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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有女
两个女人不明白，赵明轩心里却有些明白了。湖广之事这次闹成这样，虽然有父皇在后面推波助澜，可还是不像镇国公这么老谋深算的人会导致的。可如果是镇国公世子那一切就解释地通了。他外祖父一世英明，偏偏几个孩子都不是聪明人。
他的母亲皇后娘娘就不说了，他的大舅舅实在是个眼高手低，自作聪明的人。另几个儿子不是平庸纨绔就是唯唯诺诺，唯一一个尚算聪明的还是个庶子，且那可是个阴狠手辣的。
赵明轩既已露了面又得了不少消息，此行也算圆满，正准备告退。
裴歆瑶又给了他一个“惊喜”，“表哥，祖父说你马上要南下赈灾，我……我不放心，想和你一起去。没想到祖父准了，我可以和你一起离京了！”
这是何意？就算要插手调查，镇国公也不必用自己最看重的嫡孙女作挡箭牌。总不会是让他们培养感情的。赵明轩心中思索，一定有哪里他没注意到，皱着眉头说：“此行事关重大，须得快马加鞭，而且一路上必定条件艰苦，你受不了的。”
“我可以，我也是裴家的女儿，马背上长大的，表哥不必顾虑我。”裴歆瑶急切地保证道。
“若是父皇同意，你便跟着吧。”转身向皇后行礼，“儿子还有事，就不多留了。”
各部准备已经停当，赵明轩想着马上就要启程也不知何时回来，就准备去慈安宫向太后辞行。
临走前想起一事，招来刘锦问：“上次让你查的事，有结果了吗？”
“正要回禀殿下，您所指的女子应该是礼部侍郎林豫的嫡长女，闺名林姝瑗。”
“林姝瑗”赵明轩默念着这个名字，想着有些名不副实。
“林小姐之母乃是林大人的原配夫人林顾氏，林夫人在生林小姐时伤了身子，拼命又生了个嫡子后就撒手人寰。林大人没了妻子就把原本的妾室柳氏扶为正室，当时的林小姐已经六岁晓得事情了。她一直认为是柳氏害死了自己母亲，两人关系说是水火不容也行。直到林小姐推了正怀孕的柳氏，害她差点难产后，林大人终于忍不住要把林小姐送到庄子里。
这时谁想本来音讯全无的顾氏的娘家大哥找上门来，执意接走林小姐。林大人本来不同意，毕竟没有哪家小姐父母俱在却住到外家去的。只后来两人不知说了什么，林大人还是答应了。于是林小姐就随顾家大哥走了，一直没有回过京城。只如今林小姐眼看要及笄嫁人，才终于回了京。”
赵明轩摩挲着手上的玉戒，想着这段身世乍听之下不过是又一桩后宅的阴私手段而已，宫中屡见不鲜，不甚稀奇。唯独……
“对了，还有一事”刘锦犹豫着要不要说，也不知殿下对那女子是个什么心思？
“说”赵明轩斜睨刘锦一眼，这些太监们就是花花肠子太多。
“是，当年顾氏还在时曾为林小姐指过一门婚约，想来就是担心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对方就是太子少师沈大人的儿子沈卿尘，沈大人的夫人与顾氏是闺中的手帕交，沈大人与林大人也是同科进士，素有交情。
两家一拍即合，定了婚约。只是当时两人还小就只交换过一件信物，并未张扬，后来顾氏身亡，林小姐离开京城，这婚约渐渐更无人提起了。”说完小心探看着太子脸色。
这种小儿女婚事并未被赵明轩放在心上，刘锦如此作态他心知肚明，想必以为他看上那个林姝瑗，想要纳入东宫。
“她的舅舅是谁？”赵明轩问。
“顾氏乃姑苏望族，只是林夫人那支没落了。只剩林小姐舅舅支撑门户，那位顾公子也是个奇人。年纪轻轻就中了举，却一直没考上进士，后来整日游历各处，行走江湖，既不继续科举也不娶妻生子。难怪林家敢这么做，但凡林夫人娘家硬气些，林小姐也不会这么委屈。”
“姑苏？”赵明轩若有所思，“此事到此为止，不要再查下去了。”
“奴才明白。”刘锦欲言又止，到底摸不透主子心思，没有多言。
“秦琅”赵明轩唤道。
“属下在”秦琅一直守在书房门口，此时听到赵明轩唤人便直接进去了。
“你刚才听到了，去查查那个姑苏顾氏，尤其是那个顾公子。”赵明轩直觉顾家不简单，马上让秦琅去查。当日御花园中他撞上林小姐，这本来就不合常理。
以他的内功修为应该早就发现对方才对，绝不至于迎面看到才发觉。后来他一面试探她的身份，一面却在观察，发现对方步态轻盈却不虚浮，落地无声，呼吸轻缓。这些都只说明那个林姝瑗身怀武功，至少轻功极好。
“是，属下这就去。”秦琅名义上是东宫侍卫，实际却为赵明轩维系着他的情报网，深受他的信任。
赵明轩独坐书房，想着那个谜一般的女子，她的身上究竟有多少秘密？
太后的慈安宫中此时正一片欢声笑语，赵明轩挨着太后坐着，难得露出小辈的娇纵与濡慕。任性逗趣地说：“皇祖母的手艺真好，这桃花饼甜而不腻，外表香脆内里酥软，恰到好处。便是御厨也比不上，可惜孙儿马上要离京，不知何时回来，想来很久吃不上皇祖母这里的桃花饼了。皇祖母可要多做些让孙儿带上。”
“哈哈！好，祖母一定多做些让轩儿带着路上吃，想想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的，祖母就心疼。”太后捧着赵明轩精致白皙的脸颊，说着说着就要落下泪来。
