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知一解

　　今年的课不太忙，正值元旦，宋予初收拾衣物准备回家和爸爸妈妈住两天，谁知道家里空无一人，所有的灯都是关着的，赶紧给妈妈打电话，宋妈笑嘻嘻的说：“我和你爸在爱尔兰。”

　　“是爱尔兰大饭店吗？”她还有点摸不到头脑。

　　宋妈尽量克制对话费的心疼，耐心解释说：“是西欧这边的爱尔兰。”

　　宋予初才反应过来：“哎？都不和我说一声的吗？”

　　倒是宋妈计较起来了：“你和你哥两个人还能记起我们吗？”

　　明明前天晚上才打过电话，根本都没提起过啊。

　　挂了电话，她把灯打开，坐在沙发上发了条带自拍的微博：“孤家寡人。”

　　江衍溪的电话打过来，电话那头很吵，江衍溪说过今天有一个大型的家庭聚会，所以不太可能过来陪她。她坐在阳台上，看着对面楼宇间的灯火，叹口气说道：“家家户户都热闹，就我一个人在家。”

　　江衍溪愣了一秒：“叔叔阿姨不在家吗？我接你过来？”

　　她赶紧拒绝，江家上上下下几十个亲戚，她还没准备好一一见面呢。她看着对面居民楼一家的客厅，影影绰绰的似乎也是在准备晚餐，看起来温馨又圆满，于是说道：“我一会儿去我哥家里蹭饭吧。”

　　挂了电话，她的目光还歆羡地留在对面的人家，余光忽然看到什么东西在晃动。

　　旁边的一家，窗户里散发出暗暗的光，看不清陈设窗前一个人影正在怪异的大幅度地用力挥着手，还往自己的方向指着什么。

　　她惊出一身冷汗，回头看，什么也没有。

　　季风以工作忙为理由，已经在公司住了几天，黄茉茉倒也没多说什么，每天给季风送饭。元旦了，季风又推说有事回不了家，从未有过的失控感从心底升起，她思索着最近一段时间的细枝末节，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最多也只是那个叫邹靖河的男人接触过季风，自己手上的资料看来，一个标准的好学生，对自己也不构成什么威胁。

　　异性呢？季风在这方面向来表现良好，自己也着实放心，难道是自己疏忽了？

　　不能再细想。她觉得自己亲手编织的网似乎被勾破了线，总觉得什么东西被自己疏忽遗漏了。有点累了，她摸了摸肚子，声音终于有了一丝疲惫：“宝宝，妈妈该怎么办？”

　　她名下的财产数字巨额到让人难以置信，偶尔看一眼的财报各项数字也在喜庆地成上升状态，一个短信发出去，会有无数人为她卖命完成各种指令，权力的乐趣似乎也就没那么大，什么时候，连孩子都可以变成自保的砝码了？

　　狠了狠心，给宋予初发了条信息：“明天能见一面吗？请你吃个午饭。”

　　宋予初那边显示正在输入，然后暂停了很久，最后只发来几个字：“我自己吗？”

　　黄茉茉觉得，宋予初给自己的第一印象是傻。

　　可是越来越觉得这个女孩，在大事上是聪明的。

　　她回了一个：“嗯。”

　　季风一直没有联系韦炳一，韦炳一心里了然，他是在怕黄茉茉怀疑到自己头上，而不是不相信他说的话。

　　元旦夜，张晨参演的话剧也是在学校里。张晨早早就给韦炳一留了位置，盛情难却，他还是来了。

　　礼堂里人声鼎沸，调试话筒发出的刺耳声让他有些烦躁。

　　无聊的开场白，不好笑的笑话，没逻辑的捧逗，千篇一律的暖场简直是陈词滥调。

　　话剧是经典的《恋爱的犀牛》。

　　舞台上，追光中，马路淋着瓢泼的大雨疯狂地做着最后的告白：“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后的东西,图拉的心,和我自己,你收留他们吗明明,我亲爱的,温柔的,甜蜜的…… ”身着白色长裙被蒙住双眼捆在木椅上微昂着头颅的张晨失声痛哭。

　　马路的台词一个字一个字砸在韦炳一心上：“你是不同的，惟一的，柔软的，干净的，天空一样的，我的明明，我怎么样才能让你明白？你是我温暖的手套，冰冷的啤酒，带着阳光味道的衬衫，日复一日的梦想。”

　　那是他两段人生中都不曾体会过的心悸。涓涓热烈，张晨安静，他清醒的意识到自己的缺憾，就是从没有遇见过属于他的‘不同的，唯一的，柔软的，干净的’。

　　那是季风看到黄茉茉时，凌厉的眼神化成柔软，也是江衍溪愿意把属于自己的一切都交给宋予初。理智到步步都要分析判断，生怕自己会受到伤害，应该不叫爱情吧。

　　他站起身，悄悄离开了礼堂，他说服不了自己，还是不敢开始一段关系。

　　宋予初醒来时恍惚了很久。今夜的梦特别漫长。昨晚江衍溪还是赶了过来，和她挤在自己的小床上睡的。她想起来今天和黄茉茉有约，便戳戳江衍溪说道：“我一会儿出门了。”

