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凛凛的江湖小记

　　27

　　师门群里突然刮起了一阵复制风。
　　大家纷纷艾特江凛凛，并附言：师父，我想吃Q.Q糖！
　　江凛凛假装没看到，也跟着一起复制：师父，我想吃Q.Q糖！

　　突然，有个新入群的小徒弟问：“我竟然还有师祖？”
　　江凛凛正在打字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就看到其他人已经七嘴八舌开始解释了：“没有啦，师父肯定是随手复制了。”
　　江凛凛却忍不住翻开好友列表，翻到师父，花哥和二少两个头像都是灰色的，她想问问这么久了师父过得还好不好，又担心打扰他们，最终一番纠结，还是关上了列表。
　　毕竟，时间过去以后，就算当时情绪再过汹涌，也终将可以平静地面对一切，甚至于当初大闹一番的人和事，都会付之一笑。

　　大概是给自己的精神压力太大，江凛凛情绪低沉了好几天。
　　一直到她在同一天收到了三个快递，全部来自于龙傲天。

　　一箱Q糖、一只一米六的玩具大熊、一支最流行的YSL星辰319。

　　江凛凛拆完快递，脑子开始发懵，这是那几天师门群讨论过的女孩子喜欢的新奇玩意儿，哪怕是她跟风复制过的东西，龙傲天一样不落悄悄准备好寄了过来。
　　龙傲天说：“看到你发了，所以就都给你准备了。开心点呀凛凛！”

　　第一次恋爱的女孩子哪能扛得住这种细致又明确地爱意，几乎没过多久，江凛凛就忘记了十六的那封信，和自己真正心动的那个人。

　　慢慢地，江凛凛真的不再上线了，每天的日常就是上班下班，陪龙傲天玩新出的手游，以及和龙傲天连麦。
　　活脱脱一个恋爱脑，只是她自己完全没有觉察到，因为他，她丢下了所有人。
　　赵媛对此意见最大，明里暗里找过江凛凛几次，见实在说不通，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说会帮她带好徒弟们。

　　此后大半年，江凛凛和龙傲天一直处于热烈的网恋之中。
　　龙傲天很会哄人，也很有耐心，几乎是可以接住江凛凛所有的负面情绪，也教会了江凛凛怎么样软下来跟人交流沟通。
　　有人说，好的恋爱是可以让一个人的性格变得更好的。
　　江凛凛的确有了很大的变化，就连身边的家人都说她活泼爱笑了很多，所以，几乎没有人反对这场看起来一点都不靠谱恋爱。

　　除了赵媛和她的师门。
　　或许那时候大家已经从游戏里窥得一些江凛凛不知道的内情，可沉浸在爱情里的人，哪里能听得懂那些暗示。
　　在确认了江凛凛和龙傲天的感情已经延伸到游戏之外的时候，赵媛很严肃地把江凛凛喊去了YY。

　　江凛凛不明所以，但还是去了，一进频道，她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喇叭、山有木兮、赵媛，外加一个二十一，四个人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等江凛凛一进去，赵媛就开麦劝江凛凛想清楚。

　　江凛凛有点懵，自己好好地谈个恋爱，突然被人这么说，任谁都不开心的吧。
　　她追问原因，可大家却都说不出来，只有喇叭缓缓开麦说道：“师父，那天我问师爹，在你之前有多少女朋友有多少情缘，他说，四个了。”
　　“所以呢？”对于这事儿，江凛凛知情，甚至是有些介意的，可龙傲天的温柔攻势实在厉害，她陷在里面无法自拔，只能强行刻意地要求自己不去在意，突然听到喇叭提起，心里还是又膈应了一下的。

　　喇叭说：“师父，我们都知道你没有什么感情经验，所以担心你玩不过他，虽然你不太跟我们一起玩了，但我们都希望你能好好的，所以师父啊，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吧。”

　　喇叭的话，合情合理，然而陷在爱情里的江凛凛根本无法冷静地去思考这些话，只觉得他们是因为原本就看不上龙傲天才这样的。

　　江凛凛没有说话，赵媛还想继续劝。
　　突然，一道温温和和地声音插了进来，略带着些笑意：“噫，竟然在YY看到师父了，好久不见呀！”
　　江凛凛愣了愣，别别扭扭地回应：“好久不见，十六。”
　　“哇，师弟你终于来了！”喇叭如同见到了救星，话里还带着些告状的意思：“师弟，师父太倔了，劝不动了，还得你来。”
　　赵媛似乎也松了口气：“江凛凛，我们的话你听不进去，你亲徒弟来了，他的话你总能听一下吧？”

