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乔女王

　　戏余，乔又青偶尔也会回家，补充补充能量。而今天的行程本来是空出来参加公司的晚宴的，但是乔大小姐实在是不想凑那个热闹，更不想去讨什么新总裁的喜欢，所以干脆翘了安排，回去吃饭。

　　江涛打过来问的时候，她直接敷衍道：“人不太舒服不想去了，况且我现在的资源还好，不需要跟新人抢。”就挂了电话。

　　不管明天会不会被训，今晚先搓一顿再说。

　　每次她回来姜姨就会准备好她爱吃的糖醋里脊、剁椒鱼头这样的菜式，这次也是一样。
　　巧的是，她在家的时候顾淮司也基本都在。

　　看着对面这淡漠沉稳然而十分闷骚的男人，她默默发了条信息给姜姨：是不是你出卖我？

　　姜姨没有回她，只笑眯眯得坐在一侧。然后带着慈母般的微笑，给顾淮司夹了块糖醋肉：“国外都是些番茄酱沙拉酱什么的吧，来，尝尝阿姨的家常菜，虽然都是酸甜口，但是味道可不一样。”

　　一大块黏糊糊的肉扣在了顾淮司白花花的饭碗中。

　　乔又青忍不住笑了，“都那么长时间了，你怎么还把我们的口味弄混，淮司喜欢吃清淡的。”又边吃边嘀咕道，“而且他都回来一个多月了，不用每次都这么照顾他的。”

　　顾淮司抬眸看了她一眼，应了声：“嗯，国外也有中餐厅。”

　　“国外的中餐厅跟自家做的能一样吗？”姜姨根本没有把他们两个的话听下去，还是自顾自给顾淮司夹青菜，习惯性地唠叨，“兔子似的，光吃些萝卜啊白菜，怪不得又青叫你小兔崽子。”

　　正在喝汤的食肉动物乔又青呛到了，咳了咳。
　　顾淮司含笑看了她一眼，乔又青有种说人坏话被抓包的感觉。

　　为了公平起见，姜姨也给她夹了一筷子茄子。

　　乔又青盯着碗里突然多出来的紫色不明物体整整三秒。

　　“妈！我也不喜欢吃茄子！”

　　姜姨愣了，纳闷道：“欸？你们一个个怎么回事？耍我玩吗？我怎么记得以前我做这两盘菜，你们两个还抢来的？”

　　“抢什么呀！”乔又青回忆了一下，咽下嘴里的饭，想要解释，“那次是……”

　　对上顾淮司的视线，乔又青不说话了。

　　“是什么？”姜姨好奇。

　　那是他们赌气来的。

　　记得那天顾淮司在打篮球，她在旁边看着，然后就看见有个女生跑步的时候迎面朝他撞去，故意撞到他怀里，之后还来了个极假模假式的摔跤，可这个原本一直与异性保持一定距离的“注孤生”竟然主动将她扶了起来，拉着那个女生的胳膊很关切地问：“没事吧？”
　　尽管依旧是那种很淡的语气，可他往常遇到这种事情一般是扭头就走的。

　　乔又青当时在旁边看得酸溜溜的。
　　她能看得出这一下搀扶与“礼貌”“绅士”有些许不同。别说她了，就连那个女生自己都忍不住红了脸，似乎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待遇。
　　可怎么说也是“实力派演员”，乔又青并没有把自己的不满表露出来，反而假装心情格外明媚。

　　那时她在整个圈子里还不太出名，却也是高中校园的风云人物。听说她回母校的消息，就有不少学弟守在不远处观望，然后回家路上就听见有个大胆的小弟弟直接趴在围栏上大喊：“乔学姐，我喜欢你！”

　　之前碰到这样的情况，她顶多也是微笑致意，心情不好时就干脆不理，那回却鬼使神差地扬起最优雅迷人的笑容向那小迷弟挥了挥手：“谢谢你的喜欢。”

　　于是顾淮司就吃醋了，硬是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吻她以示主权。
　　可想而知，她那时也在生气，手都不想给他碰一下。

　　然后两个人一整路都黑着个脸，还很幼稚得走得远远的，中间隔着条三八线。

　　那天晚上姜姨就是做了糖醋排骨和素茄子，乔又青对他冷淡的态度极为不满，所以他夹哪里，她的筷子马上就跟过去。可想而知，顾淮司也很不爽，立马反怼回去，她要吃糖醋排骨的时候，他竟然还伸筷子把她的肉打掉。

