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黑夜过后是黎明

　　当哈利从昏睡中醒过来时，天已经亮了。盛夏的太阳总是出来得比一年的其他时候早。哈利好不容易在阳光下调整好自己的视野，不禁注意到一双明亮的棕眸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他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再次搂紧了怀中的人儿。
　　“什么时候醒的？”哈利有气无力地问道。
　　“五点半吧，现在已经六点了。”被他禁锢在怀抱里的女孩笑着说道，“你睡着的时候好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和在学校那会儿一模一样。”
　　“嗯……嗯……”哈利含糊地应着，继续回味着昨晚的温软。
　　“好了，你再睡一会儿吧，我该起床了。”金妮慢慢地试图挣脱哈利的怀抱。
　　“可是现在才六点……”哈利收紧了双臂，把那颗红色的脑袋按在自己的怀里。
　　“我还得做早餐呢。”金妮用手指轻撩着哈利紧绷的腹肌，感慨着说道。
　　眼前的这个年轻男子已经不像学生时代那样瘦弱了，长达三年高强度的傲罗见习训练不仅提升了他的魔法能力，也赋予了他强壮的身体。透过敞开的黑色睡衣，发达的肌肉在裸露的胸膛和腹部处清晰可见，强有力的双臂仿佛构成了世界上最安全的怀抱。
　　“不能让克利切做嘛……”哈利搂紧了金妮，微闭着眼睛说道。
　　“不行，他太听你的话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总在橙汁里瞧瞧加火焰威士忌，根据你的指示。”金妮轻轻地打理着哈利凌乱的黑发，“而且，今天是个很特别的日子，不是吗？”
　　这倒是实话。今天他就要成为一名正式傲罗了。这是他从学生时代起就有的梦想。五年级面对着麦格教授接受职业咨询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金妮轻笑着，低下头在黑发大男孩的额头上留下了一个吻，然后就下了床。哈利心满意足地重新躺了下来，再次回到了梦之女神的怀抱里。不知过了多久，床头柜上的闹钟开始大声鸣叫起来。哈利再次睁开惺忪的睡眼时，金妮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黑头发年轻人在床头柜上摸索着，关掉了闹钟，戴上了眼镜。床边已经放好了崭新的傲罗长袍、纯白的职业衬衫、黑色的领带和长裤，地板上搁着一双刚刚清理一新的靴子，在阳光下乌黑锃亮。哈利浅浅地笑了：他已经习惯金妮在他的生活中了。
　　顺着墙壁上挂着的一张张照片，过去三年的回忆开始在哈利眼前一幕幕回放：大战结束三个月后，他加入了傲罗办公室，她在陋居为他收拾行囊，他则不自觉地从身后抱住了她；大战结束一年后，她从霍格沃茨毕业了，他站起来拥抱她，吻她，韦斯莱一家人在他俩身边欢呼着鼓掌；接着，是她拖着重重的行李箱在相互扶持的韦斯莱先生和夫人不舍的目光中搬进了12号的照片；然后是她打完加入霍利黑德哈比队后的第一场比赛后和他肩并肩躺在绿茵地上……照片真的不多，只有寥寥几张，但已成为三年全部美好记忆的缩影。他一直在外奔波，而他知道她总会在家里等着他。
　　哈利靠在床头，从枕头下轻轻抽出了魔杖。他想起了七年级逃亡的时候他每晚盯着活点地图上她的名字才能勉强入睡。他本以为他再也不可能和她在一起了，他甚至不敢想象有一天他会和她结婚——
　　但是，现在，他就敢这样想象了吗？
　　哈利的心一沉，仿佛乌云从天边滚滚压来。麦克米兰一家遭到了袭击，食死徒的袭击目标已经扩大到了所有敢于公开倾向凤凰社的纯血家族。“韦斯莱家承受不起再失去一个孩子了。”哈利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贝拉特里斯克那道死咒和金妮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就披着隐身衣站在不远处，那恐怖的一幕其实从未远去……
