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营销gay的故事

　　从前有一朵娇花受，就拈筷子都要翘起小指头那种，在遍地是零号、一朵更比一朵骚的gay圈很是遭冷落。
　　好在娇花也不需要爱情。
　　娇花有一颗事业心，想出名，想赚钱。某日在低龄腐女身上看见了商机，灵光一闪，琢磨着给自己凑个西皮，每天拍拍照，编编真爱小故事，攒点粉就开淘宝店，马克杯上印个合照卖八十块钱，一本万利。
　　然而，这满地娇花摇曳，找个攻如同中彩票。娇花本想着随便拉个零号装一装，就当姐妹共同创业了，结果俩人脸贴脸一拍照，都想往后面缩显脸小。
　　娇花：“……你能攻一点儿吗？”
　　姐妹：“为什么不是你攻一点儿？哎，给我磨磨皮，我有痘印。”
　　娇花：“……”
　　娇花不得不另觅他路，找到圈内传说中一夜难求的公狗攻：“您好，请问您能跟我组西皮吗？”
　　公狗攻：“我看看日程表哈——你得等两个月。”
　　娇花：“……不不不，是这样的，您每个月跟我拍十张合影，授权给我使用，我愿意付费。”
　　攻：“啥意思？”
　　娇花：“要亲亲抱抱那种，您表现得霸道总裁一点，我回头文案好编。”
　　攻略一沉吟。
　　攻：“哦，给钱就行。”
　　于是娇花回头就注册了个账号，给自己加了个出身贫寒心地善良貌美如花的傻白甜人设，给公狗攻加了个会八门外语手握全球经济命脉还情深似海的总裁人设。
　　娇花每天编点儿恋爱日常，如“哥又拉我去图书馆，人家看不懂拉丁语啦，不过哥读书声音真好听（附高P照一张）”，然后买营销号转发。
　　几个月后，还真的攒了一波低龄粉，每天给他情真意切地私信打call“总裁好帅小花花好美你俩好幸福啊啊啊又相信爱情了”。
　　娇花一边继续攒粉，一边开始筹备淘宝店。
　　就在这时，他收到了一封私信：“你好，需要专业文案么？”
　　娇花：“嗯？你在说什么？”
　　对方：“你文案太尴尬了，只能感动小学生，小学生没有购买力。我帮你组织文案，可以把你的目标受众扩大到高中生，高中生买得起八十块的马克杯。收费低，还可以试用半个月。”
　　娇花：“……那试试呗。”
　　一周之后娇花痛哭流涕地找文案君：“你再写点，再写点儿俩人的往事吧！我边看边哭用了三包纸了嘤嘤嘤。”
　　文案君：“大哥你也太入戏了。”
　　娇花：“是你写得太好啊姐姐！你为什么不去写小说呢？”
　　文案君：“谁说我不写？我就是个不得志写手啊。哦对了，我是男的。”
　　娇花：“……”
　　在公狗攻的颜值与文案君的扯淡功力双重加持下，娇花吸粉如飞，淘宝店收益水涨船高。
　　但名气大了，麻烦也随之来了。
　　一日，一个小粉丝在娇花的评论里发了张照片：“花花，我刚在街上拍到的，这不会是总裁吧？”
　　照片上是公狗攻搂着他的今日炮友。

　　这一下子网上炸了，粉丝们争相唾骂渣攻出轨，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扒出了更多的爆料。
　　公狗攻不愧是公狗攻，身边的炮友那叫一个常换常新，没有一张合照上是同一个人。
　　娇花懵了。
　　此事迅速红出圈外，网友们纷纷嘲笑。但大家虽然翻出了公狗攻的合照，却翻不出娇花的——毕竟他确实从未遇到过一个攻。于是嘲笑他的点集中在了“约炮约出四十八集臆想”上。
　　娇花翻着评论，措手不及。
　　文案君恰在此时发来消息：“你还好吗？”
　　娇花：“不太好……”
　　娇花正要求教怎么做这个危机公关，文案君又发来一条：“别太伤心了，就当演了场戏。”
　　娇花：“……？”
　　可不就是演了场戏吗？
　　文案君：“反正故事都是我编的，我相信你俩羁绊应该也没那么深，看开点，你还会遇到更好的，比我编的还好的……”
　　娇花整个人都震惊了。
　　文案君居然一直真的把他俩当一对！
　　文案君：“谁没有过伤心事呢？我也有过，以为是真爱，其实是一厢情愿的幻想。我故事写得好，他却不按剧本来，这都是命……”
　　娇花：“等等，你先等等。我没失恋。那些照片是我付费拍的。”
　　文案君：“……”
　　良久，文案君发来一个冷淡的“哦”字：“那我们讨论下危机公关吧。”
　　娇花：“……好的。”

