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知一解

　　宋予初把明叙送回去，白胖子长出一口气，说道：“还好时间来得及，要不然你下辈子的好命我就要给别人了。”

　　明叙眼睛亮晶晶：“是能开汽车那种吗？”

　　总之心里一块大石头也算是落了地。苏炜辰从病房里出来，对着江衍溪点点头。意思是一切已经恢复，可以撤离。

　　宋予初肚子咕噜一声，有点脸红：“早上没吃饱。”

　　苏炜辰笑了一下：“走吧，我请客，去吃日本料理。”

　　江衍溪也就不客套了，牵起宋予初的手，跟上苏炜辰。宋予初皱眉，觉得他是在遛狗。

　　这家日料店在商场六层，三个人走上滚梯，江衍溪正在手机上查菜单，宋予初忽然剧烈的头痛，只觉得晕眩的站不住，扶住护栏，颅内一阵翻搅。刚好苏炜辰回头，看见宋予初惊叫：“予初，你在流鼻血！”

　　宋予初眼前发黑，一切声音都忽近忽远，就要跪倒，还好江衍溪扶住她，半抱半扶地把她搀下电梯。

　　须臾之间，她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

　　她发现自己身处茫茫白雾里，四周不见天际地线，只是混沌一片。

　　宋予初蹒跚着前行，高声叫喊：“有人吗？”

　　只有空荡的回音和呼呼的风声。

　　她干脆原地坐下，戒备警惕地看着四周，只见一窈窕身影从迷雾间翩然而出，穿着青色襦裙，腰间系着鹅黄色蔽膝，容颜却自己一模一样。

　　和之前在宿舍里见到的不同，她穿着不知道哪个朝代的装束。这时候她才后悔历史课没有好好听讲。

　　“宋予初？”女人声音细软，听起来毫无攻击性。

　　宋予初郑重颔首，自忖再三，她说:“你是？”

　　女人轻声笑，舞着广袖转了个圈：“我是米鸢啊。”她翩跹着，居高临下地问：“我是不是比你要美多了？”

　　你宋予初忍不住笑了：“感谢你夸奖我，但是最好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

　　米鸢瞧她这副样子，也不摆那些做作的pose了。干脆蹲在她旁边，盯着她瞧：“那边儿的你就剩一口气了，嘴还这么臭。”

　　宋予初实在是懒得和她废话，问道：“你到底是来干嘛的，有完没完。你没有自己的生活吗？我嘴还能更臭，你要听吗？”

　　米鸢怒嗔：“粗俗不堪！莫一笑怎会看上你这种粗使丫头？”

　　宋予初低头寻思，也没从自己脑子里找出这么个人来，于是收起准备问候祖宗十八代的词汇，转换成好奇心和求知欲：“请问莫一笑是？”

　　米鸢也认真答题：“莫一笑就是江衍溪的前世呀。”

　　宋予初心想，这名儿一听就是古代大侠。莫非自己上辈子也和江衍溪有纠葛？这么一想心里还有点美滋滋，也就原谅了米鸢的神秘兮兮。她大方地招呼：“你放心吧，他有我照顾的好好的，你哪来的回哪儿去吧。”

　　米鸢脸上写满了‘怎么可能’：“你觉得我大费周章地来找你，就是为了让你一句话把我轰走吗？”

　　宋予初诚实地点点头。

　　米鸢努力忍着脾气爆发，耐心解释：“我是来让你给我让路的。你是前世的我三魂之一，我濒死之际，你自作主张逃离了我擅自往生投胎，弄得我这个本体反而不能轮回。你说，这笔账是不是你欠我的？”

　　宋予初听不懂她这些弯弯绕绕：“听不懂你在放什么屁。”

　　米鸢脸都涨红了：“身为女儿家，怎么能说这几个字。”

　　宋予初也是相当任性的：“你放屁你放屁你放屁。快点让我回去，要不然我骂你祖宗十八代。”

　　米鸢跺了几下脚，最终还是说不过她，就牵着她的手，在混沌中前行：“我给你看看，我给你看看谁理亏。”

　　宋予初懒得理她，挣脱了几下，却不如米鸢力气大，叫骂：“你倒是女儿家，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力气这般大，壮的像牛。”

　　米鸢握着她手腕的手一阵颤抖，还是选择了默不作声。

　　她们到达了一处清明神台，不同睽生窗的是，这里是一块镜子。米鸢站定后，镜子也开始像电视一样讲述着莫一笑和米鸢的前世纠葛。

　　莫一笑不是侠，他是个江湖骗子。

　　他的骗子师傅卖神药，说是包治百病的罗汉解忧丸，其实是锅底灰加山里红、莜麦面一起捣碎捏的丸子。莫一笑讨来几罐子，便在菜市场边摆了个摊子，从隔壁算命瞎子处偷了块破幡子，在反面上写：“仙赐神药。” 顺手还把原来幡上的‘摸骨算命’涂了四个大黑疙瘩。瞎子倒是真瞎子，并不知道自己的旗幡已被抢走，摸着莫一笑的手还捋了捋长胡须：“命是好命，有卧龙之势。只不过女人缘太浅，恐怕呀...”