　　江凛凛还在因为他们之前的话而气愤，并没有细想他们话里的意思，只是一声不吭地等着十六开口，想听听他要怎么劝自己。
　　十六却笑了一声，开口道：“师父，祝福你呀！”
　　江凛凛没反应过来，“啊？你不是……”跟他们一样来劝我的？
　　十六只说了这一句，就没再说什么了，赵媛喇叭他们似乎也没想到他来了之后是这样的态度，YY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沉默了片刻，江凛凛率先开麦：“那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
　　她还在因为赵媛和喇叭的话而生气，说出来话来语气硬邦邦的。
　　赵媛气得忍不住开麦大骂：“江凛凛，你别怪我们今天没提醒过你！如果你和龙傲天哪天真的走到最后了，我他妈变卖家产也祝福你！”
　　江凛凛也气得发抖，她实在想不明白怎么自己跟龙傲天在一起，就像触犯了天条一样，师门所有人都不同意呢？

　　赵媛说了狠话，喇叭和山有木兮连忙开麦打圆场。
　　十六却给江凛凛发了YY私聊：“师父，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叫你师父了，既然是自己选的路，就不用管别人怎么说了。”
　　江凛凛的火气一下子就被浇灭了，她甚至都有些想哭，她抖着手打字回复：“谢谢你，小十六。”

　　十六没回复，却一直显示输入中。
　　江凛凛盯着对话框，逐渐开始冷静下来。
　　突然，一行字出现，又被迅速撤回，但江凛凛却看到了，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师父，如果你能等等我就好了，我本来已经打算好给你求情缘的，生日送你的真橙之心，是原本情缘的时候炸的，哈哈。”

　　江凛凛瞬间落泪，她双手放在键盘上，却没有打出任何一个字来回复。
　　她心里隐隐觉得，这次对话，或许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说话了。

　　果然，十六说：“师父，往前走吧，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只隔了几秒，十六又发了一句：“好了，就到这里了，可以删掉师父了。”
　　江凛凛双手冰凉，打了好久的字，才回复了一个：“好。”

　　打完这个字，她仰起头，眼泪却顺着脸庞一直往下流，一直滴到心口上。
　　江凛凛心里很清楚，这才是真正的告别，江湖不见的那种告别。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是他师父了，也再没有一个叫小十六的徒弟了。

　　既然她选择了对另一个人认真，那他就毅然决然退场。
　　在这场选择里，没有人做错。

　　闹过这场以后，小十六彻底消失在了江凛凛的世界里。
　　江凛凛解散了师门群，这个已经接近百人的师门群，就这样散了。
　　正如天宝年间那一场大梦，终于还是醒了。

　　卸载游戏，回归现实，不再去接触关于这个游戏的任何事情。
　　江凛凛就是如此逃避那些其实她内心里很在意很在意的亲友们。

　　江凛凛彻底A了游戏，解散了师门群，删掉了关于游戏的一切，龙傲天很开心，可以说是相当兴奋，一天到晚粘着江凛凛说各种各样的情话，江凛凛哪见识过这些，于是越陷越深。

　　一直到两个人在一起马上就一年的时候，龙傲天在学业上出现了一些问题——他因为挂科太多被学校通知留级，而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入伍。
　　他说：“因为是合资学院，纯英文和德文混合教学，真的完全听不懂，所以才会挂科。”
　　江凛凛成绩向来比较好，没有经历过什么挂科留级的事情，也不太懂这些，只是记得龙傲天在说这些的时候，既犹豫又羞愧。

　　江凛凛心里慌得一批，却还是假装淡定的安慰他：“没关系啊，那就入伍啊，保家卫国也很酷的！”
　　龙傲天沉默了一会儿，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问：“那你可以等我吗？”
　　江凛凛连忙说：“当然可以啊，放心吧，会等你的。”

　　话说的轻松，等一个人岂是容易事。
　　何况，未知归期。

　　可，江凛凛真的等了，期间为了让龙傲天放心，她还辞掉了之前的工作，找了一份整个办公室只有她一个人的工作，一个人待在一间小屋里，长达一年半之久。

　　龙傲天临行之前，来J城见了江凛凛一面。
　　待了五六天，倒也勉强算是规矩，没做什么越轨的事。
　　那几天，他们终于可以像真的正常的情侣一样，可以手牵手走在一起，是握得到的真实的手。
　　去了游乐场、去了J城有名的景点、去看了电影、吃了大餐……
　　从线上的连麦，到线下真实的约会，这是江凛凛从前没有想过的，但却也是真实发生的。

　　时间一到，江凛凛送龙傲天离开，强忍着不舍与难过，一步三回头，看他消失在车站转角。

　　龙傲天去报道之前，被拉去集训了一周左右。
　　一周里，没有任何联系。
　　江凛凛想哭，又告诉自己要坚强，这才多久啊，往后还有好多年呢，于是，就天天忍着泪在龙傲天的空间留言，自言自语。
　　既可怜又可笑。
　　一周过去，龙傲天看到留言，感动得哭了，发誓等他退伍回家的时候，一定要娶江凛凛。
　　他自然也不是嘴上说说，正式报道的前一夜，他跟家里人彻夜谈了一夜，拿着江凛凛的照片介绍给家里人，还让他妈妈加了江凛凛的微信，说他离开以后，大家都有个照应。
　　说的好像，他即将一去不归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