　　第二天，娇花去找了公狗攻：“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吧？”
　　公狗攻：“哦，没事儿，我们都当笑话看，我有个炮友还是你的粉丝。”
　　娇花：“……粉丝？”
　　公狗攻：“他爱看小说，在你微博追故事追得很开心。”
　　娇花：“……”
　　公狗攻：“今天要拍什么照片？”
　　娇花：“是这样，我就是来说这个事情的，咱们可能要终止合作了。”
　　公狗攻惊了：“为什么？我可以演一下浪子回头啊！我那炮友说了，先虐受后虐攻，大家爱看。”
　　娇花：“不是这个问题。除非你从此不再约炮，否则以后肯定还会被拍，到时候我怎么解释？”
　　公狗攻：“那你接下来要安排什么剧情？”
　　娇花说了文案君的构想：“分手，换攻。”
　　公狗攻怒道：“不行！”
　　娇花：“……啊？”
　　公狗攻：“这城里一共就那么几个一号，我们之间是有高低之争的。你去换个攻，完了以后还扒不出他的约炮史，那不等于在向圈内宣告，此人比我强还比我available？”
　　娇花：“那、那也没办法吧？我再补你点钱？”
　　公狗攻：“钱不是关键……钱！基佬的尊严，能按钱算吗？”
　　娇花：“尊严算个屁，我只差钱。”
　　两人不欢而散。

　　娇花回去之后，按照文案君的指示，整整一周没发微博。
　　一周之后，文案君丢给他一篇长微博：“发吧。”
　　这篇长微博以“谢谢大家的关心，我最近想了很多”作为开始，以“人不成熟时，对生活总有些天真的臆想，请放心，以后不会有了”作为结束，洋洋洒洒两千字，讲述了傻白甜受被骗得团团转、终于彻悟并冷静分手的故事，写得那是一波三折，肝肠寸断，催人泪下。
　　娇花沉默地读完了。
　　娇花：“发了。”
　　文案君：“好的，听我的，接下来两个月，你就写写一个人看书旅行的感悟，照片加点儿胶片滤镜，孤单寂寞又坚强。两个月后再让新合作对象登场。”
　　娇花：“文案君。”
　　文案君：“嗯？”
　　娇花：“你写的是自己的故事吧？”
　　文案君没再回复。

　　新合作对象是文案君的圈内好友介绍的，长相很俊，但不如公狗攻那么攻气十足，斯文地架着眼镜。
　　娇花知道圈里一攻难求，很多姐妹被逼含泪做攻。好在他一搜此人资料，没翻出黑历史，听说也不怎么爱约炮，所以可以愉快合作。
　　眼镜攻的人设被文案君一手包办，连出场都经过了精心设计。
　　在微博沉寂两个月后，娇花发了张模糊的咖啡店照片：“店员小姐姐给了我一杯咖啡，我没点咖啡呀。小姐姐说有人请客，店里除了我就只有隔壁桌这个人。我想问他，可他看都不看我一眼！是他吗？”图中是眼镜攻低头看书的侧颜。
　　娇花按下发送键：“好了。五分钟后再发一张你的正面照就行啦，你笑一下，别笑太开——”
　　眼镜攻抬起头，对娇花扬了扬嘴角，眼神依旧很冷。
　　娇花的小心脏突然扑通一跳，脑中闪过一个毫无来由的猜想：文案君长什么样呢？会不会就是眼前这人？
　　这两张咖啡店照片在粉丝中激起了什么反响，自然不必多言。众人纷纷鼓励娇花勇敢地上，忘记渣攻追寻真爱。
　　与此同时，公狗攻也看见了照片和底下的溢美之词，冷笑一声。
　　公狗攻心道：竞争者？等我把你上了，看你还怎么竞争。

