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当归要比山参好寻,因而也便宜一些,大多女子买去治她们的月信。”
“轻……轻浪……浪浮薄!”
内容标签: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红翎,觅休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傲娇女将军vs腹黑隐世鬼才

立意:立意待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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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架空历史-爱情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一品短剧
    之 羁红尘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11794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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羁红尘

作者:竹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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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楔子
      “少帅!燕国派来对阵的是章泉,我军的麒麟阵法恐怕制不住他。”
      “章泉?鬼局章泉?”
      “正是。章泉师从弥兆子,他那诡异的阵法必定也学去了不少。如今燕国派章泉前来围我稽州,必是想让我军困于城中。少帅,我们该及时向临近的邺城求援才是。”
      被称为少帅的人向案上的行军图看去,纤长的食指轻点着,“邺城……”
      突然,手指一顿,指向稽州西南方的永嘉,“章泉有多少人马?”
      “回少帅,章泉带的人至少有十五万。”
      “他们可带足了粮草?”
      “粮草充足。”
      手指在永嘉上敲了几下,“那么,章泉便不是真正想要攻打稽州。”
      “少帅?”
      “粮草充足,又让素有鬼局之称的章泉出阵,表面上确实看起来像要围我稽州,可他却用十五万兵力来围我不足五万的城,未免牛鼎烹鸡。”
      “牛鼎……烹,烹鸡?”
      少帅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沉声道,“他的目标是永嘉。”
      “章泉围我稽州,料定我们会向东南邺城求援,难免会放松通往西南永嘉的防范,他再一举拿下守卫相对薄弱的永嘉,届时即便合我稽邺两城兵力,也难以轻易撼动永嘉。”
      “可若是真合两城兵力,区区永嘉,又有何难?”
      “父帅说过,弥兆子最善利用山林地貌布下诡阵,永嘉位于盆地之中,周围的群山,对于章泉来说,便是最好的助力。”
      少帅凤眸一转,头盔下精致的脸上露出果决的神色,“众将听令!”
      “属下在!”
      “左前峰高杨,现命你带两万骑兵由西城门速速赶往永嘉,无论如何,都要突围出去!”
      “遵命!”
      “秦副将,你带五千人赶去邺城,若是我没料错,你会遇到阻拦,但也必定能到达邺城。求得援兵后,速去永嘉与高杨汇合!”
      “是!”
      “右前锋魏杭,你带上一万人取道邺城前往章泉后方宿州,我要你搅得章泉进退两难,为秦副将争取时间,可明白?”
      “属下明白!”
      “章泉既然在稽州城外叫了两天的阵,便让本帅的麒麟军去会会他!”少帅面露戾气,纤弱的身子好似支撑不住厚重的铠甲,可那股凌厉之气却足以震慑三军,“孟监军,我留一万人在稽州,若是章泉破了城,不必抵抗。将士们伤病的不少,便让燕国所谓的义军来好好善待他们,你让他们静待援军。”
      “这……少帅只不足五千人……”孟监军皱眉开口,话未说出,就被少帅打断。
      “我知道,送死嘛!可我麒麟军中可有怕死之人,再者说,若是我不出面,章泉又怎会以为我中了他的计!”
      有去无回的仗打得多了,倒也没那么怕了。可当一柄长枪刺入胸口时,眼前闪过的,却是娘亲流泪的脸。
      她说,“吾儿吾儿,何时归故乡。”
      恐怕,回不去了……

      1.
      “唔,是个女的。”一个清冽的声音跌入她耳中,模糊中,仿佛听对方呢喃了句,“小红?”,随即,她便知觉全无。
      再次醒来,入眼的是一双温润的眼睛,看得她心口凉凉的。不对,她的胸口确实凉凉的。她低头去看,竟看到自己光着躺在那里。
      “我……”喉咙火辣辣的疼,看到那眼睛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阵羞恼。可饶是她再努力,都无力抬起手来。
      “你前几日一直在发烧,这夏日里也没旁的法子能让你降温,且你不止胸口有伤,左脚还骨折了,需时时上药,这样……”他朝她努努嘴,“方便。”
      “……”
      “我是觅休。”他好似喜欢看她不自在的模样,支着下巴笑。
      “……红翎。”

      对于觅休,几天下来红翎发觉他真是个奇妙的存在。他说他原本与人约好去稽州买个老婆,可没入城,就看到躺在那里的红翎,他瞧着还活着,且是个女的,就顺手救了回来,想着能省下卖老婆的钱,吃上几顿肉。
      于是她堂堂麒麟军少帅,便因着他勤俭持家的美德,用几块肉换了回来。
      红翎瞪着喝粥的人,一阵无力。
      “你且等等,我喝完,便给你喂药。”觅休神色恬淡,还透着浓浓的善意,可红翎却不自觉抽了下眉梢。
      “我不必喝药了。”
      “不喝药怎么行,你胸口的伤都还没结痂,腿上的伤想来也很疼吧。”他慢条斯理地夹了个包子,颇为斯文地咬了一口。
      红翎不由咽了下口水,“这点疼,我能忍。”
      “女孩子家家,又不上阵打仗,疼了冷了,要说,才有人怜惜。”他好似不经意的说道,“莫非是怕苦?”
