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眠

　　百里清央自然不知道夜粼这厢的想法，她只是清楚地发现，清零剑仿佛是为自己而生一般，与自己的灵气和术法浑然一体。

　　若不是曲玄亲眼见证她得到清零剑的过程，他大概要以为这是她从小淬炼的灵器。

　　接下来的两周里，她如约去了徐修远的住所。看着他一点点康复起来，她的心里也满是自豪感。

　　“在我这里的时候，它可从来没有像如今这般过。”

　　他眼带眷恋地看着她腰间佩着的剑，话里却没有半点不甘。

　　“一看就知道，它在我这里时从没真正属于过我。”

　　百里清央听他这么说，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是从他那里得到的礼物。

　　但他的话却说的没错，自清零剑来到她身边后，周身的幽光日渐透亮，而从前它的光总带着些暗沉之气。

　　感受到她的抚摸，清零在她腰间微微发颤。

　　“徐公子，今后有何打算？”虽然徐修远已无性命危险，她对他的前途却还是略有担忧。

　　如今他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他再走修行一途，看他的言行又不像是对仕途感兴趣的样子，那未来要怎么办呢？

　　不等徐修远回答，原本在院子里劈柴的张大锤一擦额前的汗水，抢先开了口：“清央妹子，修远身边有我在，你就放心吧。”

　　注意到他口中对徐修远称呼的变化，百里清央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仔细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等我身体完全康复了，我和张大哥准备离开东极国，去南方找个地方住上一段时间。虽说我失去了灵力，但也可以靠写字画画挣点银子。”

　　看到百里清央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他也不解释什么，只是看向魁梧的张大锤：“以后是定居在那里还是四处逛逛，还没有确定。”

　　百里清央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温情，也不由地替他们高兴。

　　如今的徐修远可以说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抗，没了傍身的修为又彻底失去了徐家的庇护，这样的他带着少年时就出众的容貌，难免引来一些不必要的觊觎和麻烦。

　　有张大锤在身边，至少安全方面有了很多保障。离开这里去南方，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告别了徐修远和张大锤，百里清央一路都觉得心情愉悦。

　　她对如今的生活充满了感恩，身边的朋友们都朝着好的方向前进。

　　前方突然人声鼎沸起来，她抬头一望，原来是到了公主府附近，只见公主府的大门口，来来往往的都是锦衣华服的达官贵人，他们或手提礼盒或用车马载货，皆是为了给公主即将到来的大婚送来贺礼。

　　而侧边的侧门口，众多穿着破旧的乞丐和贫民，正排着队等着府上的侍女施粥。

　　“云婕公主真是菩萨心肠。”

　　“是啊，公主的婚事一定会和和美美的。”

　　“听说那南临国太子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呢。”

　　身边有领了粥的贫民路过，话里无不称赞轩辕云婕。

　　百里清央听着，也为她感到由衷的高兴。

　　只是，她们已经许久未见。

　　自那日曲玄送轩辕云婕走后，清央就没有再见过她了。

　　虽然中秋时公主府也曾邀请她和曲玄到宫里过中秋，但他们没来，到底没见上这一面。

　　云婕她，是生气了吗？还是太忙了？

　　百里清央望着公主府鎏金的门楣，不由得想起初见轩辕云婕时她天真烂漫地扑到曲玄身边的样子，这样好的云婕就要嫁人了吗？还是嫁到南方的其他国家去。

　　虽说曲玄也已经强调过那南临国太子是个不错的人，她心里还是舍不得轩辕云婕。若是嫁了，她们以后要见面，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再想想过去都是轩辕云婕出来找自己，站在公主府前原本准备回曲府外院的百里清央顿时下定了决心，往公主府大门走去。

　　“云婕在府上吗？”百里清央没想到会被公主府门口的小厮拦住，转念一想又释然了：以往都是轩辕云婕来找她，这些小厮不认识她也是正常的。

　　谁知小厮回她：“公主有令，她在接待贵客，这段时间的来客一律不见。”

　　“麻烦通传一下，就说百里清央来找她有事。或者我可以等她，等她有空了再跟我见面。”

