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雅坊间纪事

作者:阿宁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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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零回


      曲青甄家的二公子甄璺,果然这些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在歌舞坊与娼妓馆之间,更愿意流连娼妓馆的。想必这家伙,上次来名雅坊,也不过是想勾搭我。好歹我没动心,不然的话,谁知如今要吃多少苦。

      算来算去,还是我穷苦的混混花以城好,他就算有心思,也没钱消遣。

      这般想着,我站在原地迟迟未有挪步,身后复传来万老板的喊叫:“慧娘啊!我与你可是故友,你不会就让这个小丫头片子管着吧?我看啊!这臭丫头要是没金主罩着,还不知在哪里要饭呢!你管了名雅坊这么多年,如今连卖我个人情都不得?”

      我听得心里头烦,待了片刻,没听着慧娘应声,忍不住又折了回去,与万老板道:“万老板这话的意思,就是只认慧娘一个坊主了?那还真是抱歉了,现在名雅坊的主子就是我,日后也只有我一个,你们花满楼想要我们名雅坊的曲子,那是门儿都没有!”

      “哈哈呵!”万老板一笑,容色狰狞,显出一副要吃人的姿态:“你个小丫头片子!还真是不识好歹啊!五百两银子!你真当自己写的是金子啊?再者说,那本来也就不是你的东西!如今还敢来与我抬杠!我告诉你!我与你们名雅坊也算是故交了,你就这样给我脸子,可不要怪我日后见到你,不给通融!”

      我心想,自己又不是喜欢来这等花街柳巷的嫖客,怎么可能还见得到她?再者说,我这人从来不喜欢和人吵啊!平日安安稳稳的,可先是得罪了婵娟馆的宋嘉,如今又是这万纤绫。既然总归都得罪了,那还有何顾及?慧娘么?我想她也实在看不上这万纤绫的,我就算是驳了慧娘面子,也正好消解自己对慧娘一直以来的恐慌。

      思及此,我望向万老板,格外神气地扬起下巴,学她笑道:“哈哈呵!你真以为这个娼妓馆有多厉害是么?要知道,这些不三不四的地方,再是有人罩着,也斗不过我们的!另外,你给我搞清楚,你和慧娘是故交,和我们名雅坊是没干系的,我不稀罕你日后的通融,有本事,我们不做你的买卖,告上朝廷啊?”

      “你!”万老板气的火冒三丈,张嘴噼里啪啦又是对我一阵臭骂,其中言辞难听地厉害,便是我这人再能装,也忍不住红起脸来。

      慧娘这才拦到我二人眼前,劝解道:“好了好了!都别吵了,万老板啊,这生意做不成而已,你也不用跟我们坊主动这个大肝火吧?你也看出来了,她年纪还小,你这么说她,怎么行啊?”

      我许是被万老板的话气炸了,如今听慧娘声音,都烦的厉害。要知道,如若不是她带我来这里,我才不用受这等冤枉气。我早早是名雅坊的坊主,可大事小事,一直习惯了与她招呼。但我没有必要,如今这个契机,正好也和慧娘说明白。

      一抬手,我将身前慧娘推到一旁,客气地力度,却让慧娘吓了一跳。

      我暗暗吸了口气,开口时,格外有底气:“我年纪不小了!慧娘你也不用帮我劝,毕竟我才是名雅坊的坊主,你以后有这种事,最好提前跟我知会一声,不然的话,也不会出如今这等丑事。看在你和这位万老板是故交的面子上,她说过的话,我当成是她放出来的东西既往不咎,你呢,愿意在这花满楼喝茶聊天都随你,我是懒得在这肮脏之地逗留,就此别了。”

      话毕,我折身往外头去,这次打定了主意不再等慧娘,谁知一迎头,却撞上一怀抱,厚实沉稳,绕过我耳际,与我身后鼓起掌来:“好!秦坊主真是厉害,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敢这么放肆!”

      我愣了一下,随即撤身,见甄璺双腮绯红,与我柔软着一双眼。

      彼时慧娘与万老板从雅座追来,见着甄璺后,先是听到万老板的声音:“哎呦!是甄公子啊!真是好久不见,也是巧了,我们这里刚抓到一个不识相的,便让你遇上。”

      我指了指自己,回头与万老板道:“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个臭丫头自己清楚不是?甄公子啊!这位就是……”

      甄璺开口阻了万老板的话:“我知道她是谁,刚刚你们说的话,我也都听见了。”

      万老板缓而扬起嘴角,凑近两三步,与甄璺道:“既然甄公子你听到了,那么老奴便不用多说了!甄公子帮衬帮衬,将这丫头给我……啊?”

      万老板欲言又止,一只手已搀住甄璺臂膀,轻声道:“回头,老奴我让玉雀好好陪您?”