一时无赖道：“祖母和你父皇说说还是派个旁人去吧，反正就是去送钱送粮的，谁去不是去？”
说着就要起身去找皇帝，赵明轩和服侍太后的高嬷嬷赶忙拉住了。
赵明轩哭笑不得，耐心解释道：“皇祖母和那些老太君不同，最是体恤民情，想来应该知道那些遭灾的百姓有多苦。历来赈灾一袋米能有半袋落入灾民手中就算难得，孙儿此去就是看着他们，哪怕百姓们多得一袋米也不枉孙儿幸苦一趟。”
“是啊，太子殿下忧国忧民，是江山社稷之福。娘娘合该高兴才是，让殿下放心离开，也是长辈的一份心啊。”高嬷嬷服侍太后多年，深知这位太后不懂什么君无戏言、收买民心，只以平常人家祖孙感情来劝。
果然，两人三言两语就打消了太后的念头。赵明轩扶着太后坐下，亲近地把头靠在太后膝上，说：“孙儿知道祖母最疼孙儿，有祖母一直想着孙儿，孙儿必会早早办完事回京。到时给祖母带湖广特产，洪湖莲子、百里洲砂梨、钟祥葛粉……可好？”
“好，就你最懂祖母。”太后抚摸着赵明轩如丝缎般的黑发。他今日不见朝臣，难得没有戴冠。只用根青玉簪绾着，长长的墨发披散下来，显得不再那么尊贵雍容，高不可攀。
赵明轩在这深宫中最亲近的就是这位祖母了，也许是因为这位祖母的出身，两人相处时更像祖孙，而非太后和太子。
这位太后说来也是传奇，她本是一介宫女，祖上八代都是地里刨食的普通百姓。长到八岁时家乡遭了灾，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只得卖儿卖女。
幸亏这家父母还算疼爱孩子，没有把女儿卖到什么腌臜的地界，而是卖入大户人家作婢女。太后则因为外貌姣好，被卖进宫里。虽是进了宫可一个无依无靠，又不够机灵的女子在这宫中如何冒得了头？但也幸好如此，虽然不过是个最低等的粗使宫女，却得以平平安安生存下来。
谁知先帝一次醉酒宠幸让太后意外有了身孕，更是得以诞下皇子。可太后并未借此母凭子贵，当时先帝儿子够多，一个皇子不算什么。太后空有容貌，性子却不讨喜，不久就被先帝忘在脑后。母子两人无人问津，在这深宫中相依为命。
本来成景帝该是成年后封王，被随便打发出宫去。一切又被北方的大金改变了。
先帝末年，大金十万铁骑南下，一路势如破竹直捣皇城，先帝仓惶出逃，直至现在的京都方才停下。一路随行王公大臣具有死伤，尤其是皇子皇女们死伤惨重。等到先帝在京城回过神来，他的儿子们只剩下当今圣上和最小的安王两个了。
先帝逢此大难，又痛失爱子一下子就病入膏肓，不久就薨逝了。
只剩下朝臣们傻了眼，下任皇帝该是哪位？
安王母妃出身怀安刘氏，门第高贵，位份极高是为皇贵妃，形同副后。可副后到底不是真正的皇后，安王自然不是嫡子，关键是年纪实在太小。此时正是安定朝野上下，稳固江山的时机，一个还未长成不知会否夭折的皇子，太冒险了。
成景帝母妃固然出身不高，可皇室一向母以子贵，是最不看重出身的。
朝中吵成一片，最后是平乱归来的镇国公一锤定音，镇国公率军抵挡住了大金南下的趋势，声望正高。他这一倾向，十七岁的成景帝便赶鸭子上架地当了皇帝。
镇国公的心思很好揣摩，虽然小皇帝有小皇帝的好处，可安王母族太过强势，刘皇贵妃也是个冰雪聪明，心思七窍的，当时的镇国公没有把握拿捏住。可成景帝不同，他的母族有等于没有，要想上位只能依靠妻族的力量。更妙的是，因为不受先帝重视，十七岁了还尚未娶妻。
于是成景帝娶了镇国公唯一的嫡女，封为皇后。借着镇国公的威势勉强坐稳帝位，另一方面又深深忌惮镇国公，一直虚与委蛇。这些年君臣间小心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平衡，不知什么时候一方再也忍不住，或是终于准备好决个胜负。
作为两人唯一的儿子，当朝太子。成景帝需要他维系和镇国公的关系，也需要一个太子象征帝位延续，安定朝野之心。因此他是嫡长子，而在他之后皇后再无所出，他注定是个牺牲品。
太后虽凭借成景帝成为最终赢家，身份最尊贵的女人。可不代表她的学识修养，谈吐礼仪也因此上升。正相反，成景帝与太后母子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感情极深，最孝顺。
太后不懂政治权衡，世家手段，成景帝也不强求。若无太后宣召也不让那些命妇们参拜太后。太后不会和出身高贵的宫妃们相处就只让人初一十五请安，平时也不让人打扰。
太后毕竟是成景帝母亲，这些年便是因不知礼数闹了笑话，也无人敢多嘴，不管心下怎么想，面上都恭恭敬敬捧着顺着。倒让太后保持了这份深宫中难得一寻的真性情。
自赵明轩明了成景帝对他的真正态度后，太后的慈安宫成为了他唯一的休憩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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