      他看到床上的人一僵,心里偷笑,面上却露出循循善诱的形容,“你有外伤,我怕这夏日里你人虚火旺,引得伤口发炎,只得在药里加上几味黄连祛火,唔,是会苦上一丝。可自古良药苦口……”
      “呃……”红翎觉得,自己的伤又撕裂了几分,她瞧着觅休端起早已晾着的药,轻轻将她扶坐起来,“我现在无法动弹,不会有什么虚火。这味黄连……”
      觅休只伸手一勾,她便无力地跌入一个微凉的胸膛,他的身上有股药香,带点苦味,却很好闻。纵是红翎经过强烈要求穿上了衣衫,可觅休身上的凉意,也能透过衣衫,贴上她的身上。
      一时间,红翎脸色有些发烫。
      “瞧,还说没虚火,这脸都红成这样了。”觅休侧手拭了拭她的脸,欠揍的笑起来。他圈着她,舀了一勺药,送向她嘴边,“乖,不苦不苦,一会儿给你吃糖。”
      “……”

      待她伤口结痂,身上也恢复了点力气,已过了七天。她担心稽州战事,可此刻她就连拿筷子都有些困难,更何况拿枪骑马。而且她也发现,觅休虽嘴上犯嫌,可医术却也了得。她的左腿除了开始几天有些疼,到了后来,只要不勉强用力,竟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于是这般,她便打算再休整些时日。
      “小红毛,吃饭了。”
      “……”冷静,父帅说过,遇事先冷静,被取了个宠物的名字没什么大不了,冷静。
      所谓的饭,不过一碗清粥,几碟咸菜。从她可以进食起,就没见过其他食物。红翎颤抖着手,往嘴里舀粥,竟也吃出了药的味道。突然伸过来一双筷子,夹着些咸菜,放到她碗里。
      “别光喝粥,久了嘴里没味道。”觅休笑着开口。
      红翎看着碗里黑黑的咸菜,一阵无力。
      即便吃了咸菜,嘴里也难有味道。
      “你……不是省了钱……打算换肉么?”肉呢?肉呢?
      觅休姿态优雅,低头喝粥的神情好似在品山珍,听红翎问,眉目含笑,“你这是决定做我娘子了?”
      红翎噎了噎,就听觅休遗憾的说道,“若是你有所犹豫,我便不能动我那老婆本,这肉……恐怕也吃不上了。”
      “……你先去买些肉回来,待来日,我将银两还给你。”
      觅休听罢,喝下最后一口粥,轻轻抿了抿嘴,一手支住下巴,侧头看她,“你的银两从何而来?”
      他这一问,红翎竟有些不知如何回答,虽不知道觅休能猜出多少,可从战场上救回来穿铠甲的女的,很难不往麒麟军少帅那里想吧。她的名声虽比之她父帅小一些,可也是让各国都闻风丧胆的存在。但是她也不便大喇喇挑明,毕竟自报家门并非谦虚之举。
      “莫非是学木兰替父从军?拿军饷的?”觅休的眸子带着笑,脸上却带着浮夸的悲伤,“我原想你若是能以身相许于我,便可不回军营。毕竟女孩子老混在男人堆里,总会学些不好的习惯,时日久了,还真当自己也是男人了,虽然……”
      红翎呆呆的顺着觅休的目光低头看了眼包扎严实的胸,听他叹气,“你若从了我,我便每日都买肉给你吃,你说好不好?”
