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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因去年道阳侯之乱（即原先的大皇子元和，死后被贬为道阳侯），皇帝在京中的妃妾全部遇难，只先太子妃所生大皇子元纬逃了出去，却是下落不明。元穆派了大量手下寻找，一直无有所获。
皇帝自去年登基以来，后宫只进了四人，惠妃、康妃，安嫔，另有婕妤一人。如今也有半年多了，一个有孕的也无。
朝臣们均道，宫中无后，是以无主，无主则乱，乱则不生。恳请皇帝立后。
皇帝也不知怎么想的，只推说儿子元纬找不回来，他心中悲痛，无心立后。
明明找儿子与立皇后并没有冲突，朝臣们认为必有隐情！
后来也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小道消息，说是皇帝认为皇后身为一国之母，小门小户的怕担不起来，所以想在四品以上的官员人家选。
自国朝立朝以来，太｜祖规定，不管是皇帝还是皇子，选妃都要从四品官以下人家选。虽说后来规矩并没那么严了，也有妃子出身高的，但皇后——却是没有一人出身高门的。
不少家有适龄女儿的朝臣内心沸腾了，不但纷纷上书，奏请立后之事，还鼓动御史们跪了一次贵和门。
元穆冷笑，这才没多久，又来跪了。他大步走到贵和门外，远远地站在屋檐下，冷眼看着那几个御史。
御史们心里都开始打颤。上一次，那几位御史就是被这位王爷赶走的。他的侍卫们直如虎狼一般，一丝道理也不讲，将那几位御史如拖死狗一般拖了出去，还一人赏了两脚。
这次，他们特意趁昭王外出不在京中，才又来跪宫门的，本想着最多皇帝恼了，打几板子，还能落个誓死进谏的清名，谁想到正赶上这位阎王又回来了。
只是这个时候退缩，未免也太没面子了。只能逞强跪着，至多也不过叫他打一顿罢了。
不过这一次，昭王好像打算讲讲道理。只见他冲身后的侍卫低语一声，那侍卫就带着渗人的浅笑过来了。
“洛大人，我家王爷请你过那边一叙。”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就将他扯了起来。
洛高承跌跌撞撞地站来——腿都跪麻了，被宁成连扶带拖地带到了屋檐下。
昭王正负手站在那里等他。耀眼的阳光穿过明黄的琉璃瓦，在昭王
如玉般的脸上洒下半明半暗的光影，神情喜怒难辨。
洛高承的腿更软了，扑通一下跪在那儿，声音打着颤：“下官参见殿下，不知殿下找微臣有何事？”
昭王眉目淡然，道：“也没什么。就是前些天有人秘报，京城飞鹤斋跟道阳侯余孽暗中勾结，本王是想问问洛大人，该如何处置啊？”
“啊！”洛高承一惊，抬起了头，“微臣听说飞鹤斋做的都是正经买卖。”
“是吗？”昭王目光如箭，射向洛高承，“你与飞鹤斋什么关系？你怎么知道他们做的是正经买卖？不经调查，洛大人就敢断定？”
“这个，我，我——”洛高承有些说不下去了。
飞鹤斋背后的东家是顺明府治中黄弘深，而黄弘深则是当朝太后的舅家表兄。因此，洛高承跟他关系一向不错。
刚几日，黄治中暗示他上折请皇上立后，不成就跪宫门，许他事成之后官升一级。
进谏本就是御史的职责，并且，办好了还能赚取政治资本，就算是办不好，也不会有什么后果。洛高承自然高兴地答应了。
而如今，昭王与他说这些，他当然明白什么意思，暗中更是心惊不已。知道他与黄弘深的关系容易，可知道这件事儿是黄弘深背后指使，知道飞鹤斋的幕后东家，却没那么简单了。
“回去告诉黄弘深，有些事儿，不是他一个治中能插手的。”
洛高承冷汗津津，一跌声地应着：“是，是——”缩着肩退了下去。
接着，宁成又将另一位御史洪修义“请”了过来。
元穆也不跟他啰嗦，直接问道：“烟柳阁的雪娘子怎么不在了？莫非是，洪大人你……”
昭王没再往下说，洪修义却是出了一脑门子的冷汗。
“这，这，微臣也不知道。微臣只是偶尔听雪娘子唱过几次曲儿。”
“是吗？”昭王勾唇一笑，洪修义只觉昭王容色无双，可他说出的话却是淬了毒一般，“不知你家夫人可去过荫歌胡同？”
洪修义不由得缩了一下脖子，好冷！
洪夫人一向善妒，娘家门第又比洪家高，洪修义一向惧内。前一阵子他看上了烟柳阁的花魁雪娘子，以别人的名义，偷偷在荫歌胡同置了宅子，养在了外面。