　　话没说完，摸了摸自己的旗杆，发现空无一物，命也不算了，收摊叫骂：“哪个缺德的偷老子旗杆，老子咒他当一辈子叫花子。”

　　即使是这样莫一笑心里也没有不安，只是招揽着生意：“仙赐神药，包治百病！这位大姐，我师傅修道，忽然神仙降临，就给了他这五粒，我看和你有缘，你来几颗？包你长生不老，不然你来找我算账。”

　　大姐倒是十分实诚：“等我死了才知道你是不是骗子，到时候我去哪儿找你呀。”

　　莫一笑也不硬卖，只高深莫测地闭上眼：“我还不卖你了，你我缘分已尽。”

　　大姐看他这幅样子倒是来了兴趣：“兄弟，你这药治不治小儿惊厥？我家孩子总是半夜哭闹。”

　　莫一笑‘哼’了一声轻蔑道：“包治百病。”

　　大姐掏钱买了一颗丸子，也不贵，一颗两文，莫一笑还用油纸给她包好了，大姐欢天喜地地走了。

　　有时候他也和瞎子聊聊天：“我以后会不会有女人啊？”

　　瞎子点点头：“有的。”

　　莫一笑又问：“有几个？”

　　瞎子说：“天机不可泄露。”

　　莫一笑轻手轻脚走到另一头，从地上捡了个白菜叶砸在瞎子身上。瞎子骂骂咧咧：“哪个不长眼的，看不到老子在这蹲着呢吗？”

　　莫一笑晚上回到家里，家里空无一人。院子里还有点暮色，房间里已经不可看清事物，他也懒得点灯。

　　今天菜市场卖烧饼的二丫冲他抛了个媚眼，他顺手拿了人家一个烧饼，说：“定情信物啊？”

　　二丫捂着脸羞道：“俺给你绣个荷包吧。”

　　莫一笑慌忙摆手：“不要不要。”他可看不上比自己还壮一号的二丫，谁让自己俊的天人共渎呢。

　　啃着已经发硬的烧饼，他看着艳丽的云霭，出身发呆。忽听门外一阵热闹，他想起来，今日正是乞巧节。

　　乞巧节，是姑娘盛装游玩招摇的好节日啊。

　　他带着自己那几罐仙药又出门了，正好碰到他的好朋友朱麒奉。朱麒奉是卖发簪的，一嘴油腻话，总是逗得姑娘少妇们花枝乱颤，言笑晏晏。朱麒奉看着他岔道：“哎呦喂，又去买锅底灰啊？”

　　莫一笑赶紧捂住他的嘴。

　　天星月色朦胧，少女们许愿的灯盏在惟河里摇曳摆动，一时间不分天水。还好有灯笼火光为长龙，沿着道路两旁恣意伸展，站在高处，看不见攒动的人头，只能看见通红的亮光绽放在整个城镇，宛如一朵在夜色中盛开的锦花。

　　莫一笑借着朱麒奉的摊位叫卖药丸子，他改了个说辞：“仙女赐药！仅此二十粒！姑娘吃了容颜不老，大姐吃了重返童颜！”

　　朱麒奉腹诽:“吃了这玩意最大的作用可能就是消食。”

　　不过这一叫，倒是有不少无知少女涌上来，争相购买，连带的朱麒奉的发簪生意也好起来。

　　“若真是仙丹灵药，怎么不进贡宫廷，包你一生荣华富贵，何苦在这叫卖？”

　　一娇柔声音响起，正是青衣鹅黄带的米鸢，一本正经地看着莫一笑。

　　一旁的丫鬟慌忙拉她：“小姐，莫多话，老爷说了，不要多事。”

　　米鸢不理丫鬟，总结了一下自己的论点：“你就是个骗子罢。”

　　朱麒奉替朋友说话：“这位小姐，今日乞巧，你们外出游玩也只是图个热闹，作何如此认真呢。”

　　米鸢轻轻摇头：“若都此般不认真，不知还有多少人受害。”

　　莫一笑的师傅自然是传授过他遇到此等人该如何：“你不吃我药，怎知我说的是假话？”

　　米鸢反问：“我若吃你药，也只能等到人老珠黄时再来寻你，那时去哪里找你？”

　　莫一笑摆出菜市场时诈唬大姐的架势：“爱要不要，我这药，是施与有缘之人的。

　　米鸢在灯火的映衬下显得红颜奕奕，她轻声开口：“自是有办法，我吃了你的药，每天都来找你，日子久了，自然知道你是不是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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