　　“起床！哈利！起床！”一个穿着蓝色麻瓜儿童衣服的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进了卧室，然后笑着爬上了哈利的床，使劲挥舞着小手，脑袋上的头发正从红色变成黑色。
　　“早上好，泰迪，”哈利轻轻地抱起了眼前的这个小男孩，亲昵地把额头抵在了他的小脑袋上，“是来叫我起床吃早餐的吗？”
　　“金妮说，哈利起床，吃早餐，否则，迟到。”泰迪急切地吐出一个个单词，努力地做着手势，试图更好地让哈利理解他的意思。
　　“泰迪少爷不能去那里！哈利主人还在休息——噢，哈利主人已经醒了。”克利切拿着一条白毛巾出现在卧室门口，。
　　“早上好，克利切。”哈利微笑着和家养小精灵打了个招呼。
　　克利切夸张地鞠了一躬，就牵着泰迪的手下楼去了。一楼厨房里飘来的烤肠和炒蛋的香味开始刺激哈利空空如也的肠胃。黑发年轻人下了床，进到盥洗室里，开始洗漱。泰迪确实长得像卢平。哈利在心里默默想到。一阵酸楚开始在他胸腔里蔓延。即便过去三年了，那些为他而死的人的脸依然在他眼前晃动。比如弗雷德，比如科林……
　　在第五次败给了领带之后，哈利终于无可奈何地收起了魔杖，下了楼。金妮已经在餐桌上摆了丰盛的早餐，而泰迪正蹒跚地端着盘子在一旁帮助她。红头发的女巫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叹了一口气，嗔怪了一句“真傻”，然后轻轻地用手为他系上了领带。哈利笑着注视着眼前这个正细细理着他的衬衫衣领的红头发女孩。如果有可能，他真希望多年之后也能看见同样的光景：他和她，还有孩子——他们俩的孩子，一起度过每一个美妙的早晨……
　　唐克斯夫人是在早上八点的时候到访格里曼迪街12号的。当她敲开波特家的前门时，哈利、金妮和泰迪刚刚享用完早餐。
　　“其实您可以和我们一起吃早餐的，”金妮在收拾餐桌时对唐克斯夫人说道。
　　“金妮，你真好，不过昨天我就说过了，不能让我们这些老年人日益古怪的饮食习惯打扰了你们年轻人的生活规律。”唐克斯夫人温和地回答。
　　“那么您晚上会来陋居吧？爸爸妈妈一直期待您过来共进晚餐呢。”
　　“当然，今晚可是哈利和罗恩成为正式傲罗的庆祝宴，而且泰迪简直都快离不开你了，金妮。”唐克斯夫人的话让哈利莫名对红发姑娘产生了嫉妒，“是吧，泰迪？”泰迪咯咯笑着，被金妮的牵引着去楼上收拾东西了。现在他得跟着自己的祖母一起回去了。
　　“你很幸运，哈利，她是个非常棒的姑娘。”唐克斯夫人看着那个楼梯上越行越远的红发身影，小声地对哈利说道。哈利张开了嘴，本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唐克斯夫人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失望的表情。
　　“请原谅我多管闲事，孩子，但你们战后在一起已经三年了，你们就没有什么打算吗？”
　　哈利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盛着冰镇橙汁的杯子。他知道唐克斯夫人在暗示什么。他本以为韦斯莱夫人，甚至是罗恩和赫敏会最先向他暗示这个问题，但这些熟悉的人都谨慎地对这一问题保持着沉默。令哈利意外的是，最终炸响这声惊雷的竟是唐克斯夫人。事实上，在同居了两年之后，他也还没想好今后和金妮的关系该走向何方。
　　“呃……我还没考虑清楚，多米达。”哈利迟疑着回答道，尽量避免着与唐克斯夫人的视线接触，“呃……现在局势很不稳定，我担心……”她和我在一起不安全。哈利把最后半句话咽在嘴里。唐克斯夫人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良久地注视着哈利。这让哈利愈加不舒服。
　　“泰迪是个可怜的孩子。”唐克斯夫人突然冒出来的话让哈利有些莫名其妙。
　　“多米达……”哈利迟疑着问道。
　　“朵拉一直喜欢莱姆斯，但那个男人竟然都没有勇气向我女儿表达爱意，甚至都没有想过和我女儿步入婚姻的殿堂。虽然最后他们一起举行了婚礼并且有了泰迪，但莱姆斯居然在朵拉怀孕时选择了逃避。你知道那个时候我对他有多失望吗，哈利？”唐克斯夫人的声音显得极其平静，仿佛在叙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但还得感谢你，孩子，你的一番抢白让他幡然悔悟，回到了我的女儿和我未出世的外孙身旁。”