　　文案君给眼镜攻设计了一整套从默默陪伴，到心生悸动，再到修成正果的戏码，走的是细水长流路线。
　　娇花的微博更新了一个月，始终表现出受伤之后不敢再爱的姿态，两个人若即若离不温不火地玩暧昧，却比千篇一律的秀恩爱更有看点，撩得粉丝们百爪挠心。
　　这天文案君发来消息：“接下来你想去哪里拍照？”
　　娇花心中一动，娇羞了：“游乐园行吗？”
　　文案君：“好。”
　　娇花又ドキドキ地去戳眼镜攻：“明天下班后可不可以去游乐园拍照呀？”
　　眼镜攻：“好。”
　　那边文案君又提示了：“记得去坐旋转木马。”

　　娇花带了一根花红柳绿的波板糖，递给眼镜攻：“过会儿我坐那匹木马，你坐旁边那匹，转到这边的时候摄影大哥会指挥，你就转身喂我吃这根糖。”
　　眼镜攻：“好。”
　　眼镜攻拿钱办事，有求必应，但话却不多，总是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人坐上木马，在音乐声里转了半圈，娇花雇的摄影师对上了焦，高声喊道：“喂喂喂！”
　　眼镜攻将波板糖递到娇花嘴边，娇花赶紧抿了一口。
　　木马转走了，眼镜攻又递给他一张纸巾：“嘴角粘上糖了。”
　　眼镜攻真贴心，比只会摆pose炫腹肌的公狗攻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娇花回到家，收到了文案君的消息。
　　文案君：“几个月前我的灵魂经历了一场痛苦的成年礼。可在你面前，它仿佛又退回了一个孩子，再一次变得脆弱易碎。难道这才是爱应有的模样？”
　　娇花：“……”
　　文案君：“给你的照片配的字。”
　　娇花：“我知道。可你还没看过照片呢，怎么猜得这样准？”
　　文案君：“……游乐园嘛，可以想见。”

　　娇花开始旁敲侧击地探问文案君的真面目。
　　娇花：“我还没看过你的照片呢。”
　　文案君：“我有什么好看的？一个鼻子两个眼的普通人。”
　　娇花：“相逢即是有缘，什么时候见一面吧？”
　　文案君：“再说吧，等我准备好了。”

　　这段时间，眼镜攻的名字越来越频繁地飘进公狗攻的耳中。
　　圈内人士甲：“哎呀，那娇花找的新模特好帅的，该不会真成一对了吧？”
　　公狗攻嗤之以鼻：“一对什么，一对破产姐妹吗？”
　　……
　　圈内人士乙：“眼镜攻真是个尤物啊，给我多好。”
　　公狗攻：“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先从我床上滚下来？”
　　圈内人士乙：“别生气嘛，我就随便一说，你也知道他最近人气可高了。不如你去找他一决雌雄啊？”
　　……
　　圈内人士丙刷着微博哼起了歌。
　　公狗攻凑去一看，娇花刚发了一张眼镜攻的黑白剪影照，配字：I knew you were trouble when you walked in.
　　圈内人士丙一脸花痴：“靓仔吧。”
　　公狗攻多看了几秒：“……嗯。”

　　这天拍完照，眼镜攻说：“我有个聚会，刚好顺路，捎你回家吧。”
　　娇花扭捏地上了他的车。刚一发动，车内音乐响了起来：“I knew you were trouble when you walked in...”
　　娇花心头猛跳起来：“你……你喜欢这首歌啊？”
　　眼镜攻顿了顿：“嗯。”
　　这一路上眼镜攻都没说话。娇花望着窗外，百思不得其解。
　　娇花觉得自己的猜想八成是对的，文案君的真面目就是眼镜攻。可对方为什么要遮遮掩掩呢？
　　车子停下了娇花家门口，娇花试探着问：“进去喝杯水吗？”
　　眼镜攻：“不了，还有事。”
　　娇花羞红了小脸蛋儿：“就单纯喝水，没别的。”
　　眼镜攻对他笑了：“谢谢，真要赶场子，下次吧。”