      甄璺与万老板低睨一眼,手臂冷冷一抽,反手将万老板推到一旁,与我凑近道:“万纤绫啊万纤绫,你真以为,我和我爹一样德行?拿女人便想收买我?你是真不知道,这位秦坊主有我的朋友陆欢罩着?陆欢是谁,你不会不知道吧?你说我是得罪你好,还是得罪陆欢好?”

      万老板听此言,双腿一个哆嗦,当下磕巴起来:“甄公子…甄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话啊!我…老奴哪敢跟陆老爷比,是老奴有眼不识泰山,这事便算了了好了!老奴这就…这就送名雅坊两坛好酒赔不是!”

      我脱口而出:“两坛好酒?你可真会打发人!”

      甄璺于一旁朗声大笑,有力拍了下我肩膀,道:“秦坊主有性格!那么你说,这万纤绫该如何给你赔罪?”

      我不小心将目光扫向慧娘,见对方愣在原地,一副无欲无求的姿态,复是道:“我才不要什么东西赔罪,这与花满楼有关的东西,我都嫌脏。”

      只见万老板难看的一张脸,愈发难看。甄璺倒饶有兴致似的,复与我问:“那么不要东西,是要什么呢?你放心,你可是陆欢的人,我怎么都要给陆欢和你一个面子!这万纤绫刚骂的话,我可都听得真切,你如今提什么条件,都不过分。”

      我端起性子,与甄璺试探问道:“甄公子在花满楼这么大权力?那么说,这罩着万老板的人,就是你喽?”

      甄璺摇手道:“哎!当然不是,是我爹罢了。不过自从我爹娶了第十八个妾室,已然好久没光顾过这里。秦坊主你想怎么办,尽管提便是,我做得了这个主。”

      我娇滴滴一笑,后觉自己这一身男子打扮,装起娇羞来,恐怕娘的很,清了清嗓音,才道:“我呢!根本不愿和花满楼做生意,本来也没想着怎么办,不过既然甄公子给我这个面子,我也不好不理。既然这万老板刚骂了我祖宗十八代,那么我便请万老板将自己骂回去好了!”

      万老板神色霍然,团扇扑了扑胸口道:“好好好!我骂我骂!坊主你想我怎么骂我就怎么骂!”

      我却及时抬手,与她指了指远处主台:“那怎么够?你要骂就要骂的明明白白,堂堂正正,在这里骂,谁知道你是在骂谁?下戏台上去骂好了,可要将话说清楚了!不然的话,就怪不得我让你再骂一遍!”

      万老板眉头微皱,不禁与我嚷求道:“哎呦!秦坊主你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你与我强买强卖不算过分么?要知道,我可什么旁的要求都没有,不过是这口气要出罢了,你要是不去,我想甄公子这个主,也不用帮我做了。”

      甄璺道:“我想做的主,还没谁敢阻了。万纤绫,你今日若是不愿,我也不会逼你,改日这花满楼关门大吉,我看你也不在乎是么?”

      万老板没了话,与身后旁人望了几眼,闷头下了楼。钟磬惊铮一响,万老板赶走了台上舞女,便在戏台上对自己破口大骂。

      我只听了几句,便兀自往花满楼门口走去,不知慧娘当时是何种态度,只是再回头时,却发现甄璺追了上来。

      我想他毕竟帮了我,再者得罪花满楼,想必也实非他所愿,阔公子没了个温柔乡,可该好好谢一声:“这次真是多谢甄公子了。”

      甄璺几步走到我身旁,沿着百年酒坊往一旁巷口去,近了一处荷花塘:“不用跟我道谢,本来是那万纤绫过于嚣张了,我帮你教训一下,也是应该。再有,你可不要谢我,我是给陆欢面子。”

      我自嘲道:“若是陆老爷知道,我做事这样嚣张不留余地,肯定要气死了。”

      甄璺不作声,我兀自想了会儿,与他问道:“看来甄公子你与陆老爷关系不错,不知可清楚,他近来身体如何?在河阳还好么?”

      甄璺摇头:“不清楚,我们不过生意上往来,他去河阳这段时间,陆家生意与我甄家的衔接不甚多,几次见来送东西的,是陆家的大管家。不过我想,应该不是什么大病的,他从小习武,身子骨该比我好。”说到这里,他忽犹豫:“不过…见你这样问,想必很是关心哦?”

      我很怕人误会自己对陆欢有意,忙道:“毕竟是金主,时常关照下也是应该,我们名雅坊那一大家子,可都要靠陆老爷照顾。”

      甄璺敛着眉目,搁浅片刻,道:“其实秦姑娘该清楚,你有的选,除了做坊主,凭借你的才能,还有很多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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