　　直接用两根筷子干了一仗。
　　最终她那里一碗的茄子，而顾淮司碗里都是一坨一坨黏糊糊的。

　　谁都没有吃安生。

　　显然顾淮司也想起往事，乔又青一抬眸就对上他的目光，带着些玩味的目光。

　　乔又青有点不开心。

　　顾不上回答姜姨的问题，她故意也挑了一块最黏腻的肉丢到他碗里，刚好跟原先还没动的那块相叠。乔又青阴森森笑道：“淮司啊，多吃一点，长身体呢。”

　　自从那次不得不咽下一堆自己不喜欢吃的菜，怕是顾淮司已经对糖醋一类的东西有了阴影。

　　瞧着面前的女人这嚣张的笑容，顾淮司倒也不急着把饭上的东西移走，只从容无比地伸出手，眼见一大块茄子也要落到自己碗里，乔又青怂了，连忙将碗捧起来，嘴上却不松懈得怼他：“每次我在你都在，你之前还好意思说我自恋？”

　　顾淮司淡淡瞧了她一眼，只把茄子送进自己的嘴中，嚼完后静静道：“谁知道你也在这里。”

　　这不咸不淡，不冷不热的语气。
　　乔又青想起某天某人把自己压在沙发上时唇上的触感，再想想某天某人把她抵在门上上演霸道总裁式壁咚的画面，还有那句求复合的话，不由得脑袋里蹦出“傲娇”两个字。她哼了声，扭头对姜姨道：“妈，手机给我一下。”

　　姜姨以为她要打电话，就把放在一旁的“板砖”递给她，还按好了密码。

　　乔又青一开已发简讯，翻身做主人一般骄傲得把屏幕直接怼到他脸上，上面透露着密谋气息的文字立刻公诸于世：丫头晚上回家，你要过来的话告诉我一声，顺便帮我带把葱。

　　下面是顾淮司的回信，简单的一个字：好。

　　“现在还有话说吗？”乔又青把“犯罪证据”放在一侧，再看了眼沙发上搭着的外套，脑子里想着的是刚谈完生意，西装笔挺的男人特地开车去菜市场，再拿出谈百千万合同的架势，一脸正经得跟卖菜老板说“来把葱”的画面。

　　怎么就这么喜感呢？

　　上一刻还在质问他，下一刻乔又青自己就忍不住笑了。
　　顾淮司看着她的时候估计有些无语，但见她笑，自己也稍稍跟着浮了浮唇角：“在想什么？”

　　乔又青的笑点有点奇怪，而且容易像嚼了炫迈一样一笑就停不下来。

　　她好不容易把面部神经安抚完，就看见顾淮司盯着自己的脸，饶有趣味的模样。
　　乔大小姐很不爽，耍脾气似得朝姜姨撒娇：“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还找这个臭小子来气我！”

　　顾淮司看她，眼底的宠溺十分明显。

　　姜姨将他的眼神看在眼里，颇为无奈地笑道，“你们两个啊，都这么大了，还跟小孩子似得！”似乎是想帮这半个儿子出头，还意味深长得说，“也不知道是谁跟我说淮司最近都没有好好吃饭，叫我多做一些好菜，难道我理解错了，不是你暗示我叫他一起过来？”

　　“妈！”乔又青见姜姨也帮着这个臭小子，还抖出了许多她的“秘密”，一撂筷子不干了。

　　生气！

　　每次她落了下风就会这样，顾淮司习以为常。

　　下一刻，又青的碗里多了两块肉，看过去时正迎上对面男人眼角余晖细碎的光影。
　　“我的错。”

　　极温柔而耐心，像是哄孩子的语气。

　　姜姨正感慨于她家又青真是有福气，乔又青已经一脸冷漠地一筷子把两块肉夹了回去：“这才是你的错！”

