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记

　　2、

　　陵城，郭大帅府。

　　小轿车鸣了喇叭，管家打开紧闭的铁门，站在院中的警卫连忙敬礼。郭昊天和傅云琛赶在晚饭前回到了帅府。

　　今日郭长林为了张崇岳进城的事忙得焦头烂额。郭昊天本想带傅云琛去吃牛排，傅云琛劝他早点回家莫要惹郭大帅不快。

　　对傅云琛说的话，郭昊天多少会听进去一些，便耐着性子匆匆从马场赶了回来。

　　客厅里仆人摆好了碗筷和菜肴，只等主人入席。郭昊天的位子紧挨着郭长林，他的对面是正室夫人的位子，再往下是是妹妹郭晓婉的座位和几位姨太太，而傅云琛则坐在最后。虽说外人眼中傅云琛是郭长林的义子，但在家中，他的地位也就仅仅高于管家罢了。

　　郭长林领着众姨太们走进客厅，见郭昊天进了屋，微微抬头。

　　“爹。”

　　“回来啦。”

　　郭夫人走过来帮忙脱去郭昊天的西装外套，宠溺地责备道，“就知道出去玩。瞧这满头大汗。”

　　“我这不是赶回来陪您吃饭吗？”郭昊天笑眯眯地冲母亲撒娇。

　　“你们出去玩也不带我！”妹妹郭晓婉十分不快，娇嗔道，“又去哪了？”

　　郭昊天拎着礼物袋，“给家里的几位美人都带了礼物。”袋子里都是最新款的美国口红，傅云琛让郭昊天回家前给家里的几位夫人小姐人手买一支。

　　果不其然，这小小的口红便能讨得女士们欢心。

　　郭昊天是家中唯一的儿子，又是正室所生，是掌上明珠，地位很高。他出手阔绰，家中人缘也好。

　　郭长林轻咳一声，示意大家坐下吃饭。自始至终，傅云琛都没说话，他远远站着，自知身份有别，一旦进了客厅，他就不能逾越。

　　“云琛哥你也坐啊。”郭晓婉叫他。

　　傅云琛没答话，郭晓婉的母亲三姨太则催促自己的女儿快坐下，不要乱说话。

　　郭长林也没有叫他坐下的意思，只是问道，“最近码头怎么样？听说有人闹事。”

　　“三青帮的人不太安分。码头我也增派了人手。大帅不必担心。”

　　郭长林嗯了一声，“他们最近勾搭上了日本人，越发不把我放在眼里了。郭炎——”

　　郭炎是郭长林的副官，他应声，“到。”

　　“你调出一个队伍来给云琛指挥镇住码头。现在码头不能乱。北京佬已经进城了，一旦给他抓到一点空子，还不得翻江倒海！”

　　郭炎看了看傅云琛道，犹豫道，“是！”

　　郭夫人见厅中气氛骤然紧张，开口调解道，“大帅您累了一天了，先吃饭吧。”

　　郭长林点了点头，“云琛你坐吧。”

　　傅云琛这才坐下低头吃饭。郭昊天看出父亲情绪不佳，也没开口调侃活跃气氛，一家人吃饭吃的安安静静，十分压抑。

　　饭后，郭长林唤傅云琛进办公室询问码头细则。方才人多，他没有多说什么，现下郭大帅则不顾情面把傅云琛狠狠训了一通。

　　“码头的事，你赶紧给我压下来！那帮穷鬼是你要调来码头赏他们一口饭吃的。我信任你，才没找三青帮的人手。如今倒好，他们三天两头来码头滋事，你还镇不住！”

　　傅云琛低着头，不卑不亢道，“三青帮勾结日本人，是个祸患。云琛想——”

　　“你想干什么？”

　　“灭了三青帮。”

　　郭长林嚯了一声，“你可真是狮子大开口。三青帮的确是一群乌合之众，可是你可知道他们手上控制着多少陵城的苦役？”

