到什么当下手中的杯盏，拿了桌上的热茶壶，起身走到榻边。

　　祁景曜心中已有不详预感。

　　果然阿灵毫不手软地把茶壶里的热茶通通倒到被褥上，在祁景曜一脸无语中状似惊讶地开口，“呀！你这被褥是湿的呢！”

　　祁景曜：“……”

　　于是，阿灵又是摇头感叹，“冬日，被褥什么的可是不好干呢！”

　　祁景曜：“……”

　　阿灵走过来状似难为情道，“湿被褥自是不能睡人，看在你我二人已有婚约的份上，我便勉强收留你，今晚你同我睡吧。”

　　祁景曜终是勉强张了口，嘴角微抽，扯出一抹笑，“真是谢过赵姑娘的大恩大德了。”

　　阿灵一脸娇羞地挥了挥手，“哪里哪里！”

　　祁景曜努力继续维持嘴角的那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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