      “……”嘴里那口咸菜,生生噎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搅得她差点咽气。
      “本帅堂堂麒麟军少帅!你胆敢如此放辟邪侈,你,你若再放肆,本帅,本帅……”这一刻,多年来的沉稳内敛都好似烟云,她只想让这个藐视她权威的人闭嘴。
      “哈哈……”觅休眉目舒展,放肆的笑了起来,他站起身伸手揉了揉红翎炸毛的头,清冽的声音带着舒心的笑意,“好了好了,不放肆,不放肆。”
      “改日给你买肉吃,不过……”他手微微下滑,在红翎脸上轻轻拍了下,“现在你的身体虚不胜补,这瘾头,还是得忍几日。”
      红翎红着耳根看他收拾碗筷离开,心里一阵懊恼。许久,才意识到,便是自己不能吃些好的,为何觅休也一同陪她喝粥?
      她在床头端坐了一会儿,竟连脸颊也微微红了起来。只见她揉了揉方才被觅休拍过的脸,勾着嘴低嗔道,“登徒子!”

      2.
      没肉的日子仍旧让红翎嘴里没味儿,可也不再难熬。若是遇着好天气,觅休便抱她去院子里乘凉,看她无聊,便随着性子教她认些药材。对于红翎来说,那些黑乎乎的药材根本没两样,认不认得对她倒也不怎么重要。可难得的是觅休对着这些药专注的神情。
      许是时日久了,红翎的受虐神经也适应了,连带着看他的模样也变得顺眼了许多。与自己上挑的凤眸不同,觅休眉目平顺,谈笑间微眯着眼睑,使得脸上极易出现温柔的神情。只是他唇薄,不笑时总带着丝凉薄,可红翎极少看到他皱眉的表情,即便对着时常走神的红翎,也只挑着眉哼一声。
      “当归性温,易于补血,润燥滑肠,可治虚寒腹痛。它形貌好似白色野花,取其根入药,呈褐色,看,这是制好的,是否同山参有些像?”觅休举着一根当归对着红翎,眉梢微挑,“当归要比山参好寻,因而也便宜一些,大多女子买去治她们的月信。”
      红翎原先还看着觅休修长的手指出神,听他无故说起月信,呆愣愣好似被点穴了,红着耳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轻……轻浪……浪浮薄!”
      “我如何了?”觅休端着浅笑,一脸无辜,“当归确有活血补阴,除客血内塞的功效。”
      “别说了,你别说了!”红翎忙捂住觅休手里的当归,好似这是多见不得人的东西,“你怎么如此寡廉鲜耻!”
      觅休瞄了眼红翎捂在他手上的手,暖暖的手心捂着他微凉的指尖,一时心情舒畅许多,不觉对着羞燥得不行的人闷声笑了起来。
      “你这惯用生僻成语的毛病怎么染上的?”
      红翎顿了顿,脸上的红晕一时也褪不去,只是眉目即刻变得柔和起来,“小时候我娘担心我跟着父帅学兵法会越来越没姑娘样,就给我请了先生。可我那时候忙着舞枪,根本没功夫对付先生。后来就想着学些听起来厉害的词儿,说起来就像文化人,这样我娘也能放心。”她有些犹豫地开口道,“是不是很怪异?”
      “怪异倒也说不上,至少用法是对的。”他看着她放松的神色,往她即将离开的手心送了送,当归便落到她手里,“只是你这小聪明,你娘竟没发现?”
      “她……”红翎脸色如常,可握着当归的手指却有些冰凉,“父帅去后,她便不再管束与我。”
      麒麟军元帅辉煌一世,却唯独没有儿子继承衣钵,即便后来的少帅也深谙兵法,可在武力上却着实差男子几分。这是世人的遗憾,也是她的不甘。所以她一直努力让所有人都看到她,麒麟少帅,谋略非凡,即便身为女子,仍能使战争止息在她的一念间。
      她确实做到了,她自认做的不错。她所要保护的百姓敬畏她,她麾下的将士信服她,可却不再有人因她而自豪,不再有人心疼她。
      就连她的母亲……
      “你这性子,也确实需要好好管束管束了。”觅休重重揉了揉红翎的发顶,“再这样骄傲下去,真不知道会成什么样。”
      红翎呆呆的抬起头,也不理自己凌乱的发,突然握紧他的手,紧得她手里的当归都将他手背握出了印,“你……可愿同我一道回亚都?”
      许久前,她亦听过有人含笑同她说过这样的话。她的小聪明自然逃不过娘的眼睛,可她娘也不恼,只是有些感慨又隐隐有些担忧,“娘可真得好好管教管教你了,小小年纪就这般诡刁,以后可还得了。我只盼翎儿能够平平安安长大,以后找个漂亮相公,带着我和你爹,一同离开盛京回亚都去。这盛京太复杂,太脏了……”
      觅休明显愣了愣,随即冷笑开来,从红翎的手里将当归抽了出来,“怎的?少帅的封地上有女子月信不调?需我去诊治?”