　　不知轩辕云婕在见什么人，不过相信她听到自己来了，一定会尽快结束会面来见自己的。

　　“烦请姑娘稍等。”眼前这姑娘，虽然不眼熟，但一看就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

　　听她这么一说，小厮点头，留她在门口等着，一溜烟进府通报去了。

　　百里清央在门口站着，看着来送礼的贵族名媛们鱼贯而入，又看看双手空空等在门口的自己，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怪自己没有准备，等云婕出嫁前她一定备上一份大礼。

　　那通传的小厮不多时便出来了，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百里清央道：“姑娘，公主说让我先带你进去，不过她可能还要一会儿才能见你。”

　　“好的。”跟着小厮进了府，百里清央这还是第一次到公主府来。

　　第一次与轩辕云婕见面时，她还住在皇宫里的琉璃宫内，而如今，因为要出嫁，皇帝让她住进了这建成已久的公主府。

　　府内到处都能显示出轩辕云婕的不凡身份，光是院子里的奇花异草，就能让外头的人艳羡不已。

　　小厮带百里清央到了客厅，给她安排了茶点后就离开了。客厅里只剩下清央和两个侍女，但侍女一直眼观鼻鼻观心，不曾和她说话，她也就自顾自吃起了手边的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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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轩辕云婕提着长裙急匆匆跑进会客厅时，百里清央已经等了一刻钟，不过尝着核桃酥品着铁观音，倒也没觉得这等待的时间有多难熬。

　　“清央清央，不好意思呀。”跑得急，云婕的声音里还有些许的喘气，“让你久等了。”

　　听到她轻快的声音，百里清央便明白，她并不曾对自己感到气恼。

　　擦了擦手，她站起身来摇摇头：“也没有等很久啦。再说，你府上的东西很好吃呀。”

　　不知是不是因为要大婚的缘故，百里清央瞧着眼前的轩辕云婕比起之前，在衣饰上更添了几分喜气，只是看她的神情，似乎有些恹恹，与正红的唇色不太搭。

　　“云婕，你不开心吗？”这是百里清央的第一反应。

　　同身为女子，百里清央明白：无论别人说那南临国太子有多风姿绰约，若是云婕她不喜欢，再好也是白搭；而她如今更担心的是，轩辕云婕一腔爱意仍旧系于曲玄。

　　听她这么一问，轩辕云婕立马回答：“没有呀！”

　　她飞快地看了旁边两个侍女一眼，又拉住她的手道：“清央，不如去我房间聊吧。很久不见，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呢。”

　　不知怎么的，百里清央觉得今日的轩辕云婕怪怪的。但有旁人在，她也不欲多言，而且看云婕的样子对这两个侍女颇为忌惮，她也就顺水推舟，跟着轩辕云婕到了她的房内。

　　命令贴身侍女在门外候着，关上门，轩辕云婕忽得颓唐下来。

　　她趴在桌上，看着落座的百里清央，有气无力地说道：“清央，你知道吗，我后悔了。”

　　百里清央一怔，随即意识到她说的后悔指的是什么。

　　不外乎是先前被曲玄拒绝，一时激愤之下答应了联姻，等到冷静下来，又发觉自己忘不掉曲玄吧。

　　可是木已成舟，两国定亲文书都换了，只等着半月后迎娶云婕公主，如今她说后悔，是不是有些太迟了？

　　百里清央的皱眉，轩辕云婕看在眼里。

　　只是不等清央说话，她又继续开口：“我跟父皇说了，结果父皇不同意，还派了一些丫头监视我。如今，我放心的也就只有身边几个从小陪我长大的贴身丫鬟了。”

　　听她这么一说，百里清央明白了刚刚轩辕云婕在会客厅的举动，是怕她说的话，都会被那两个丫鬟原封不动地禀告给皇帝吧。

　　可是转念一想，皇帝的举动无可厚非。轩辕云婕身为公主，如今的形势下已经不能再任性下去，否则成为两国笑柄，不止是让东极皇室蒙羞，可能还会引起两国不睦。

　　“云婕，你不会还想着曲玄大哥吧？”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虽然百里清央心里已经有答案，可是当她看到轩辕云婕略带娇羞地点头时，还是觉得这公主实在是太没有分寸了。