　　顾淮司无奈之下只好把碗里的菜吃了。
　　这丫头可真是不好骗。

　　晚上一起住在姜姨家里。

　　这也是顾淮司回国后第一次住回了他的卧室。
　　时隔五年。

　　姜姨一直都把他们两个的房间打扫得很干净。
　　又青以前帮她定过钟点工，但是干了一阵子后就被她辞退了，她说是人家清理得马虎，还不如自己打扫。

　　这五年，她偶尔会过来陪姜姨，倒是没有太多感慨，而顾淮司却不同，他似乎是被她伤得太狠，连假期都没有回来过。

　　随他一起进了他的老房间，乔又青坐在写字桌旁，支起下颌笑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

　　顾淮司倚在床头，看她。

　　沉默。

　　乔又青酝酿了一下，终还是开口：“我一直很好奇，你回来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勾唇：“现在才问？”

　　乔又青颇为无奈：“谁让你之前对我若即若离的，我都不知道你是想怎么样。”

　　女人心是海底针的话，顾淮司的心怕是要拿着放大镜才能在海里找到。
　　太难猜了。

　　果然，他优哉游哉道：“以后再告诉你。”

　　乔又青扭头，不想搭理他。

　　看向四周。

　　其实这间房她之后也很少来过，现在一看陈设和淮司离开时一模一样，基本是没有动过的。
　　还记得她第一次没经过他的同意就闯入这块空间，还被他甩了冷脸呢。

　　那也是她第一次看见这个清冷的少年红了眼眶。

　　从此记得，三月二十八，是他母亲的忌日。

　　转身拉了拉靠着的这张桌子，九年了，还很牢靠。
　　忍不住笑了。

　　记得以前她参加高考，复习文化课的时候坚持不下去，死活要拉着顾淮司一起受罪，美其名曰“带着他一起学习，走向人生巅峰”。那时候顾淮司课业成绩极好，她就经常打着“时间太久，忘了”的借口找他问高一年级的题目，结果问着问着，发现不少高二高三的题目他都会做，为了不去补习班或者请家教受累，她就死抓着他这根救命稻草，也不管他愿不愿意。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渐渐演变成，她问题目，顾淮司会的就教，不会的他就先去自己探索一会儿然后再回来教。而且事实证明，当老师是很考验一个人的耐心的，写到动点题时，他经常得教到一半出去冷静冷静再回来慢慢说。更不幸的是他碰到的是她这样一个暴躁的学生，所以老是他还没不耐烦，她已经被题目惹得暴走了，还创下不少堪称学渣典范的经典语录。
　　不过这样的好处是，为了教会她，顾淮司高一还未读完就学了大半套高中教材，从此次次年级第一，至少没出过前三。

　　啧啧，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这么一想，淮司成绩那么好，说不定有她一半功劳？
　　是不是有点太不要脸了……

　　与此同时，顾淮司看着面前这个又在胡思乱想的女人，也回忆起一些事情。

　　其实初见之后的一段时间，他一直觉得这个没礼貌的丫头有两张面孔，并且一直将自己的张狂与冷漠隐藏在虚假的亲切礼貌底下，表里不一得很。
　　可正因为如此，他看着她时常像是看着自己的影子，那样熟悉得让人厌恶。

　　直到那一天，她将他狠狠怼在墙上。

　　她说：“你以为你什么都憋着，什么都一个人担，就是成熟理智吗？恰恰相反，你潜意识里只是想以这种方式吸引别人的注意，让人家发现后更心疼你。幼稚，极其幼稚。”
　　她还说：“这个世界伤害的不只是你一个人，而你能伤害的只有担心你的人罢了。”

　　乔又青啊，就是擅长用那样狂妄的语气将他的伤疤揭开，鲜血淋漓地，完全没有在意他的感受。

　　到现在他还忘不掉她当时掉着眼泪时脸上骄傲的笑容……
　　“你厌倦周围的一切吗？正巧我也是，但是现在我发现，我厌倦的归根结底只是我自己而已。”

　　用那样讨厌又令人心疼的语气让人认清现实……
　　“你也一样。”

　　那时候他才发现，或许，他们并不是一类人。

　　“又青。”
　　顾淮司唤她，乔又青转身。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起身，朝门口走去。

　　乔又青正摸不着头脑，门边那人已撂下一句话：“你好笨。”

　　“什么？！”乔又青懵了一会儿后，拍案而起。

　　“你最好给我好好解释一下！”

　　难道他也想起那会儿痛苦的教题经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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