      没来由疏离的语气让红翎一时没能回过神来,可很快她便意识到自己方才鬼使神差下说了什么,脸火辣辣的,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方才,竟然想带觅休回去见她娘。这一想法在她清醒之后便觉得惊悚,可更让她在意的是觅休他委婉的拒绝了。
      他……胆敢拒绝!她堂堂麒麟军少帅,脸面……何存!
      红翎觉得胸口的绷带勒得有些紧,她有些喘气不顺,心里有块去不掉的疙瘩似得,连带着那日晚饭都没能吃下几口。
      一道折磨她的还有胸口的伤,开始痒了起来,搅得红翎连着三日都没什么胃口,直到第四日,觅休拿草药换回了一只山鸡,煮了鸡汤来喝,才算解了红翎馋,也算缓和了他们的关系。
      “慢些喝,这山鸡是用山参换的,可不是用当归。”好似喜欢看红翎憋屈,觅休有意无意的逗弄着她。
      她也确实被噎了噎,可不知是觅休厨艺高超还是她太久没沾荤腥,在食物面前,觅休的话毫无杀伤力。一锅汤喝下,红翎觉得即便赢了传说中的弥兆子恐怕也没那么快活。

      3.
      这日白天觅休出门采药,她本是被抱到院子里乘凉,可眼看着天阴沉沉的,好似即将要下雨了,她便挪着腿进了屋。躺在榻上无事,想起战事。
      安安稳稳养伤的日子倒是难得的闲静,可她倒底没能忘记战场上的戾气。说起来她现在所在的地方也很奇妙。奇在它位于永嘉城郊,却听不到任何杀伐声,即便连慌乱逃窜的流民也没见过一个。那么它即不是永嘉迎向稽州的村落,亦不是退离永嘉朝向盛京的村落,此乃其妙也。
      可据红翎所知,永嘉东西两侧皆是山地,只有南北两扇城门,城郊亦是因南北两侧地势平缓,才勉强能聚成几个小村落。若是她现在即不是在南村,亦不是在北村,那么她又是在永嘉哪里?
      她也想过或者是觅休骗了她,此处并非永嘉。可当她吃到永嘉特有的枣泥片时,便排除了这种可能。这枣泥片中所选的红枣因着永嘉的山水而带着点苦味,随即入口却能尝出点涩涩的甜,且此物不易保存,若是经过长途运送,便会有些发干,因而她用味觉判断了一下,便排除这种可能。
      如此便更难找出此处僻静的原因了。
      她看了眼天色,想着觅休必定会寻一处地方等雨停了再回来。而自己胸口又开始闷闷的,便解开了绕在胸前的棉布。伤口已经结痂,红翎觉得黑乎乎的样子非常难看,可胸闷却有所缓解,加之夏末风起,吹得她不多时便昏昏沉沉。
      觅休回来,便看到一副美人入睡图。红翎怕是自己都没发现自己长得多有侵略性,自来凤眸皆是多情,一个转眸便可诉尽柔肠,可偏偏红翎却用来睥睨苍生。好在他面前的人被他撩得时时跳脚,隐在杀伐心计下的小脾气倒也露出来不少。
      倒还是很早以前的性子。
      从她眉宇间转开眼,入目的却是这样一副画面,黑色的伤口在白皙的玉肌之上,诡异的突兀。
      他在房门口站立了许久,深吸一口气,才转身离开,但很快又回到房中,手里拿着炭盆。
      他克制着自己背着身点火引碳,却因听见声音不禁去探看。伤口结痂确实痒得很,平日里红翎能忍着,可人在睡梦中一切都就着本能。她抬手抓了几下,指尖就沾染上了一些红丝,疼得她皱起了眉。
      觅休赶紧过去抓住她的手,却见红翎的衣衫因着她的动作又褪下去了半寸,一时,满室春光。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红翎醒来的时候,觉得觉得胸口凉凉的,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一时想不起来,可背后传来的凉意却陌生得很。她想动,却发现自己手臂被压住。睁开眼的一刹那,她才明白那熟悉的感觉因何而来。
      觅休微凉的手按在她的伤口上,一只手圈着她的身子,不让她动弹。而自己正躺在觅休的怀里。
      娘,清白什么的,可不可以不太要紧……
      “你……”
      “你醒了?”觅休睡眼惺忪,声音低低的好似充满了柔情。
      “我……”
      “我手麻了。”
      “……”
      柔情什么的,果然是她自己想象出来的东西。
      “外面雨还没停?”
