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雅坊间纪事

　　转眼间，花以城至了眼前，一把揪住我袖口，拽着我走到一旁柳荫僻静处。风一处，花絮漫天：“你刚是什么意思？你说！”

　　我挣开他的凶狠手腕，故作无赖道：“什么啊？我什么什么意思啊？”

　　他往我身旁凑着，一双眼瞪得好大，第一次觉得那双清澈邪魅的眼，仅剩下邪：“你刚刚说的我都听见了！”

　　我往甄璺离开的方向望去，回眸与花以城反咬一口：“你偷偷跟着我？你什么意思？”

　　他更加不客气地凶我：“我担心你啊！偷偷听到慧娘要领你去花满楼，我怕你出事么！谁知道出来时，却是你和那个甄什么东西！”

　　“甄璺啊！”我与他吼着：“我跟他出来有怎么了？我跟他说话又怎么了？这些你也要管？”

　　“秦名雅！问题是你说了什么你明不明白？”他说着，手指狠狠戳了下我脑门心，令我心里更加恼了。他却仍一脸凶狠，与我喊着：“你刚刚为何不拒绝他？你为何与他那般态度？你实话与我说，你是不是早就对那个家伙动心了？”

　　见花以城吃醋，我心里实在有些甜甜的，可他不由分说与我嘶喊，刚刚好像还喊我‘荡·妇’来着，这就有些不能忍了：“我拜托你！你没听见我前头与他拒绝了好多次，他都像是没事人一样！那么死皮赖脸的人，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几个，那我能怎么办？”

　　“能怎么办？哼！”花以城说话时，嘴角一直在颤抖，看得出来比我要气的多，甚至有点癫狂态度：“你没有办法，就是顺从他是么？我看你根本就是在给自己找后路，你想要和他在一起，等到我挣不到钱，再将我抛弃是不是？你这个见利忘义的女人！”

　　我不禁横眉，与他瞪了半晌，泠然开口：“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他却稚气着与我晃脑袋，像个欠扁的顽童：“我偏不！”

　　实在我也有些奇怪，为何之前甄璺与我说那些话时，我半点没想到花以城。

　　我明明是被甄璺开出的条件有所动摇，实在心底里，却并不觉得，自己会看上甄璺这种人。如今望着花以城，我心里却觉得，自己刚刚着实对不起他的，虽清楚自己刚是假意逢迎，可如若真是到了那么一天，甄璺口中的那个情形，我又该如何选呢？

　　我如今心里喜欢花以城，但也许，我到时真会抛弃花以城。毕竟日后天长地久，我这个见不得光的寡妇，根本什么保证都不能给他：“花以城，我告诉你，我与甄璺说的那些话，是敷衍。你若是不信，也由不得我。”

　　花以城斜眸望向我，瞳仁微微晃动，神色却有缓和：“我自然想要相信你，可你为何不与他说明白了？你为何让他那家伙对你还有想法，你没听他说啊！他还会再去名雅坊找你的，万一他对你硬来，我又不在怎么办？”

　　我难免与他讥诮道：“你将人家想成什么了？那是曲青甄家的二公子，又不是什么市井混混…总归！他不会对我乱来的，而他来找我，就是来名雅坊，身旁都会有阿雪她们看顾着，我能出什么事啊？”

　　“二公子怎么了？二公子多些什么？你为何那么信任他？”

　　虽然知道他是关心我，可他这样疾言令色，终究还是惹来了我的厌恶。再者我也意识到，似乎方才说错了话…从来不肯认错的我，只得硬起头皮与他道：“总归我就是相信他不会那么做！我和他之间也没有什么！还有！就算是有些什么，你也不该这样与我质问！”

　　“哈！”他气恼着抖了抖肩膀，与我走远半步，拉开距离：“我现在没有资格了？好啊！秦名雅你今天给我将话说明白了，如果日后你真的没了出路，是不是真会去找那个家伙？你不是什么都喜欢往长远处想么？那么你倒是说说，你跟着他走了，我怎么办？”

　　“我……”我一时语塞，根本也没想过，自己会有去投靠甄璺的一天，更加也没想过，与花以城的以后。毕竟与他之间，我想也无外乎两条出路，一条他赚了钱，我与他离开洛阳城，一条他没赚到钱，我与他这样继续耗着，耗到人老珠黄，他也有了成家的念头，可惜还是不愿娶有钱的我，我可能愿意与他归隐山林，或是分道扬镳。

　　可这些，毕竟都是未来的事，谁没事想的那样长远：“我不知道。”