　　“我……”哈利感到浑身不自在，仿佛靴子里长出了芨芨草一般。
　　“哈利，每一个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女儿最后能够收获一份稳定的幸福。没有一个母亲希望看到自己的女儿苦等一个男人，最终却没能有一个好归宿。”唐克斯夫人平静地笑着说道，“我是如此，莫丽也是如此。”黑头发的年轻人陷入了沉默。
　　好在尴尬并没有持续多久。当泰迪从楼上下来时，唐克斯夫人就起身告辞了。
　　迈出大门前，唐克斯夫人牵着泰迪的手，再次转过身来对哈利和金妮说道，“真的很谢谢你们照顾泰迪，孩子们。”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哈利回答道，但随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黑发，“当然金妮照顾得更多一些，她更加辛苦……”
　　唐克斯夫人微笑着，盯着哈利说道，“那么我想，也许泰迪需要一位强壮的父亲——”
　　“我会爱他，照顾他，将他视为己出，”哈利急切地回答道，仿佛他迟疑一下，这个可爱的教子就会长出翅膀飞离他一样，“当然他永远都是莱姆斯和朵拉的孩子，我的意思是我会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一直陪伴他，像他父亲那样——”
　　“但泰迪同时也需要一位慈爱的母亲。”唐克斯夫人微笑着打断了哈利。
　　这一次无论是哈利还是金妮都陷入了沉默。唐克斯夫人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默默领着泰迪用麻瓜的出行方式回家了。接下来的时间里，金妮和哈利都没有说话。在过去的三年里，他们似乎一直有默契地回避着一个关键的问题，就像两个支点共同维系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但唐克斯夫人的话似乎倾覆了这平衡。
　　金妮终于站了起来，拉起了哈利的手，“是时候了。”
　　“什么？”哈利敏感地反应道，眼里竟闪过了一丝恐惧。
　　金妮仰视了一会儿哈利，沉着地说道，“我说是时候出席傲罗资格授予仪式了。我们不是和罗恩、赫敏约好九点在魔法部工作入口处见面的吗？”
　　“哦……当然……我是说是的。”哈利有些张口结舌地说道。
　　“只是，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在迈出大门准备幻影移形前，金妮把头靠在了哈利的肩上，“你知道的，我都会站在你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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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惩罚凶手！”
　　“纯血走狗滚出立法会议！”
　　“麦克米兰，我们与你同在！”
　　“家养小精灵要自由！”
　　……
　　罗斯莫塔站在吧台后往一个大酒壶中倒着蜂蜜酒，漠然地看着窗外越聚越多的喊着口号、打着标语的家养小精灵同情者。自从神秘人第二次垮台之后，霍格莫德村已经不知道第几次爆发游行示威了。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自从几年前她被一个叫德拉科·马尔福的斯莱特林学生下了夺魂咒从而两次卷入暗杀邓布利多的阴谋后，“三把扫帚”的生意就一天不如一天了。随着食死徒建立起全国性的统治，她的酒吧基本就处于停业状态。她也曾经和其他霍格莫德村民一样勇敢地参加了霍格沃茨保卫战，激动地看着那个“大难不死的男孩”一夜之间奇迹般地推翻了神秘人的统治，但接踵而来的政局动荡和百业萧条已经逐渐磨灭了她对于更好生活的幻想。