      “唔。”红翎觉得用眼下的姿势聊家常,与她来说颇尴尬,可碍于觅休因手麻一时不能动,导致她也无法变换姿势,只得继续嵌在他怀里应对。
      倒是久违的产生一种小女子的羞怯。
      “你的腿疼么?”
      “不疼,没疼过,这和下雨……”红翎楞了楞,看见榻边火红的炭盆,心一瞬间软塌榻的。
      他冒雨赶回来,原来是为了给她的腿驱湿,以免落下遗症。
      “如此。”
      “觅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在唇边绕出了温柔。
      “嗯?”
      “你是燕国人么?”
      “……为什么这么问?”
      如果不是,那即便他此刻不愿同她回亚都,那日后战事平息,她有的是时间同他磨。如果是……
      “我不希望你是。”
      红翎声音微颤,听在觅休耳里带了点怯意。他突然明白过来,有些心疼,“你不希望,我便不是。”
      “我是流民,有记忆起就被师父带在身边,他老人家也不知道我是哪国人。这个乱世,背后有国家,也未必是件好事。”
      “不是的。若是背后有国家,便有了守护它的勇气。即使……这个国家内里糜烂不堪,可就是因为它不够好,自己才更被需要。”
      她听见觅休从鼻腔哼笑,有些着急,想要挪回身,却发现动不了,声音有些急,“我没有自大的觉得国家需要我,我……我只是觉得倘或我连自己的国家都守护不了……”
      “只有守城就够了么?”觅休因她的动作,手心开始出汗,虽慢慢褪去了麻意,可他却不愿挪离那份柔软。一时间,只胡乱对付着,暗叹自己的定力。
      “你如何知道我不主动进攻?”红翎问道,没等他回答,便由自开口,“原来你也听说过的止战的名头,不想我竟如此出名。”
      说罢,稍稍侧了侧身,浑然未觉身旁之人慢慢升高的体温。
      “父帅恐怕都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让百姓都知道。”红翎轻叹,有些艰难的开口道,“他们都说父帅死于弥兆子的阵中,可我仔细研究了他那日布下的军阵,才发现,弥兆子的阵法虽杀气十足,可对着父帅却大开了生门。尽管不解他为何如此,可父帅不会没发现,但他没能出阵……”
      “因为有人拖住了他……在那样的阵中……”
      背后的人有些僵硬,只有与她胸口相触的手心才透着暖暖的柔软。
      “没事了。”原本环着她手臂的手抬起来摸了摸她的鬓发,低声重复,“没事了。”
      红翎因着她的话心里一颤,“父帅死了,朝中马上有人来替了他,好似早有准备一样,那盛京果然如娘说的,脏的很……”
      她静默了一瞬,随即突然转过身来,直愣愣面对着他,“你手不麻了?”
      觅休看着那双凤眸,里面带上来藏不住的恼意,他挑眉忙道,“你不恨这个国家么?”
      “别扯开话题!”她勾住觅休的衣领,全然不在意自己的春色已落入觅休眼中。
      “方才是麻了,缓了缓,便好了许多。”
      觅休无视她快要喷火的眼睛,替红翎揽了揽衣服。红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状况,手忙脚乱整理起来。
      “登徒子!登徒子!登徒子!”
      觅休坐起身,也不急着离开,含着笑看着她越弄越乱的衣衫,也不帮忙。
      直到红翎系好领口的结,才听她低着头说道,“我恨的。可我恨的是那些掌权者,而不是这个国家。正是因为有那样的掌权者,所以我更需要努力去保护那些百姓。苍生何辜,要受如此颠沛,所以我只守城,不进攻。”
      觅休眼中闪现动容,可随即又归于寂静。这是红翎呐,有那样的父亲,难怪能生出这样的热血。
      “你胸前一枪是何人所刺?”
      红翎愣愣抬头,“燕国鬼局章泉。”
      “章泉?”他略一沉吟,“胆子倒是肥。”
      “战场上受伤倒也没什么,这不被你救回来了么。”她以为他是说她胆大,局促的回话,转而心念一动,有些怅然,“我可能……马上就要走了,你……还会在这里么?”
      “……傻姑娘。”

      4.