　　花以城冷笑：“你不知道？你之前不是想的好好的？你和甄璺商量这些时，怎么没见你这副态度？”

　　我心里越发被他激怒，一张脸撑不起半丝喜意，僵了半晌，索性道：“总之我没骗过你，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也许到了那一日，我真要去投靠甄璺，那又能如何呢？不去找他难道找你？你能为我做些什么？整日里就会吃这些干醋，说是要做生意，结果到了现在，还是什么都没有。”

　　“就是嫌弃我喽？”花以城哽着脖子，格外刁钻傲气的一副嘴脸：“你早将这心里话说出来会死啊？之前还问过你，如今才想起来与我说！你若是早与我说，我又何必与你纠缠？”

　　我撑着残存不多的理智，与他反问道：“那么我现在说了，你又如何想呢？终于觉得我们不相配，终于看出了我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你这志向远大的杂役！要离开我么？”

　　本来我心里实在没有看轻他的想法，可话说着说着，却不免变了味。原本如浮花细柳般的感情，成了实打实的榆木石头，透着丑陋姿态。

　　会否，久情终如开了窖的醇酒，终究走向腐朽……

　　即便曾经他想要山盟海誓，这么快，却因我的气话，变成这副模样。果然我二人之间，始终脆弱不堪。

　　良久，他徐徐喘着粗气，再开口时，一看便是下了很大决心：“既然你这么想，那么我现在还有脸待在你身边么？你始终看不起我，我始终高攀不上你，我们本来就不该在一起的不是么？堂不堂正不正的，根本你也没想过和我永远在一起，不如，就此别过吧。”

　　我心里，确实没想过会和花以城长远。可自从，昨一日与他在山上的那段相处，我总是觉得哪里变了，可他现在说出了这样的话，那么我想，断了就断了吧，本来也该断的。我这种人…可为何越是这样想，我的心，却像是被千百根针扎着似的难熬。

　　怕隔得太久，他会发觉我的不舍，因此见他转过眼，我忙抓紧机会，与他道：“那么就顺了你的心意，我们就此了断吧！日后你在名雅坊的杂役工作，可以全数交给花锦城，或者你也可以不用他来，随便你怎么样，花锦城来了，我也会让慧娘那边给足钱，你放心吧。”

　　他点了点头，与我像是分家似的，问道：“还有我之前吃了你屋里的很多糕点，钱要还给你，前前后后加起来差不多一钱银子。”他说着，从腰封中掏出一钱银子，塞入我手中。

　　我不甘示弱，细想片刻，道：“是了，该算清楚的，你之前送给我一个蝴蝶簪不是？我今日没带出来，改天看见花锦城，就叫他替我还给你。”

　　他复挺直了腰板道：“我前后还救过你三次，你该给我钱。”

　　我重重吐出一口气，将他给我的一钱银子重新塞回他手中，低身复从银鱼袋里掏出几十两银子：“多余的我也没有了！算上在山上吃你的野菜蘑菇，还有你帮我洗衣服的，要是觉得还不够，明日我让阿雪去山上采一大筐蘑菇野菜还给你。”

　　他掂了掂手中银子，道：“不用了，你再想想，我还欠你什么？”

　　“你有一次！在我的衣柜里拿了套男子衣裳，后来没再还给我，还有你在我房里喝的酒水，有一次陆老板从西北那边带回来的牛肉干，你也吃了，这些不是钱啊？”

　　他与我惊诧一望，即刻将手中银子全数塞回我手中：“那这样，就谁也不欠谁的了。”

　　我收好银子，暂且想了了这事：“嗯，就这样吧，日后你再想起什么来，再找我讨。”

　　他却绝情道：“不用了，我不想再见你。”

　　我气的要死，誓要与他攀比谁更心狠似的：“我还不想见到你呢！你可想好了，这次之后，不许再来找我多要什么！不然的话，我告上官府，说你讹我！”

　　话毕，我回身要走，他又将我叫住：“喂！既然以后不能见面了，你能不能，再让我抱一下。”

　　我瞪向他，却见他神色忽而柔软，像是要示软。我虽没半分与他缓和的意思，却还是不由自主走了过去：“你要是这么舍不得，我就让你抱一下，但是仅此一下！”

　　他不由分说将我揽入怀，胸襟紧贴良久，我觉得时候差不多，欲将他推开，他却反将我抱的更紧。

　　我下巴戳在他肩膀处，因比他矮些，头使劲往天上望，很是难受：“你要抱多久？”

　　“我想…一辈子。”

　　我愣了愣：“那我…怎么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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