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雅坊间纪事

　　对花月来说，我自是个生面孔。恐怕当初是没在名雅坊多待，之前看见慧娘，也一副混不自知的态度。后听我开口道出沈翘的事，才霍然变了脸色。

　　我且看花月这个姑娘，年纪轻轻，模样倒是和沈翘一般，堪称明丽非凡。腰身玲珑婀娜多姿，一副紧致漂亮的五官，给人一种，这姑娘不做舞姬歌姬，真是可惜的意思。

　　因此与她言语时，我很少去望她，深怕她与我可怜生生的望，直将我的心望软：“花月姑娘该清楚，你和沈翘都是命苦的人。她心里就只有你一个姐姐，听说你在花满楼，死活要跟着去，现在你成了人家的妾，沈翘且还不知道呢！若是知道了，不知花月姑娘，可真的想让沈翘留在身边委屈么？”

　　花月哀声道：“坊主知道我当初是从名雅坊逃出来，如今不计前嫌，还为了妹妹着想，我真是不知说什么好了。只是我和妹妹情深意重，坊主若是不嫌弃，我便算是将手里的所有钱财都给了你，也想要赎回沈翘。”

　　她姐妹二人相依为命，如今想要在一起，我自然也愿意成全。可实在我身为名雅坊的坊主，最最主要的，还是赚钱。如今沈翘能为我们名雅坊赚钱，我可是说什么，都不肯让沈翘来珍馐酒楼端盘子。

　　“花月姑娘，你和沈翘分开太久，很多事情，还不甚了解。其实，沈翘早早在名雅坊上了戏，如果不是你出现，沈翘在名雅坊过得可是好。如今你便是花多少钱，我都不肯将沈翘白白卖给你的。”

　　花月这时显出敌意，勾起手中帕子，与唇边点了点：“坊主这意思，就是不肯卖，那么来找我，又是为何？”

　　我轻咳两声，硬起声色道：“沈翘她说什么都要和你在一起，但是花月姑娘也该清楚，你不是当初的沈梦了，王老板一大家子的人，都清楚你是个什么出身。让沈翘跟你在一起，日后她会受多少苦？想必你年纪还是尚小，很多事情不甚懂，我且与你道来，你若是能说服沈翘留在名雅坊，我们名雅坊必定好吃好喝得养着她，日后捧成我们坊子头牌指日可待，但你若是不肯，沈翘她自然也没法在名雅坊坚持下去，慧娘早将她关进柴房，估摸着再有一两天，就饿死过去了。”

　　花月面露诧色，一双手捂在胸口，与我紧张道：“坊主饶了她吧，你若是想要姑娘上戏，那名雅坊有那么多，为何不肯放过沈翘啊？花月求求你，我相信，再多的苦，沈翘都会愿意和我一起受的。再者说，坊主你又如何说，沈翘陪我来王府，日子就会不好过呢？”

　　我轻哼一声，道：“花月姑娘该知道自己如今是娼妓出身，就算是成了正当人家的妾，也都清楚你是个什么人。让沈翘跟着你，一来我能跟你保证，她铁定会因为你，被人看低看贱。二来，沈翘如今在名雅坊也算是个不错的苗子，过得既然好，你为何就不肯让她待在坊子里？再有呢！我如今也就是来跟你说一声，你若是肯帮我，劝沈翘留在名雅坊，逢年过节什么的，我也愿意让沈翘来和你聚一聚，若是不愿，那么我也不指望沈翘自己开窍，便留她在柴房，饿死了活该。”

　　花月听此说，气的起身，与我发狠道：“你什么意思？原来不过就是来逼我？还以为你好心，原来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坊子。”

　　我冷笑道：“我当然是为了自己的坊子，不然的话，沈翘与我无亲无故，整日还想着离开名雅坊，我做什么为她考虑？本来我也是觉得，沈翘去了你身边，根本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要知道，你做过妓·女，谁知道王老板哪日会将你扔出去，你难道不该为了沈翘好，将她留在名雅坊么？就算姐妹情深，日日在一起，实在也没什么大用不是？”

　　花月摇了摇头，仍是不肯：“我会说服相公赎下沈翘的，花多少钱都好，我求求你。”