      连续的几场雷雨,让红翎推迟了回城的计划,倒是意外的让她听到了马蹄声,一阵阵,整齐有力。
      是战马。
      她心里焦燥,可也十分奇怪,这么久都没听到有军队靠近,怎么这几天会突然出现呢?
      和她一样面露疑惑的还有觅休。他倒是不着急,只是脸上少了笑意,整张脸略显凉薄。
      雨还在下,她胸口的伤基本痊愈,可腿却还有些不便。觅休这里没有任何能代步的工具,她直急得团团转,这时,来了一个约摸十二三岁的孩子。
      “先生在么?”
      村子里调皮的男孩子样,见着她倒也没多客气,直接管她要觅休。
      见到觅休后,他先是满面喜色,后来觅休一问,他便低落着回答,“对不起先生,打扰你了,可是前几天俺家被雷打着了,西面的庐子全给烧了。俺娘说要再搭一间,俺爹让俺来请先生,去看看风水。”
      “庐子不必再建了,你回去告诉你爹,让他在三日内召集村里老小,收拾细软,往西边山林里避。往西五十里,有一片竹林,切不可乱入。”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红翎,“算了,你回去让你爹来我这一趟。”
      “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是不是想让阿良送信给麒麟军?”他摸了摸男孩的头,“阿良是永嘉人。”
      红翎看着觅休良久,才回身招来呆楞的男孩。
      她坐在院子里,看着觅休细细同阿良讲了什么,阿良一脸郑重的离开。她的心一点点凉了起来。
      “觅休……”
      觅休站在她身边,端着给她的药。因着她怕苦,药里带苦的都尽可能的被换下了,先前还真觉得不苦了,可现下,红翎只不过微微沾舌,却已满口苦味。
      “我用村民的房子在南城近郊布了个阵,外人进不来,恰巧阻隔了燕军进犯永嘉。阿良家正是阵眼,此时阵眼破了,所以燕军此刻才能靠近。”觅休眉眼平和,如同说的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即便阵眼破了,可燕军想要绕出此阵,至少得在三日后。你的腿不便骑马,若是入到城内……”
      “你可愿同我一起回亚都?”
      觅休愣住,眯了眼看她,“何时?”
      红翎看着自己的掌心,她的枪已经在与章泉的一战中断了,手掌的茧却一时退不去,“待赶走燕军。”
      觅休喉咙里发出一声嗤笑,坐在红翎身边,握上她的手。纤细的手指,深刻的掌纹,顽强的固执者。“为何?”
      “燕军一日不走,我便有责任……”
      “为何要我同你回亚都?”
      “……我,约摸,有些,喜欢你。”轻浅的声调,暖人心脾,“即便不知你是何人……”
      隐世三年,只觉山间景色醉人,想不到世间语言亦能让人醉溺。觅休勾起嘴角苦笑,看向红翎泛着柔光的凤眸。
      “如何是好,我于你恐怕不是好人。”
      一瞬间,柔光骤敛,红翎抽回手,侧开脸,觅休才发现她微红的耳根渐渐苍白。
      “如此,我不勉强你。”
      拒绝的含义她如何不明白,只是这样的羞辱,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寻两次。她想起当初她挂帅出征前,曾一次次向娘解释父帅的家国大义,可娘始终不愿去理解,只道她不必去继承父辈的无可奈何。
      她自然知道无可奈何的是什么,可用自己手中的武器守护自己的国家,又有何错。但她不愿去勉强娘,就如同现在虽无法理解觅休,却仍不愿去勉强他一样。

      来接她的人动作很快,本以为不是高杨就是秦副将,可来人却是孟监军。
      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升起。
      “红翎……”
      “怎么是你?稽州如何了?”她眉头紧皱,无视孟监军担忧的神色,手指微微收拢。
      “属下该死,少帅失踪第二日,稽州便失守了。我带剩下的人赶去援助高将军,虽到了永嘉,可却不知为何难以靠近。”孟监军顿了顿,看到红翎转头瞪了眼坐在一旁的青年,按下心里的疑惑,继续道,“好在燕军也无法入内,属下赶到时,高将军正与燕军对阵于城外,多相试探,双方皆有损伤。”
      “恐怕是因为章泉仍在稽州。看来魏杭做的不错,掐住了章泉的步子。可高杨不善布兵,一直对阵于他不利,秦副将呢?”
      “秦副将……”孟监军面露难色,犹豫着开口,“秦副将未能到达邺城,便被伏击。”
      “放屁!”红翎拍桌而起,盛怒道,“燕军最想要放过的便是秦副将!他怎么可能收到致命的伏击!说,到底怎么了?”
