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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看着傅夷信深情的目光，略显窘迫的神情，沈令玉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新婚之夜，俊秀的少年郎，还能说些什么？大约是情意绵绵的情话吧。沈令玉有些娇羞地低下了头，面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如三月里刚刚盛开的桃花一般。
却听到傅夷信说道：“啊玉，你……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你，你不必强颜欢笑。”
强颜欢笑？沈令玉抬起头来，刚想说我没有啊。就听傅夷信接着道：“我……其实，其实，你要是想自尽的话，我，夫君我也不好拦着。”
啊？！他说什么？！不好拦着？难道他想让自己自尽？沈令玉被他的话砸得有点儿晕，她眨了眨眼，张了张嘴，愣是没说出话来。
“让你背着羞辱，在这世上苟且偷生，倒不如放你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地去……”傅夷信说着，大约是被自己感动了，眼中簌然闪现了泪光。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令玉震惊地瞪向傅夷信。看来自己没有会错意，他竟然真的想让她自尽！
“既然你是这样想的，那刚才在山上，你为什么拦着我？”
“阿玉，”傅夷信有些急切，他上前握住了沈令玉的手，说道：“娘子，刚才在山上，我们还没有拜堂成亲，你还不算是我们傅家的人，你要是那时候去了，连祖坟都进不了，只能做一个孤魂野鬼，我怎么对得起先生……”
“先生，”沈令玉一甩手，打断了他的话，“亏你还记得先生！”
傅夷信的先生正是沈令玉的父亲。傅夷信比沈令玉大四岁，二人也算是小时相识了。
那时，沈父见傅夷信品性好，又聪慧，一直着意栽培，更是将自己的女儿许配了与他。
刚定亲那会儿，沈父虽无官职，可沈令玉的祖父却是翰林院的六品修撰，而傅夷信父亲早亡，叔父只在北城指挥司里做一名不入流的小官，沈令玉也算是下嫁了。
如今傅家二叔升了官，傅夷信中了进士，而沈令玉的祖父和父亲先后过世，沈家倒又有些高攀了。
沈令玉想着，也许他家本就有些不愿意了，又赶上自己被抢，坏了名声，就起了别的心思。
就道：“你要是还记得我父亲的一点儿好处，不如就与我和离了，咱们各自过各自的日子也就是了。”
听了这话，傅夷信好似受到了侮辱一般，愤声说道：“阿玉，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要是不要你的话，今日怎会与你拜堂成亲！”
那么你想要什么？要一个死了的我，就为了一个所谓的好名声？沈令玉一阵恶寒，身上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
傅夷信似是难过之极，眼中有泪滚落下来：“阿玉，你放心，这一生我绝不会再娶。只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们傅家两门，只有我一个男丁，你等着，等我纳妾生下子嗣后，就追随你于泉下。”
他从怀中捧出一条白绫，双手颤抖，似是那白绫有千斤重，他的泪水从清秀的脸庞滑下，滴落在了洁白的白绫上，看起来深情无限。
沈令玉的脸色这时已经称不上是难看了，简直就是活见鬼！还一生不娶，只纳妾，呵呵，自己真要如了他的愿，只怕以后这世上又要添一段“佳话”：贞烈女守节自绝，痴相公为情不娶。
沈令玉脸上血色退尽，她听到自己冷笑了一声：“呵呵，你还挺为我着想的，怕我变成孤魂野鬼，还要为我守节不娶……呵呵……”
傅夷信看沈令玉声气不对，上前去搂她的肩膀：“阿玉，我都是为你好！你不知道……外面的人说的多难听。与其以后受不住了……不如现在……”
“那我要是不想死呢？”沈令玉一把推开了傅夷信，向后倒退几步，离他远远的，却是目光如炬般瞪着他。
傅夷信看沈令玉这样，抚着心口，一副不被理解，很受伤的样子：“阿玉，你还小，不懂得人言可畏。这时……自尽还能落一个贞烈的名声，省得以后受辱。刚刚在山上，你不是也有此意吗？怎么突然就转了心思？”
突然转了心思？她根本就没想过要自尽好吗？沈令玉想问问傅夷信，他这样逼她，对得起她父亲对他这么多年的栽培吗？
想想又觉得没意思，他既然打了这样的主意，这门亲事也没法儿再继续下去了。既然不想与他过了，理论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阿玉，你再好好想想，”傅夷信站起身来，将手中的白绫子挂到了房梁上，打了个结，“一会儿我再来看你。” 说着跺了跺脚，似是狠了狠心才走了出去，随手关上了房门。
沈令玉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看都懒得看他。然后，她竟然听到了落锁的声音，这是将她锁起来，不让出去了吗？！
坐在椅子上，看着吊在梁上的白绫，沈令玉的心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冷是因为对傅夷信失望，热却是因为被气的。
看来傅夷信是铁了心了。不行，她得想个法子，起码要先出去才行。她站起来拽了拽门，果然打不开，她又去看了看窗户，窗户倒是开着的。这屋子本来就不是用来关人的，傅夷信也不可能叫人把窗户都钉起来。
沈令玉推开窗户，刚要翻出去，又一想，不对。自己这样偷偷摸｜摸地做什么？走也要光明正大地走。再说了，要是翻窗出去，外面的丫环婆子看到了，报告了傅夷信，反倒不妙。
这时候沈令玉才有些后悔，没有带一个陪嫁的丫环过来。
如今家中只有大伯在北城指挥司做一个管马的小吏，三叔是个浪荡子，整日里不着家，一家十几口人全靠着那点儿祖产过活。
她们二房统共就只有一个丫头，跟了她，母亲和哥哥就没人伺候了。
本来母亲打算再买一个人的，只是从去年开始，先是大皇子做乱，京中人心惶惶，后来圣上登基，追查大皇子余孽，对生人盘查甚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也就没有买，想着是等以后时局稳了，再买也一样。现如今倒是连个帮手都没有。
沈令玉在屋里转来转去，想着先要把哥哥找来，却是连个跑腿的人都没有。
正为难之时，傅夷信又回来了。他开了锁，见沈令玉并没有听他的，自己上吊自尽，虽然不高兴，却也有些不知怎么办。沈令玉不听他的，叫他动手把她吊上去，他也是万万下不了手的。
只好威胁道：“阿玉，你这样不听话，以后，以后休想我进你的房。”
切，谁稀罕你！沈令玉心中腹诽，面上却是装出了悲痛的神情，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小媳妇样，哽咽道：“夷信哥，不是我不愿意走这条路，只是，只是我还想见一见兄长，”说着又挤出了两滴泪来，抬头望向傅夷信，眼圈红红的，“你，你不会连我最后的这点愿望都不答应吧？”
看着沈令玉悲泣的模样，傅夷信立时觉得心疼万分，上前抱住了她：“阿玉，我答应你。”
沈令玉忍着恶心让他抱了一会儿，催促道：“那你还不快叫人去叫我哥哥？”
傅夷信不舍地松开她，出去让人叫了沈令璟来。知道他们兄妹有话要说，傅夷信也体贴地避了出去。
沈令璟在前面喝了不少酒，脸有些红，不过他一向酒量好，并没有醉，见沈令玉脸色不好，问道：“妹妹，怎么了？是不是傅夷信欺负你了？哥哥找他算账去！”
沈令玉忙拉住了他：“没有，他没有欺负我。只是，出了这种事，我想与他和离。”
“什么？！和……”沈令璟惊得差点跳起来，后面的“离”字还没叫出口，就让沈令玉捂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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