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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诀
(十六)
听得尖叫声,黎鹰转过头,见黎清正手握银簪,尖锐的簪子离自己要害不过几寸,他当即扭过黎清的手臂,夺了银簪,而后重重一掌击在她胸口,将她拍回车中。
秋秋慌忙接下黎清,耳中刀出鞘的脆声乍响,黎鹰拔了腰间佩刀,指向黎清:“清清,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黎清掩口咳了几声,能感到几缕温热从自己指缝间渗出。她毫不畏惧地看向刀刃,扬起脸轻笑:“不过是在做些不愧对本心的事情!”
冰凉贴着她的脸颊划过,继而是左肩,利刃入骨的痛楚直达脑髓。黎清却任由他泄愤,强忍住疼痛,终于等到黎鹰放松警惕,准备收刀入鞘的时候,她劈手夺了刀,照着他的颈部就是一下。
这一手,是靖成无意给她演示的、战场上垂死士兵与敌同归于尽的法子。黎鹰捂着颈部,身体晃了几晃,仰倒在驾车的家仆身上。
一切都在无声中发生,家仆还不晓得出了什么事,颈上已架了一把刀。黎清奋力将黎鹰推下车,余光瞥见幽林尽头正有人马的影子越来越近,她竭力平复呼吸,在家仆耳旁轻声:“调头。”
家仆被脖子上的刀吓得魂不附体,一时竟忘了执刀的人,是位身受重伤的女子。马儿嘶鸣着调转方向,可林间道路狭窄,马车却是在树上撞坏了。
黎清好不容易从车中爬出,却见家仆用刀麻利地将连接马与马车的绳索割断,跃上快马,自顾自逃往对面。她又看到对面的领头人举起手中武器,只一下就将家仆劈下马。
呐喊声响彻幽林,一面将旗自对面显现。黎清突然意识到,敌国恐怕早已料到事情会败露,如此,黎鹰口中的“接应人”,应当就是敌国趁乱前来入侵兰城的军队了。
领头的人显然看见了撞毁的马车,但见他只身快马加鞭而来,手中大刀还粘着家仆的血。黎清自知难逃此劫,便将秋秋推入车底,自己则站在车旁,只等那一刀落下。
敌国的将领来了,马快如风,刀口对准了她的脖颈。然而此时忽有一声怒喝自黎清身后传来,领头将领一惊,刀还未落下,胸口已中了一箭。
姗姗来迟的靖成,飞身下马,抽剑给了垂死的将领最后一击,受惊的马则死在了后来赶上的士兵长矛之下。
见靖成乃是领兵前来,黎清稍稍宽了心,双腿一软,眼见着就要倒地,腰上蓦地一紧,靖成的脸出现在她眼前,沾着鲜血的手抚上她的脸:“阿清,我这就带你回去。你一定要撑住!”随后朝后方大喊,“军医!军医!”
痛楚,在心安下来以后,源源不断地冲击着她的意识。黎清勉强扯出一丝笑,握住他的手腕:“好……我等你。”
军医没有来,赶到的是风晋。见黎清身上已是伤痕累累,他心里叹了一声,从靖成怀里接过她:“阿成你且去,我立刻把长公主送回城!”
靖成面色凝重地起身,郑重冲他一抱拳:“多谢!”
(十七)
“黎鹰已死……”
听闻黎清在自己背上喃喃,风晋嗯了一声:“我知道,路上见到了。”
“昨日……我在黎鹰面前……故意当作不认得你……”
“真是,事情都过去了。我还怕黎姑娘当时认了,那可就真完了。”风晋哭笑不得,口中喊了两声“驾”,座下的马愈发卖命地往兰城奔去,“不过,假如是和黎姑娘一同赴死,我也认了。好在命大,没有死成,黎姑娘的轻功,越来越叫我佩服了。”
黎清不言,只是靠在他肩头。少年今天身着的战甲,还是与往常一样冰冷。
行到一处码头,黎清侧过脸,看着江上仍零散地漂着莲花灯,不由得想起靖成送自己回来的那一晚。
“我知道自己骗了靖将军……可他却不知……若我死,他是不是会很难过?”
风晋握紧缰绳,闻言沉默片刻,方才幽幽道:“生死无常的道理,我想他应该知道。”顿了一顿,“将领本不该被情所牵挂。这个道理,希望他能够明白。”
(十八)
华昭二十一年春,捷报传入朝中,道是靖成领兵攻下敌国,自此边疆平定。
凯旋归来的那一日,本该在朝堂上接受封赏的靖成,此时正抚着皇陵新立的墓碑,将黎清最爱的香茗,泼于墓前。
那天回到城中后,奄奄一息的黎清,终是撑到他在三日后得胜归来,可也只是撑到见他最后一面。
靖成一直记着她弥留时靠在自己怀中,不住地叨念着“兰城”,听她的婢女秋秋说,可能是有关战事的流言传入宫中,惹得小姐每日都昏昏沉沉做着城破的噩梦。
七岁离了皇宫与父母,被送入奸臣家,目睹改朝换代、百姓妻离子散的惨烈,对黎清而言,或许最好的结局并不是得到谁人的爱怜,而是家国不亡。
暖融融的日光映在黎清的墓碑上,将她的名字勾勒成他最熟悉的温婉模样。墨色的燕子尾巴一剪一剪,掠过新坟,往天穹而去。
今年的春燕,归来甚迟。不过,终是归来了。
阿清,兰城在这,我也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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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后记】
是HE,但仅对于阿清而言,是圆满的结局。
可能是我的想法一直偏离大众,对我而言,阿清与靖成本就不应终成眷属。战事残酷,战死沙场对于一个忠于皇室的一等将领而言,是必然的结局。与其让阿清成为寡妇,终日在靖成的衣冠冢前以泪洗面,倒不如就让这段感情结束在彼此最幸福的时候。
比起狗血(私认为)的舞台剧,这样的结局,应当更为合理一些,也较为符合人设。毕竟靖将军不是纯粹骁勇的将军,阿清也并非娇弱的大小姐。
是以,完结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