　　眼镜攻要参加的那个聚会，同时也邀请了公狗攻。这是一对圈内名人办的生日派对，把一大群认识不认识的基佬都聚集到了一起。
　　公狗攻在人群中穿行片刻，一眼望见了坐在角落里的眼镜攻。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公狗攻的脑中回响起那声“一决雌雄”，露出了一个志在必得的微笑，举着酒杯走了过去。
　　离得近了，他才发现眼镜攻正低头翻看着娇花的微博。
　　公狗攻清了清嗓子：“你真人比照片上好看。”
　　眼镜攻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几秒之后慢慢扬起了嘴角：“谢谢，你也是。”

　　与此同时，娇花寂寞地趴到床上，翻着与文案君的聊天记录，以及文案君发来的那一篇篇文案。
　　他突然想到，文案君一直将这段感情描述得暧昧不明，会不会是出于内心真实的感受呢？
　　文案君在徘徊迟疑，是不是因为这段起始于作秀与谎言的感情，让他看不到一点真心的痕迹？
　　娇花反思了。
　　娇花落泪了。
　　娇花给文案君发去一条消息：“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等到半夜都没见回复，娇花孤独地睡着了。

　　第二天，娇花是被文案君的电话叫醒的。对方报来一个饭店的地址：“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你说。”
　　娇花一跃而起，梳洗打扮一番，赶去赴约。
　　走进饭店大门，他忐忑地拨出电话，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了手机铃声：“I knew you were…”
　　娇花深吸一口气望过去，石化了。
　　朝他走来的并不是眼镜君。
　　朝他走来的是另一朵摇曳的娇花。

　　这朵娇花热情地将他拉到饭桌边：“坐吧，我正要点单呢，你喜欢吃什么？”
　　娇花：“……”
　　娇花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就是文案君？”
　　“是我是我。”文案君咧嘴笑道，“我这人很宅，这还是第一次面基呢。”
　　娇花头大如斗。
　　文案君：“不过这顿饭是必须请你的，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娇花：“……不不，明明是你帮我……”
　　文案君：“多亏了你，我才认识了现在的男朋友呢。”
　　娇花：“……”

　　同一时间，城市另一头。
　　公狗攻从梦中惊醒，挣扎着翻身而起，又龇牙咧嘴地倒了回去。
　　“醒了？”眼镜攻递给他一杯水，“动作别太急，小心伤口又裂开。”
　　公狗攻：“……”
　　眼镜攻悠然拍拍他：“谁叫你一开始反抗得那么厉害。”
　　公狗攻欲哭无泪：“这不是我设想的剧本……”
　　眼镜攻：“后来不是挺满意吗？”
　　公狗攻：“……还行吧。”
　　眼镜攻笑着把衣服丢给他：“我走了。”
　　“等等。”公狗攻内心一阵挣扎，“下次还见面吗？”
　　眼镜攻微笑：“想见面的话，你就不能再约别人了。”
　　公狗攻：“那你呢？你心里还会装着别人吗？”
　　眼镜攻一愣：“谁啊？”
　　公狗攻嗤笑：“我不知道啊，被你翻微博的人吧。”
　　“你说娇花的微博？”眼镜攻说，“我看的是你以前的照片。”
　　公狗攻：“……”
　　眼镜攻走到他咫尺之距，低头对他笑：“告诉你也无妨，我当初答应他合作，就是为了被你注意到。”

　　文案君一脸幸福：“我男朋友原本是公狗攻的炮友之一，喜欢看小说，后来成了你的粉丝——嗯，严格来讲其实是我的粉丝——被你微博上的那些故事打动了，就来找我告白了。现在我们两个守在一起过小日子。”
　　娇花：“……不对吧。公狗攻的炮友不应该是零号吗？”
　　文案君：“是呀。”
　　娇花：“那难道你……”
　　文案君：“没办法，真爱比较重要，我们轮流含泪做攻。”
　　娇花：“……”
　　文案君带着五内俱焚的娇花去唱歌，特意点了一首歌送给他。
　　“你是我的姐妹，你是我的贝贝……”文案君动情地唱着，握在话筒上的小拇指翘了起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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