他自以为做得隐秘，没想到竟然被昭王知道了。想起夫人的河东狮吼，洪修义将头伏在地上，连声道：微臣知错了，微臣知错了。”
“既然知错了，就回家去吧。”元穆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是，是——”洪修义跪下磕了个头，也没敢看其他的御史，转身走了。
剩下的几位见领头的两位大人都走了，也有些跪不下去了。等宁成过来，按着身后的剑说了句：“再不滚的话，王爷就叫人来打了。”
吓得那几位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灰溜溜地滚了。
事情解决了，元穆突然觉得心中空荡荡的。他也不回御书房了，抬腿就往外走。
皇帝跟前的大太监徐顺业追了出来：“殿下留步，皇上还等着您一块用午膳呢。”
元穆头都没回，“你跟皇兄说，晚些我再过来。”
走到六部衙门，正看到傅夷信从里面走出来，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连他都没看到，直直地走了。
元穆站住，随手抓住一个官员问：“那不是新科进士傅夷信吗？怎么在这里。”
那官员只是个七品小官，现被昭王动问，只觉脸上有光，忙施了一礼，满脸带笑道：“王爷记性真好，正是新科进士傅夷信。现在户部观政。”
“既是选到了户部，该高兴才是，怎么一副丧气样？”
“王爷您有所不知，”那官员说起八卦，一脸的兴奋，“他的新婚夫人成亲那日被人劫走，虽说救了回来，到底坏了名声。那妇人倒是个贞烈的，说自己坏了名声，非要与他和离，自己在娘家守着，终身不嫁。”
“什么！要和离？”元穆震惊之下，一把揪住了那个官员的衣裳领。
昭王一直被传性情暴戾，还在金殿上当众打过朝臣。那小官不过是说了几句别人的闲话，也不知自己怎么触到了这位王爷的逆鳞，吓得战战兢兢，“是，是。不过……下官也只是听说，听说而已。”
元穆惊觉自己失态，放开了那小官的衣领，道：“本王也只是吃惊。那新娘子还是本王派人救回来的。”
“啊，是，是吗……”那小官几乎要结巴起来。
以前傅家就宣称新娘子是昭王帮着救回来的，可大家都认为傅家想往自个儿脸上贴金，没有人相信。
昭王不打人就是好的，怎么会救人。
没想到今日昭王亲口承认了。
“那傅夷信怎么说？”元穆看那小官结结巴巴，放温和了声音，问道。
“他，他也是个痴情的，硬是不同意。如今是他要接人回傅家，那边却也坚决不回去。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他都是这副神思不属的模样。”
“这样啊，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元穆强压着心中翻滚的情绪，出了六部口，走到了长安街上。
将近午时，太阳直直地照着街旁的垂柳，柳叶绿得发亮，直晃人的眼。元穆只觉自己的脚步都要飘起来了，她要和离了！她要和离了！
他心中快要哼起曲了，可又觉得自己很卑劣，她要和离了，他应该替她难过的，可是他心里却是如此的高兴，高兴得他想要跳起来。
其实，高兴又怎样？他元穆总比傅夷信要强吧。她跟傅夷信和离了，嫁给他岂不是更好？
可是，元穆又想起刚才那个小官的话，他说，她要在家守着，一辈子不嫁呢，不由得又发起愁来。
那天，元穆救了沈令玉后，再也无心打猎，就去了北丰口大营。本来只是想视察一下的，恰好有人来报，说是发现了道阳侯余孽，本来这些小事是不用他亲自去的。不过他心中郁闷，索性亲自走了一趟，就当是散心了。
这一去就是十几天，没想到回来就听到了阿玉要和离的消息。
诸多情绪在元穆心中翻涌，一会儿气愤，一会儿欣喜，一会儿又觉得满是希望，虽说她要替姓傅的守着，可他总是有机会了不是？
宁成跟在昭王身后，手里牵着大黑马，心中奇怪。王爷也不知想什么呢，也不回府，也不逛铺子，就这么一直在街上走着。
“殿下，上马吧，该到用午膳的时候了。”他忍不住提醒了一声。
昭王这才回过神来，翻身上了马：“走，到东阳胡同一趟。”
东阳胡同？那位要和离的姑娘不就住在东阳胡同吗？宁成心念一闪，难道王爷他真的……真的喜欢那位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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