　　“今天大概又没什么客人吧？”罗斯莫塔看了一眼只有寥寥几人的酒吧，自言自语道，“麦克米兰一家都被袭击了，看来还是少出风头为好哦。”
　　橡木大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金发的高个子巫师和矮胖的棕色头发的男人走了进来。
　　“噢，欢迎欢迎。”罗斯莫塔忙不迭地说道，热情地从吧台后走了出来。
　　两个男人只是点头示意，并没有说话。他们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上坐下了。
　　“两杯火焰威士忌。”金发男人说道，之后就把头转向了窗外。参与游行的巫师队伍正在不断壮大，口号也喊得愈发响亮了。
　　“好的。”罗斯莫塔很快为这两位陌生的客人端来了两杯酒，然后失落地回到了吧台后。她本指望这两位好不容易找上门的客人会点更多的东西。而当她看到那个棕发巫师在座位附近施了一个消声咒后，她就更加沮丧了。没有生意时，她通常喜欢听客人们讲讲新鲜事。
　　“变形水备足了吧，西奥多？”金发巫师看向窗外，嘴角泛起了嘲弄的恶笑。
　　“是的，莱斯特兰奇先生。足够我们用一整天的了。”棕发巫师回答道，说罢他厌恶地瞥了一眼窗外的游行者，“这些贱民还真能闹腾。”
　　“先是《食死徒嫌疑人法案》修正案，接着又是《家养小精灵法案》。局面比黑魔王第一次失势时还要糟糕啊，至少福吉政权还没堕落到与泥巴种、混血贱民同流合污的地步。”伪装后的拉巴斯坦·莱斯特兰奇说道，“呵呵，那时你还是个孩子，西奥多。时间过得好快。”
　　“现在几乎所有的纯血家族都人心惶惶……”西奥多·诺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说道，“有传言说赫敏·格兰杰准备提案解放所有家养小精灵，还有传言说魔法部计划剥夺纯血家族剩余的财产和土地……”
　　“即便这些传言是真的，也怨不得旁人，”拉巴斯坦阴冷地笑着，整张脸看起来有些扭曲，“只能怪那些毫无忧患意识的纯血家族太天真了，他们以为只要放下魔杖，只要跪倒在邓布利多的画像前，就可以在凤凰社的统治下继续经营他们的安乐窝了。现在，他们才害怕自己的温室可能会要被打碎，不会太晚了一点吗？”
　　“是的，先生。”西奥多信服地点了点头，“但有些纯血家族希望我们干掉格兰杰……”
　　“罗道夫斯对此类行动兴趣不大，孩子。”看着诺特困惑的表情，拉巴斯坦的笑容更加扭曲了，“想想吧，孩子，战争不仅需要魔杖，更需要金加隆。如果没有格兰杰那样的疯女人，那些自私自利的家族还会明白我们的价值吗？还会暗中资助我们的事业吗？”
　　西奥多的脸上露出了近乎谄媚的恍然大悟的表情，“太高明了。现在高尔家族、克拉布家族、格林格拉斯家族、帕金森家族和弗林特家族果然都派代表来求见罗道夫斯·莱斯特兰奇先生了。”接着，他又用小心的语气继续说了下去，“当然，还有那位要求我们袭击麦克米兰一家的神秘赞助人……”
　　拉巴斯坦举起酒杯的手停在了唇边，眼睛眯成了一道缝，“你消息挺灵通的。”
　　“只是昨天晚上无意间撞到他和您一起回来了，先生——”诺特有些惊惶地辩解道。
　　“那个蓄着短须的家伙？他不是那位赞助人，只是在为那个赞助人工作。”拉巴斯坦啜饮着杯中的酒，继续说道，“事实上，我们谁都没有亲眼见过那位赞助人的模样，只知道他有钱，有权势，有技术，不久前开始资助我们。我不建议你对这个赞助人太过关心，西奥多。”诺特立刻点了点头，就像一只啄着虫子的小鸡一般。
　　拉巴斯坦突然紧盯着诺特，问道，“孩子，你该不会想离开我哥哥，自立门户或者改换门庭吧？我知道，威尔士的罗尔夫妇和北爱尔兰的狼人首领斯盖伯都想拉拢你这位诺特家族的唯一继承人……”
　　“绝对不会……先生……”西奥多赶紧回答道，脸色极其苍白，“我绝对忠诚于黑魔王和罗道夫斯·莱斯特兰奇先生，您哥哥的雄心和才能远非其他食死徒领袖所能比拟的。”
　　“没有最好。”拉巴斯坦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酒，嘴角更加扭曲了。眼前这个自作聪明的男孩有时真的让他感到厌恶，就像他那个愚蠢的被抓进阿兹卡班的父亲一样。但不得不说，他是一枚有用的棋子。至于昨天晚上和那位赞助人的代表会面的事情并不需要让他知道。更何况，那件事还有些血腥，虽然只是杀了一个名气不大的魁地奇制造商而已。