　　傅云琛脱口而出，“一旦灭了三青帮，这些穷人也能重获自由。”

　　郭长林一拍桌子，怒道，“自由？你也听了孙文的那一套？！”

　　傅云琛一惊，自知失言，赶紧单膝跪下，“云琛不敢。”

　　“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这帮逃难来的穷人一旦没有管束，陵城就会大乱。你口中所谓的自由，可能会是一场灾难。”

　　傅云琛不敢反驳。

　　郭长林见他低头不语，转而语重心长道，“你是一个将才，我希望你能好好辅佐昊天，保住郭家军，保住陵城。今时不同往日，那北京的张崇岳已经进了城，有几千个大兵正围着陵城虎视眈眈，现下我们不能出任何差错。至于其他，你无需多想。”

　　郭长林恩威并施，无非是想圈住傅云琛，让他继续为郭昊天效命。傅云琛虽然出身微寒，但是有勇有谋，短短一两年时间就重整了混乱的码头秩序，更在陵城□□中颇有声威。一则他身手了得，二则他骨子里有股不怕死的狠劲。

　　郭长林没见过能像他这么能豁命的年轻人。也是，十五年前，若不是有他不怕死，拿出命去拼，或许昊天也活不到今天。

　　郭长林是很看重傅云琛的，但又不能让傅云琛的声威高过郭昊天。所以在外人面前，对傅云琛总是很严厉，把他的气势一再地压下来。

　　“你今年也有二十五了吧？我记得你比昊天大三岁。”

　　“是。”

　　“该娶妻了。”郭长林敲了敲桌子道，“有没有看中哪家姑娘？带来给我看看。”

　　“……没有。”傅云琛嗫喏道，“云琛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想为大帅效忠。”

　　“大丈夫成家才能立业。算了，瞧你也没什么机会去认识姑娘，这事我会让秀玉（郭夫人）帮你看看。你先出去歇着吧。”

　　傅云琛垂头退了出去。他走到走廊尽头，见郭昊天正在等他。

　　“爹又骂你了？”

　　“没有。”

　　郭昊天知道郭长林一向疼爱自己，但凡有气都是往傅云琛身上撒，偏心的很。小时候，郭昊天爱闯祸，郭长林彼时脾气比现在火爆很多，常常要拿鞭子抽他。每每都是傅云琛护着郭昊天，明明他处处谨小慎微，没犯过错，却总是替人受过，反被郭长林抽一顿。

　　因此，郭昊天总是当傅云琛是亲哥哥一般对待。但凡有好东西，一定要分给傅云琛。两人感情甚笃，亲如兄弟。

　　郭昊天很不喜欢父亲对傅云琛的态度，比如方才吃晚饭。他倒是希望能和傅云琛坐在一起吃饭，堂堂正正的。

　　“云琛哥，大哥！”郭晓婉从另一头迎了过来，“你们又在说什么悄悄话。”

　　郭晓婉是三姨太的女儿，今年才十七岁。

　　“在说你啊。”郭昊天调笑道。

　　“我有什么可说的啊……”郭晓婉脸突然一红，羞答答地瞥了一眼傅云琛说，“说我什么啦？”

　　郭昊天笑道，“云琛说你能吃，一个人可以吃三碗饭，真是女中豪杰。”

　　郭晓婉气的脸更红了，狠狠踩了一脚郭昊天。

　　傅云琛推了一把郭昊天，解释道，“二小姐，少爷乱说的。”

　　郭晓婉哼了一声，作势要打，傅云琛拦在中间，三人打打闹闹笑声都传到了楼下。

　　“哎呀，云琛哥你让开！让我撕了他的嘴！”

　　“你这么狠！谁敢娶你啊！又能吃又凶！”

　　“要你管要你管！”

　　“好了好了二小姐别打了。啊——”

　　郭晓婉一拳打到傅云琛心口，傅云琛立刻弯下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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