      孟监军单薄的身子晃了晃,仍旧低着头不语。
      “邺城的援军何在?”觅休懒懒开口,却震得孟监军僵直了背。
      红翎看着他的反应,好似脱力般重重跌坐下去,孟监军忙抬手去扶,就叫觅休早先一步护住了她。
      “援军呢?”红翎不死心的问道。
      “……邺城守将得上令,不援。”
      觅休感觉到怀里的人微微颤抖了起来,他虽料想到如此,却仍心疼。
      “上令……呵,不援……”红翎觉得早已痊愈的胸口又疼了起来,可她却明白是胸口里的心在痛。
      “当年亦是如此,父帅收到的亦是冰冷的上令。”红翎眉目放松,嘴角露出一丝笑来,有些狰狞,“真真为上不仁!”
      “少帅!”孟监军担忧的开口想要阻止红翎不敬的话,就听她果决的打断他。
      “现在麒麟军还剩多少?”
      孟监军愣了愣,看见觅休看着红翎轻轻勾起嘴角,回过神来,忙道,“除去伤重的人,加上魏将军带回的六千人,可战的,不足三万。”
      “魏杭回来了?”红翎面色一变,“那章泉也来了?”
      “魏将军三日前与高将军汇合,章泉大军也在昨日抵达,可方才叫阵却未见到章泉。”
      红翎略微沉吟,却想不出其中缘由。突然听见一阵马蹄声,入眼竟是他们正在讨论的章泉。
      红翎转头质问觅休,“你不是说旁人入到这里,至少三天么?”
      觅休轻咳了一声,“旁人自然,可这阵我教过他。”
      不待红翎细问,那边已章泉跨下马,直直朝他们走来。
      孟监军显然也认出了他,本能的侧身挡在红翎前面,意图以文人之躯保护她。觅休揽着红翎的手紧了紧,眼中眸光闪动。
      章泉看到孟监军稍微顿了顿,可随即见到他身后的人,脸上诧异一闪而过,可马上脸上又换了激动的神色,重重跪下一拜,“师父!你终于肯见我一面了。”
      原来戒备的红翎被他这么一跪,顿时一片茫然,许久,还是身旁的觅休低低“唔”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
      章泉,师从弥兆子。
      千般猜测,却独独没猜到他竟是三年前便已隐退的弥兆子。
      弥兆子难道不应该是老头么?再不济也该是大叔吧?为何……
      “别起了,继续跪着。”觅休懒懒的摆手,红翎呆呆的看着本想起身的章泉又跪了下去,“听说你扎了麒麟军少帅一枪?”
      章泉瞄了眼被觅休环住的人,表情觉悟又悔恨,“师父,不能怪我啊,是师娘太厉害,我是正当防卫。况且那时我不知道她是师娘,要是早知道,我定然不敢的啊!”
      “……”
      这……真是鬼局章泉?
      红翎涨红着脸挣开觅休,瞥见孟监军满脸震惊的样子,心里觉得自己这反应还是蛮得体的。
      “唔……自己找地方先跪着。”觅休因着突然离开的温度有些不悦,“小红毛……”
      “孟监军,你扶我去房内,我有话要问你。”说罢,也不去看觅休,由孟监军扶着便回了房。
      快进门前只听章泉有些聒噪的声音问着,“师父,你惹师娘生气了?”
      觅休看着孟监军关上了房门,脸色凉凉,转头对章泉道,“她不是你师娘。”
      “师父,你别骗自己了,你这模样分明就是醋了。”章泉跪在地上还不安分,“刚才和师娘进去那小子我知道,素有才名,可是只会写文章又不会打仗,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请命来当监军。现在看来啊,原来是为了这位少帅,不,师娘。”
      “你出去倒是知道了不少东西。”
      章泉不过双十少年,性子活络得很,察觉觅休脸色阴阴的,连忙说道,“好在我看师娘也没那意思,倒是看着师父您,眼里都是风情。”
      “如此。”
      “师父,你不会是在意困住她爹的事吧?”鬼局名不虚传,最擅猜测他师父的心思,见觅休眼中有些松动,忙道,“可懂阵法的人都知道,师父当初是大开生门给他的,而且最后他也是死在自己人手里的,师父你何必自责。”
      “可他毕竟死在我阵中……”觅休低低开口,好似一叹,转而问章泉道,“你有多少兵马?”
      “师父,你这是刺探军情!”章泉看到觅休微眯着眼,缩缩脖子,不情愿的回道,“八万。”
      “步兵多少?骑兵多少?”