　　“正是在罗道夫斯·莱斯特兰奇先生的主持下，纯血至上运动才没有像二十年前黑魔王第一次离开时那样走向低谷，”诺特观察着拉巴斯坦的脸色，谄媚地说着。
　　隔了好一会儿，在确定面前这个食死徒的心情还算愉快后，诺特又小心地开了口，“我听说，罗道夫斯·莱斯特兰奇先生手中还握有一张秘密王牌，维系着各个食死徒首领之间的合作关系……”
　　“什么意思？”拉巴斯坦不笑了，目光甚至比刚才更加冷漠。
　　“我听说……”西奥多压低了声音，“黑魔王留下了一个孩子——”
　　“听谁说的？”拉巴斯坦的声音不大，但却隐藏着某种令人不寒而栗的东西。
　　“我只是听说——先生，呃……听说——”西奥多陷入了极端的恐惧中，张口结舌，冷汗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流淌。
　　“没有的事，”拉巴斯坦冷冰冰地回答道，“你今天的问题太多了，西奥多。我很欣赏你的敏锐和聪慧，但我想我的哥哥更喜欢忠诚且不爱打听的下属，这一点你要牢记。”
　　“当然，当然。”西奥多点着头回答道，迫切地想要岔开话题，“外面的人不少了，先生，我们是不是该动手了？其他的伙伴已经埋伏在了村庄的各个角落，只等您的命令。”
　　“不急，现在才一百多人而已，”拉巴斯坦轻轻把玩着手中已经空了的杯子，嘴角边再次升起了渗人的笑，“得有耐心，猎物越多，这场狩猎才更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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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利和金妮幻影移形到魔法部的入口处附近时，已经是上午八点四十分了。伪装成电话亭的来宾通道前已经站了不少男女巫师。出于展现魔法部权威的需要，金斯莱特许民众进入魔法部观摩这场傲罗资格授予仪式。
　　哈利环视四周，看到了不少熟面孔，其中有一些年轻人和他一样穿着崭新的法袍，等待着成为正式傲罗的那一刻。纳威站在隆巴顿夫人的身旁，听着他的奶奶兴致勃勃地对两个上了年纪的女巫说着什么。贾斯汀正在向他的麻瓜父母介绍魔法部的建筑，很明显他的父母是第一次看到巫师界的政府，无不露出了惊愕的神情。最后，哈利的目光停留在一个栗色长发的女孩子身上，她交叉着双臂，身后那个比她高很多的红发男孩可怜楚楚地对她说着什么。
　　“以梅林的三角短裤的名义，哈利，你可算来了。”赫敏说道，音量大得让哈利立刻就联想到了韦斯莱夫人，“告诉我，哈利，罗恩的大拇指到底怎么回事？”
　　“我已经说了，亲爱的，”罗恩搂住了赫敏的腰，用讨好的语气说道，“昨天晚上和哈利买了听麻瓜啤酒，拽开拉环时不小心划伤了拇指。”哈利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罗恩——他拇指上的伤还没有好。但只是短短一瞬，他几乎立刻就冲着赫敏点了点头。
　　“是这样吗？”金妮有些怀疑地问道。她熟悉哈利脸上的每一个微表情。赫敏危险地眯起了眼睛，和金妮肩并肩，看着各自的恋人。
　　“当然是这样，好了，哥们，我们该走了，资格授予仪式九点半就开始了。”罗恩搭着哈利的肩，推着他往工作人员的官方入口处走去。赫敏皱着眉头，抱着双臂跟在他们俩的身后，喋喋不休地唠叨着《巫师医学周刊》上提到的伤口处理不当可能导致的一百种感染。而金妮则用口型对黑头发年轻人说了句“中庭见”，就去来宾通道处排队了，毕竟她不在魔法部工作。
　　“你为什么要对他撒谎？”进入伪装的地下公共男厕所时，哈利问罗恩。
　　“梅林！告诉她实情，她会发狂的。也真是奇怪，这该死的伤口到现在也没愈合。”
　　哈利不由得皱起了双眉。他当然还没有忘记昨天夜里的案子。事实上，关于这个离奇遇害的魁地奇制造商，他也确实有他自己的想法，但他还需要进行求证。
　　通过伪装出来的地下公共厕所，哈利和罗恩出现在了中庭的壁炉中，眼前是异常繁忙的大厅。赫敏很快也从另一个壁炉中走了出来。为了防范可能的食死徒袭击，魔法部工作人员出入办公地点的方式和三年前黑暗政权统治时期没有任何区别。哈利有时会恶毒地回想，自己所参与的这场战争真的改变了什么吗？
