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文武不如龟

　　柳府比之苏府要小许多，不过十几间房，几个院落。比起苏府处处人工雕琢的精致，多了许多未经雕饰的自然。尤其柳琪才爱好吃桃，特意种了一处桃园。此时花瓣已落，枝叶繁茂，青色的果子点缀枝头，微风一袭，似乎能闻到青果香。

　　柳琪才买这府邸时，这处院落有两颗繁茂的海棠，留了下来。
　　海棠簇簇，朗月清风，端得自在。

　　苏泽和柳琪才坐于竹席之上，案桌上摆了天花饼、 乌梅糖 、玉柱糖等香甜果子，并麻腐海参、芥辣瓜旋儿、莴苣笋小凉菜等小凉菜。

　　苏泽点过茶后，执箸叹息：“你说你整了一桌下酒菜，却用来吃茶，未免可笑。”

　　“这不是最近文人之间流行斗茶吗？我收了好些名茶，够我喝下半辈子了。我又不甚爱这些，实在多得难受，只盼着早喝早了。”柳琪才笑言道，“等会回去，苏兄随意拿些好了。”

　　“哦？琪才何时那么大方了？”苏泽冷笑一声，“我看你是得了吏部尚书钱大人一壶紫金泉，不愿意拿出来给为兄尝尝？”

　　“哎呀，既然都知道了，还说出来，这不是自己给自己难堪吗？”柳琪才怼人时，亦是一派风轻云淡。

　　好酒自然留着偷摸喝。更何况苏泽酒品忒差，五杯必醉，醉了便动手打人。朝中上下谁愿意与他喝酒？此人还好酒，常常自个在家喝醉了，翻了墙院，专门过来揍他。仆人拦都拦不住，专往他脸上招呼。

　　哎，苏泽一定是嫉妒我比他貌美。柳琪才摸摸自己俊俏的脸蛋，心想。

　　苏泽瞧对方一副“老子天下第一漂亮”的得意样，气不打一处来。他说道：“少与钱大人热络，你难道没看出来，他有意把女儿许配给你吗？”
　　“钱大人嫡长女不才及笄吗？可比我小了一旬多。怎么可能？”柳琪才有些吃惊。

　　“哼。也不想想自己的样子，男人女人可都想往你身上扑。”苏泽瞪柳琪才一眼。

　　半年前，新近探花见了柳琪才惊为天人，写了数首仰慕淫诗，闹得满城风雨。苏泽一想起来，心中不由泛酸。这酸意，定是自个与他同时遇见探花，却被忽视干净，心有不甘而起。

　　恼怒的苏泽在批阅关于新科进士官职任命的折子时，改探花入职翰林院为到边境当县令。年轻人嘛，需要多体会百姓疾苦，方能懂得为官者的责任。

　　“天生丽质难自弃嘛。要不我成亲好了。”柳琪才摸着下巴，眯眼道，“钱家丫头长得真不错，和海棠花似的，粉嫩活泼。可以考虑。”

　　苏泽一愣，看手中还执了半杯茶水，想都没想，泼在柳琪才身上。

　　柳琪才跳脚，抖着衣袍道：“这可是蜀地的云锦，好几百两一匹。”

　　“替你洗洗龌龊的心思。老牛吃嫩草也不想想后果。”柳泽又斟了一杯茶，看着对面的人手脚忙乱的样子，悠哉地品茗。

　　绣帕擦干水渍，见有茶色污迹留下，心中叹气，这人真不禁逗。好好一件外袍就这么浪费了。
　　“什么意思？”柳琪才心不在焉地问道。

　　“钱家和侍卫兵马司指挥使李昂、将军王昌德速来不合，你若是与他结了亲，就相当于得罪了另外两大世家。而且……皇上能一直放心地把国事交于你，还不是看在你家境寒酸，在京城无根基，只能效忠于他。做了钱家的乘龙快婿，这宰执之位怕是做不久了。”

　　“我知晓的，不过是逗你玩罢了。”柳琪才贱嗖嗖地说道，“成全你一副十分想在我面前显摆的样子。”

　　“算你不笨。”苏泽深吸一口气，知晓说不过此人，转而问道，“会折纸吗？”

　　“啊？”话题转得太快，就像龙卷风。柳琪才不明所以：“会啊。”

　　“教我。”
　　“满腹经纶武功高强无所不能的苏泽大人竟然也有不会的东西，教小人如何相信呢。”柳琪才损道。

　　“太子乖巧老成，难得喜欢折纸，有个小孩子的喜好。我想学会教他。”苏泽正色道。

　　“好吧。”小太子平时沉稳冷言，不争不抢，小大人似的，七岁的孩子活得像七十岁的老人，可以说十分佛系了。

　　“你把那套前朝大师的紫砂茶具孤品送我，我便教你。兔子、青蛙、家鸡……我会十来种折纸法呢。”柳琪才说道。

　　“呵，不是不爱茶吗？给你岂不是浪费。”苏泽不解。

　　“我可是文官之首，总该有一副好茶具来冲场面。”柳琪才道。
　　“随你。”

　　“苏兄豪爽。”苏泽家底厚得很，柳琪才没少从他那讨要好东西，两人俱已习惯。

　　柳吩咐下人拿来硬纸。

　　“看懂没？”柳琪才举着手中的纸青蛙晃来晃去。
　　“再来一遍。”

　　柳琪才白苏泽一眼，卷起袖子，又抽了张白纸折起来，动作放慢了许多。

　　白纸在修长的指间折叠翻飞，贪色的花瓣打着旋落于皓白纤细的小臂，不愿离去。柳难得的安静俊雅之态，令苏泽微微痴愣。落花人独立，君子世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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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宫中。太后以皇后需要静养为由，让妃子及内侍女官皆不能打扰皇后，后宫用度禀报李贵妃即可。

　　小龟听了红翠的禀告后，颇为高兴，又多吃了一碗鱼羹。

　　大龟和小龟皆好静懒动，每日不是在吃睡便是在睡吃。待太医复诊时，两人面色红润，还丰腴了不少，身体比之前还要康健。

　　内侍太监张让忍了几日，终于忍不住提醒道：“陛下，您已有一月有余没上朝了。您龙体已无大碍，明日是否能主持朝会？”

　　“朝会？”大龟一想，是有这么一回事。萧衍圭一向是每月三次朝会:初五、十五、二十五各一次，随着高兴做批复。

　　寻日里的奏折什么的？基本上批“阅”即可。

　　如此说来当皇上倒不难，唯需要五更早起。

　　一月只有三日早起，忍忍也就过了。
　　“好。明日上朝。”大龟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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