　　“求我？不必了吧！”我自觉地这花月可怜，却也看得出她糊涂，和那不分好坏的沈翘一般糊涂。既然说来说去，她还是想要和沈翘在一起，那么也怪不得我做黑脸：“我已经说了，我之前是与你客气客气，既然你不明白这其中道理，我也与你直说了。沈翘我不会卖，要么你劝她安心留在名雅坊，要么就让她饿死。当然她饿死还不算，你也看见慧娘将王老板带走了，我们这些生意人，说话毕竟方便，你当初的卖身契还在我们手里，后来逃出去进了花满楼，背信弃义又身子低贱，我们慧娘可是会说话，倒时候跟你的夫君添油加醋几句，你这小妾的命，可怕就此断了！”

　　花月愣了一瞬，与我眼盯盯望了许久，末了笑起来，神色渗人地慌：“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想要我劝沈翘留在名雅坊，不然的话，就要断了我们姐妹的路不是？”

　　本来我心里实在没有这个意思，但也不知怎么，说着说着，便想要为自己谋利。且我边说边想，总觉得沈翘和花月这两姐妹是被亲情迷惑了双眼，明明让沈翘留在名雅坊，她乖乖做人家的小妾，两人日子都会好过，谁也不得罪谁，偏要拧着过，和我作对。

　　适逢，我偏了偏身，秉着一副无情态度：“本来也没想和花月姑娘这么直接的，但没想到花月姑娘性子也这般，我也没得办法了。”

　　花月瞪了我许久，忽然直起身子，格外扎耳地拍着手掌：“好！坊主真是个厉害的人，难怪我在花满楼时就听说，名雅坊如今才算是洛阳城的第一歌舞坊。你给了我一条死路，我又能如何呢？”

　　她终究还是服了软，我本来也料定会是这样。只是早知她这样不通透，非要人避着来，我便不一开始和她啰嗦那么多了。

　　隔一日，我与花月将话说好，便带着沈翘来见她。

　　也算这花月在花满楼连了一阵子，逢迎骗人的伎俩，比我用的还熟练。先是和沈翘说了好多贴己的话，后来话锋一转，便说自己在王府过得并不尽如人意，且希望沈翘暂时先留在名雅坊，盼着对方挣足了钱，再找个机会将自己从王府救出去。

　　听花月这般说，沈翘自然答应，回头跪下和我与慧娘道歉，求着我二人继续收留她。为了将表面的戏做足，慧娘自是犹豫了好久，末了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收下沈翘。

　　事情了了，我与慧娘带着沈翘心满意足地离开珍馐酒楼，临走时，也答应了花月，只要沈翘要求的不过分，没什么事便让坊子里的姑娘待沈翘去看望她，花月她也可以来名雅坊随时看沈翘。

　　只是刚出了门口，慧娘却被一个一身褴褛的老道士拦住。二人似乎认识，且慧娘一看见那人便脸色大变。我与沈翘站在一旁，本想等一等，慧娘却着急将我们赶走。

　　没法，我只好带着沈翘先行回到名雅坊。一进屋，却望见花以城翘着二郎腿，正坐在桌前等我。

　　我悠哉着坐到他身边，话道：“幸好你告诉我花月嫁给了王老板，不然的话，还以为真要将沈翘饿死呢。”

　　花以城笑了笑，轻声与我问道：“不过，如果花月姑娘还是死脑筋不肯松口，你难道真要饿死沈翘么？”

　　我从没想过，早也觉着，便算是再死性的人，也不会鱼死网破。应花以城时，也没多想，便道：“那也没办法啊！毕竟我早就想好，不能将沈翘送到花月身边，不然的话，赔了两个人头的钱，我还少了个出色的舞姬。”

　　花以城摆了摆手指，将茶杯送到我眼前：“就算你是这么想的，我担保到时候沈翘真是饿的无法，你也不肯看着她死的。”

　　我“切”了声，端过茶杯饮下，味道甘醇，竟比我沏地要好喝：“别将我想的那么善良！在我眼里，自然还是生意重要地多。”

　　“说的好像多世故一般，你不是也当上坊主没多久？”花以城说着，将凳子往我近旁挪了挪，问道：“对了，我都不知道，你之前的事。上次你与甄公子说，你是个寡妇，可是真的？”

　　我心头一扎，与他反问：“怎么？我若是个寡妇，你便嫌弃我了呗？”

　　“自然不会的，就算是个老鸨，我都不嫌弃。只是奇怪，第一次我二人欢好时，我并不觉得，你是个寡妇哦？”

　　虽然不清楚，那些男子是如何看出女子初经人事，但看的出来，花以城也深谙其道。他这隐晦的话，登时惹得我红鸾一震，低眉间，不自觉摸向胸口，刚要与他嗔怪，却发现，胸口处缺了点东西。

　　仔细一回想，又是一惊：“哎呀！我的铜钱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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