　　中庭显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由于在周六，魔法部的大多数部门雇员都处在休假状态，但中庭看起来依然缺乏足够的空间来容纳傲罗资格授予仪式的参加者，特别是丽塔·斯基特之流还在用力地推挤着周围的人，试图接近哈利一行人。在安全登记处接受了魔杖检测后，哈利就开始在人群中寻找金妮的身影。然而，事实却是，她可能还在电话亭外排着队。
　　“嗨，原来你们在这儿。”一个熟悉的忠厚的声音传入了哈利的耳朵。哈利回头，看到了一张圆乎乎的脸——纳威·隆巴顿穿着一身崭新笔挺的巫师长袍朝他们快步走来，但一不小心被绊了一下，这让他有些脸红了。
　　“我奶奶说她很高兴我继承了我爸爸妈妈的衣钵，”纳威不好意思地说道，“虽然我其实更想成为一个草药学学者的……”
　　“不用担心，纳威。现在只是暂时需要扩招傲罗，很快你就可以——唉哟——”罗恩突然痛苦地叫道，委屈地看向了一脸不满瞪着他的赫敏。
　　“罗恩的意思是，无论你是作为一个傲罗，还是作为一个草药学教授，都会十分出色的，纳威。”赫敏真诚地说道。哈利和罗恩赶紧点了点头。好在纳威的心情似乎并未受到影响。
　　“我还得祝贺你呢，赫敏。你已经成为家养小精灵重置办公室的主任了。”
　　“只是代理主任而已，因为列贝罗夫人生病了，所以由我代为管理而已。”赫敏谦虚地回答道，却很明显地挺起了自己的胸膛。
　　话题很快就转到了遭到袭击的麦克米兰一家身上。和金妮一样，纳威也是从凤凰社，准确地说是隆巴顿夫人处得到的消息。很明显，凤凰社将麦克米兰父子遇袭的消息通知了所有支持他们的纯血家族。从纳威的口中，哈利得知了欧尼已经暂停了对正式傲罗资格的申请，在医院照顾重伤的父亲。这自然是令人惋惜的。厄尼·麦克米兰是一个充满正义感的纯血统，毕业于赫奇帕奇，哈利一向很喜欢他，虽然他有点傲慢。
　　“看起来纳威已经恢复了。”赫敏小声对哈利说道。
　　哈利赞同地点了点头。纳威和卢娜已经分手一年多了。后者最终还是一个人周游世界寻找传说中的弯鼾角兽。他还依稀记得纳威找他和罗恩一起坐在破釜酒吧里借酒浇愁时的场景。但他的思绪并没有在纳威身上停留太久。当罗恩那鲜血渗透纱布的拇指再次在眼前晃过时，哈利意识到必须求证自己对于昨晚那起命案的猜测了。他从长袍内衬中抽出了一支钢笔和一张便签纸，迅速在上面写下了一个名字，然后递给了赫敏。
　　“这是什么？”
　　“想拜托你查查这个人在家养小精灵重置办公室里留下什么信息没有。”
　　“和昨天晚上你们遇到的案子有关？”赫敏问道，同时狐疑地看着罗恩还在流血的拇指。
　　哈利有些犯难，他不能透露达斯勒一案，而且太多细节可能会暴露罗恩受伤的真实原因。正在他苦于如何应付赫敏时，一头熟悉的红色长发出现在他眼前。
　　“哈利，抱歉，我在来宾处耽搁了一下，”金妮略带歉意地说道，“爸爸用小猪给我送了封信……他和妈妈可能来不了今天的傲罗资格授予仪式了。”听到金妮提到韦斯莱先生，罗恩和纳威也回过头来，后者冲着金妮打了个招呼。
　　“发生什么事了？”罗恩问道。
　　金妮迟疑了一下，最后摇了摇头，看着哈利的眼睛，说道，“一会儿再说。”
　　金妮和赫敏在地板上的一条闪着光的黄线前停了下来。只有即将成为正式傲罗的人才可以跨过这条黄线，观摩者只能在黄线外等。
　　魔法部的高级官员几乎全部出席了这场傲罗资格授予仪式。部长金斯莱今天换了一身蓝紫色的长袍。哈利记得很清楚，在保卫霍格沃茨的那天夜里，金斯莱就是穿着这身袍子和食死徒战斗的。在今天的场合换上这件袍子，是否意味着这位沉稳镇定的掌权者已经嗅到了和三年前那场战争相似的硝烟味呢？而魔法部法律执行司司长亚尔维斯·亨特则照例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在伏地魔第一次得势时，他就是一名傲罗了。