      章泉欲哭无泪道,“步兵三万,骑兵四万。”
      “唔,攻城竟会是骑兵多,真是出息了。”
      “哼!对方只有不足三万的兵,我单是出同样数量的步兵也能用阵法胜了。”
      “那是没有主帅的情况下。”
      章泉噎了噎,回想到之前的计谋被识破,让对方占了先机,立刻跪行到觅休身边,“师父,你要不将师娘绑起来,别让她回永嘉了!”
      “呵,你师娘先前还想绑我回去呢。”觅休开口,好似意识到了什么,柔柔笑了起来。
      “师娘好计谋!”
      “罢了,你回去吧,往后不要太露锋芒,小心上位者鸟尽弓藏。”
      “师父……”章泉回想起师父的突然退隐,心里怅然,“师父,我会在战场上遇见你么?”
      觅休愣了愣,往红翎的房间看了眼,开口道,“不会。”
      战,非我欲也。
      不论是为民战,为义战,亦或是为贪为利,战争都不是他想见到的。虽在乱世,又有奇才,可他见过了血流成河,却生出了慈悲。红尘纷乱,踏入便难免手染尘埃,被俗事羁绊,于他而言太过煎熬。
      “倘或我对上师娘……”
      他听章泉小心的询问,心念一动,“倘或对上,你也未必是她对手。”
      这份骄傲的心绪,来得没什么缘由,却新鲜。若红翎是羁绊,倒也有趣。
      “若是赢了她,便来这里继续跪着。”觅休甩甩手,示意他离开,自己也起身往红翎房间走去,将章泉聒噪的不平抛在身后。
      “怎么?皇上派来的监军开始管起本帅的私事了?”红翎恼怒的声音让觅休顿住了推门的手,“弥兆子怎么了,自来两军对峙,各有各的立场,况且孟监军躬身近主,应该也知道我父帅到底是死在谁手里的吧!”
      “红翎,你这般维护他,难道要反了么?”
      “反?”觅休推门而入,直面孟监军,“你们皇上下令不援时,可有想过红翎会反?他是算准了红翎的愚忠,即便被放弃了,也不会叛国。”
      被骂愚忠的人却也不恼,抬手将觅休拉到身侧,对他说,“我要走了,稽州失陷,我不能再丢了永嘉。你……不能同我一起回去了。”
      觅休蹲下身与她平视,“可要我帮忙?”
      红翎不理会孟监军眼中骤然燃起的希望,对着觅休摇头,“我先前还觉得你拒绝同我回亚都委屈,现在想想,是我不对。”
      “我恐怕真的是在勉强你。”
      若说这片大陆最传奇的人,莫过于弥兆子。他精通兵法,最擅用自然天险布阵赢战。无往不胜,入世之后从无败局。可人站得太高,跌下来就会越痛。计谋无双,却躲不过朝堂人心碾压。他突然的隐退留给世人太过的幻想,有人说他本性不羁,有人说他骄傲自满。内里辛秘红翎自然不知,可她知道,觅休的身体,在这夏日里,也是冰凉的。且这冰凉的身子,还是调了三年的结果。
      “你是弥兆子,但与我而言就是觅休。”
      觅休反手握住她的手,低低笑起来,“觅休不过是个药师,可比不上能呼风唤雨的弥兆子。”
      “我自觉自己也能兴妖作怪。”红翎与他展眉一笑,她可是堂堂麒麟军少帅。
      “也是,说来我的第一本兵书还是你赠的。”
      觅休说完,也不解释,径直将她抱起,送上了一早就等候着的马车。他理了理觅休有些凌乱的鬓发,鬼使神差的在上面浅浅一吻,轻笑道,“同男人鬼混可别太过分,记得不要对着他们笑,腿伤不要骑马,让人抬着不丢人。”
      “你……”
      “我等你回来。”

      5.
      “翎儿,这是为父好友的徒弟,在亚都养病,你不准欺负他。”
      “哼!我才不屑欺负病秧子呢!”
      ……
      “病秧子,你帮我去父亲那里借本兵书,不然我可将这药倒了啊……”
      “病秧子!你胆敢让我娘知道我偷看兵书!你不想活了?!”
      “病秧子,你病这么快好了?可得好好谢谢我!我这是在锻炼你!”
      “喂,你这么快要走了?亚都不好玩么?我以后不欺负你就是了。”
      “你不要走好不好,我把兵书送你,你不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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