　　江衍溪认真看着她，说道：“注意安全。”然后补充说道：“我送你去。”

　　宋予初点点头，梳洗打扮后娇气地给江衍溪一个拥抱。

　　黄茉茉约在市里的一家网红人气甜品店见面，倒不是什么多偏僻的地方，店里也有一些客人。

　　黄茉茉早就到了，看到宋予初笑的一脸热情：“这里这里！”

　　宋予初走过去坐下，黄茉茉说：“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我点了两杯奶茶。”

　　宋予初摆摆手：“不用这么客气吧。”她想学着像黄茉茉一样云淡风轻地掩盖着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原来是做不到，现在是不屑做。

　　服务生端上两杯一模一样的玻璃杯，精致的杯子里的咖色液体荡漾着，溢出丝丝甜甜香香的味道。让人忍不住就想靠近尝一尝，就像黄茉茉。

　　喝了才知道是热饮，还是毒药。

　　黄茉茉招呼着：“你先坐会儿，我去个洗手间。”

　　还是来了。

　　她起身要离开，手臂被宋予初抓住了。

　　“茉茉姐，别走，你一离开，有些事儿就说不清楚了。”

　　她真的是一个很怂的姑娘，怕死，怕黑，原来还怕鬼，后来看的太多也就不怕了。

　　当然也怕过黄茉茉，但是现在她想，保护好自己和爱的人才是正经事。

　　黄茉茉脸色一变，眼睛眯了起来。

　　“虽说借刀杀人对于你来说没什么，对自己的孩子那么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宋予初端起黄茉茉一侧的奶茶，她本是想学着电视里的桥段，一杯奶茶泼过去，想了想，她没那样做，而是倒在地上，对服务员说：“不好意思，我手抖了。”

　　众人瞠目结舌之际，宋予初接着说：“黄总下血本，对付我这样一个小角色，还大费周章雇了这么多证人和群演。你这样一杯放了米非司酮的奶茶下肚，肚子里的孩子过几天就保不住了吧？”

　　米非司酮，药物流产专用药剂。

　　当然一次药剂并不能解决大问题，但是黄茉茉的演技配合周围人指证宋予初往杯子里下过药的过程，就杀人诛心了。

　　黄茉茉的笑容出现在脸上，淡淡的说：“又有新能力了？”

　　昨晚，对面楼的人影对着自己晃动，自己吓得胆战心惊，江衍溪到她家的时候她指着窗户说：“那家有个变|态，看我半天了！我吓得把窗帘拉住了。”

　　江衍溪听了特别不爽，数了楼层拉着宋予初就上去敲响那家的门。

　　开门的却是一个慈祥的老太太。

　　江衍溪怒气一下子消了一半，礼貌地说：“奶奶，您家里有男人在家吗？”

　　老奶奶摇摇头：“我自己一个人住的。”

　　宋予初疑惑道：“奶奶，刚才我看到一个人影对着我挥手...”

　　老太太恍然大悟：“是你啊，哎呦，小姑娘，说了你可别怕，老太太我能看见点儿别人看不见的，你身边有个小鬼孩儿，我刚才挥手就是让你小心点儿，他盯着你瞧..是不是你...”

　　组织太庞大了，到哪儿都能碰到同行。

　　宋予初脸红着摆手：“没有没有，奶奶，我没有流过产...”

　　老太太看着宋予初说：“那他就是来找你帮忙的，你能帮就帮，不要拒绝。”

　　宋予初点点头，睡着果然看到白胖子牵着个小女孩走来。

　　女孩哭的梨花带雨：“姐姐，我不想死，我妈妈要杀我...”

　　宋予初看着黄茉茉说：“你肚子里是个女儿，特别漂亮，眼睛像你，鼻子像季风。她昨天晚上来求我，问我为什么妈妈不要她了。”

　　黄茉茉眼睛里一瞬间闪过微光，但是宋予初分辨的出，另一种更危险的气息取代了感动。

　　宋予初接着说：“我一直想不通，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后来我想，是因为你的谎言太多了，自己根本已经圆不下去，所以碰到会戳穿你真实面目的存在，你就特别痛恨，对么？”

　　黄茉茉笑着点点头：“是，今天这孩子不要了，以后你说什么，季风都不会相信，我会很安全，这就是我的想法。”

　　宋予初把手机扬声器打开，一直接通的电话传来了季风冰冷的声音：“黄茉茉，我一直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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