　　在黄线以内呆着的，除了既紧张又激动的实习傲罗们，还有傲罗办公室下辖的五个小组的组长。站在排首的自然是A组组长德力士。他领导的小组据说是最精英的傲罗小组，这也是哈利会被金斯莱直接安排到A组实习的原因。接下去是B组组长普劳特和C组组长塞维奇，和A组一样主要执行外勤任务。D组组长威廉森领导的是一个技术性的小组，纳威就在他麾下实习。E组组长是哈利不认识但听说过的一位老傲罗，肖恩·弗林。他领导的小组主要负责办公室的后勤及人事工作，多招收官僚子弟。
　　为一排排新人授傲罗徽章的是傲罗办公室主任加德文·罗巴兹。傲罗办公室已经很多年没有招过新人，这类仪式还是1995年以来头一次。当罗巴兹为哈利佩戴上傲罗的徽章时，这位傲罗指挥官轻轻地拍了拍哈利的肩膀，微笑地说出了哈利期待了数年的话。
　　“欢迎加入傲罗办公室，哈利·詹姆斯·波特。”
　　正式傲罗资格授予仪式比哈利预想的要更快地结束。这和金斯莱一以贯之的简洁灵活的施政风格相契合。这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只是四面八方响起的掌声和媒体照相机的咔嚓声让哈利感到眩晕。在罗巴兹说了一声“解散”后，赫敏立刻冲了过来，激动地拥抱了罗恩。而金妮则无言地拉起了哈利的手。他和她之间已经形成某种默契，不需要语言，就能了解彼此的心意。
　　布鲁斯和克拉克已经站在了他们四人的身旁。哈利甚至可以看到其他老傲罗对布鲁斯投去的嫉妒眼神，而布鲁斯则故作谦虚地说着，“这没什么难的，哈利本身天赋就很高，我只是偶尔指点一下罢了。”而克拉克则瞟了一眼张牙舞爪地推挤周围人群的丽塔·斯基特，对四人说道，“趁着现在人多混乱，赶紧离开，我来拖住媒体。”罗恩感激地点了点头，带着哈利、金妮和赫敏就往飞路网方向去了。
　　纳威很快追了上来，看起来他似乎落单了。“去破釜酒吧吃午饭吧，汉娜在那里工作，他已经好几次邀请我们去那里了。”纳威提议道。
　　哈利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这时，他突然听到人群中似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本能地缩了缩脖子，试图快步进入壁炉。突然，一个清瘦的中等个子的男孩抱着麻瓜相机兴奋地拦住了他，小鼠般乱蓬蓬的头发开心地直晃。而在和这男孩视线接触的一刹那，哈利则仿佛被冰住了一样。
　　“丹尼斯？”纳威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纳威，你也在这儿？噢，天呐，金妮、罗恩、赫敏，你们都在这儿，太好了。”丹尼斯·克里维高兴得快要手舞足蹈了，“哈利，我就知道是你。你真棒！顺利成为正式傲罗了。对了，我两个月前刚刚毕业，现在也是个实习傲罗啦……”
　　“哦，这挺好的……”哈利只是应答着，他的目光极力想要避开眼前这个男孩，却又不受控制地反复打量着他，观察着着他的每一个细节。他和他的哥哥长得并不完全一样，但是气质和动作习惯太像了。所有被冰封住的回忆迅速开始解冻。憨憨傻傻的眼神，兴奋而发红的脸，怀里抱着的麻瓜相机，瘦瘦小小的个子……如果科林没有死，现在应该也毕业两年了。
　　在学校的时候，科林对他的儿童式的崇拜不只一次地使他感到厌烦和难堪。但是，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比他小一岁的学弟毫无知觉地躺在冰冷的礼堂地面时的景象，他也永远不会忘记眼前这个活蹦乱跳的大男孩三年前绝望地跪在哥哥身边哭都哭不出来时的画面。科林·克里维不该死的，丹尼斯·克里维不该失去哥哥的……这都是他的错。
　　“我告诉过你们我和哈利很熟的。”丹尼斯冲着他身后的几个身着实习傲罗制服的伙伴说道，脸上带着孩子般的骄傲，“哈利，我可以和你拍张合影吗？”他开心地挥了挥相机。身后的伙伴们都朝丹尼斯投去了妒忌的眼神。
　　“不，不可以。”哈利慌张地推开了丹尼斯，奔进了壁炉，甩下了一把飞路粉。他无法再在丹尼斯面前呆着了，科林的脸仿佛就在他眼前晃动，责怪他没有救下自己。
　　“哈哈哈……丹尼斯，就说你在吹牛吧？”
　　“你这是故意在和‘救世之星’拉关系吗？”
　　……
　　在被绿色火苗吞没的前一刻，哈利听到了新一批实习傲罗的嘲笑声，也看到了丹尼斯红得像熟透的苹果般的脸。下一秒，哈利就跌坐在破釜酒吧的壁炉中。汤姆和汉娜正坐在吧台后面百无聊赖地打理着酒瓶和餐盘。