　　更让她吃惊的是，轩辕云婕接下来的打算。

　　“清央，你能不能帮我劝劝曲玄哥哥，我是真的爱他。”轩辕云婕面有挣扎之色，踌躇片刻，却还是把心里话全盘托出。

　　“云婕，放手吧，不说曲玄大哥心里决定的事情没人劝得动，就说你现在的身份，你要我怎么帮？你再过半月就要成亲了呀。”

　　无论是在哪个世界，百里清央始终觉得，婚姻是一种契约，一旦决定签下这种契约，就应该有起码的契约精神，而不是随着性子想毁约就毁约。

　　“可是我后悔了呀！”轩辕云婕的情绪有些失控，似是终于这些天来心中一直想说的话，“你帮帮我啊清央，让曲玄哥哥带我走，我不当公主了好不好？”

　　百里清央忍不住直摇头：该说她是这些年被保护得太好了还是她生性天真，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帮不了你，云婕。”她掰开轩辕云婕拽着她手腕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如果我是你，一定不会一气之下同意联姻。”

　　“而现在的你，如果还有一丝一毫知道自己是东极国公主，就应该放弃你子虚乌有的想法。让我告诉你，就算我劝曲玄大哥，他也不会带你私奔。”

　　她知道自己这么说很残忍，说起来云婕什么错也没有，她就是爱错了人而已，可是决定是她自己做的，现在就应该承担起她的责任。

　　看着眼前的姑娘眼里失去了光彩，百里清央还是有些不忍。她把轩辕云婕搂在怀里，不出一会儿就感觉到胸前一片温热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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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许久过后，轩辕云婕擦干泪水，抬起头瓮声瓮气地问。

　　百里清央点头：“其实那个南临国太子，听说是个不错的人，不比曲玄大哥差的。”

　　不说曲玄还好，一说到这名字，轩辕云婕刚止住的眼泪又汪汪欲落了，百里清央赶紧给她拭去眼角的泪。

　　话是这么说，可是百里清央也清楚，有时候身陷单恋，任凭他人再好，可是自己眼里，就是只有所爱之人一个。这样一想，其他劝慰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了。

　　这个话题实在不适合两个姑娘叙旧，看着轩辕云婕有些疲惫，百里清央便主动提出让她好好休息，自己就告辞了。

　　轩辕云婕定定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在公主府门口停留了许久。直到再看不见百里清央的身影，她眼下突然一片冷然。毫无留恋地转身，她快步往百里清央刚来时她所在的小会客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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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婕公主，看来你是下了决定了？”坐着品茶的女人放下茶杯，抬起头，满眼都是志在必得的笑意。

　　“你的目的，真的如你所说般简单吗？”轩辕云婕明白自己是在走钢丝，却强自镇定。

　　“我是谁，公主应该再清楚不过了，我只不过想带走我的女儿，享受天伦之乐而已。不然我还有什么可图的呢？”

　　“那么，希望你能做到你答应我的事，百里烟阿姨。”轩辕云婕定睛看了她许久，终于认命般地伸出了手，对面的女人笑意盈盈，也随即起身。

　　两只手在空中交汇，小小的会客厅里，两个女人的约定随着三声清脆的击掌，便算是定下了。

　　“那是自然。公主只管在这里等着，该来的时候我自然会来。”黑衣女人一挥衣袖，便消失在她的面前，“只是公主记得，事成之前可千万别让人察觉。”

　　即使已经跟她有过几次碰面，轩辕云婕仍旧感到不真实，可是手掌有那个女人留下的温度，不用其他证据她也明白她们的交易是真实存在的。

　　她给过百里清央机会了，如果刚刚清央能答应自己说服曲玄哥哥带自己走，她就不会铤而走险跟那个女人做交易。

　　那个女人消失三年又突然出现，人人都道她已经死了，她身上不是没有蹊跷的，轩辕云婕知道，可是事到如今，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

　　而且如她所说，自己身上确实没什么值得她觊觎的。

　　自己所拥有的，也不过是一个公主身份罢了，若是能用这个身份换来曲玄哥哥的爱，那给她便是了。

　　“曲玄哥哥，你看，我才是最爱你的，而那个女人，你念念不忘的那个女人，她并不爱你啊。”

　　轩辕云婕看着自己刚刚与那个女人击掌的手，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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