　　“哈利，好久不见。”汉娜·艾博走出了吧台，微笑着说道。
　　“好久不见，汉娜。”哈利站了起来，走出灰烬缭绕的壁炉，拥抱了一下汉娜，把身上的外袍挂在了架子上，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没几个人的酒吧，“一切都还顺利吗，汤姆？”
　　汤姆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他哼了一声，“托那些食死徒的福，现在大家都快不敢出门了。简直就像回到了大战时期一样，到处都是恐怖袭击和黑魔标记。”他领着哈利在一个小包厢里坐下。
　　随着几个壁炉依次响起噼噼啪啪的声音，罗恩和纳威从灰烬中走了出来。汉娜热情地和他们打了招呼。哈利敏感地注意到汉娜没有和纳威拥抱，两人只是握了握手。罗恩看到哈利所在的包厢，立刻走了过来。纳威紧随其后。
　　“哥们，你走得那么急干嘛？我们和丹尼斯好久没见了……”罗恩拉开了哈利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纳威在和汤姆聊了几句后，也在桌子的一侧坐了下来。
　　没过多久，壁炉里再次传来了一阵噼啪声。赫敏和金妮先后从灰烬中走了出来，分别在罗恩和哈利的身边坐了下来。栗色长发的女孩几乎一言不发地瞪着哈利。
　　“你不该那样对待丹尼斯的。”赫敏终于蹦出了那一句话。
　　“什么？不，不是那样——”哈利急切地想要解释，但话到嘴边他才猛然发现他的语言时多么贫乏，以致于他甚至都不能完整说出他心中所想。
　　亦或者，他不愿意说出心中所想。
　　“别这么说哈利，赫敏。”罗恩轻轻地搂住了身旁的栗发女孩，赫敏看了眼哈利、金妮和纳威，有些脸红，“丹尼斯有的时候确实太烦人了，学校的时候就这样——哎哟——”罗恩吃痛地叫出了声，一脸委屈地看着赫敏，后者现在开始愤怒地瞪着他了。
　　“哈利，”在赫敏再次开口前，金妮轻轻地握住了哈利的手，“科林的死不是你的错。”
　　一时之间，餐桌上没有了声音。其他三人的脸上都闪过了一丝惊讶和了然，尤其是赫敏，眼神中还透出了些许羞愧。哈利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握着金妮的手，不愿放开。
　　终究是她最懂他。
　　大战已经过去三年了。倒塌的城堡可以重建，残破的废墟可以清理，但是逝去的人却永远不会回来了。就像泰迪的父母，就像丹尼斯的哥哥……哈利依然保持着沉默。被端上餐桌的香味四溢的食物也显得索然无味。
　　“所以，韦斯莱先生那里出了什么事吗？”纳威打破了尴尬的寂静。
　　金妮抬起头，看向赫敏，无奈地说道，“不知道怎么回事，麦克米兰父子被袭击的消息被人捅了出去。现在家养小精灵的同情者在霍格莫德村聚众游行，人数越聚越多，凤凰社正在开会讨论如何这一最新情况。”
　　“支持家养小精灵的游行示威？赫敏，这太酷了。你的《家养小精灵权益法案》马上就要进行第一次程序性辩论了。”罗恩有些欣喜地说道。
　　赫敏则显得没那么高兴，“我不能确定，罗恩，也许这会激怒那些保守的纯血权贵……而且，这么多巫师聚在一起容易出事。《食死徒嫌疑人法案》修正案的支持者游行时就和纯血家族起了冲突。”
　　“傲罗办公室不是对麦克米兰一家遇袭一案进行了保密吗？”纳威有些好奇地问道。
　　“爸爸信上还说，凤凰社正在排查可能的泄密途径。根据凤凰社得到的情报，现在魔法法律执行巡逻队在霍格莫德维持秩序，应该还没发生那种需要傲罗介入的情况。”
　　哈利低着头，双手抵在下巴处。麦克米兰一家遭到袭击，消息本应遭到封锁却被人泄露出去，接着就是大规模的游行示威活动……这一切只是巧合吗？还是——黑头发的年轻人沉默地啜饮了一口杯子里的橙汁，静静地沉思着。
　　“别想了，哥们，既然傲罗办公室没有通知我们去做什么，那就说明天下太平，”罗恩拍了拍哈利的肩膀，轻松地说道，他的拇指还在流着血，“吃完饭就去趟对角巷吧？好久没去乔治的笑话商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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