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知一解

　　从医院出来，江衍溪送宋予初回学校，苏炜辰招手打了辆车。临走还不忘嘱咐江衍溪：“予初今天太累了，叫她早点休息。”

　　江衍溪爆粗口：“关你屁事？赶紧回家。”

　　苏炜辰耸耸肩，坐上车从江衍溪面前经过。

　　宋予初自己坐好，扣好安全带，江衍溪看见女朋友今天乖的像小朋友，心里焦躁的部分也被她渐渐软化，忍不住摸摸她的头发，鼻音加重：“想不想我？”

　　宋予初头埋在他的胸口，江衍溪摸着她的头，说道：“我知道你压力大，一下子生活都颠覆了，如果你选择放弃，我会让我爸想想办法。”

　　她坐直，卷翘的睫毛湿漉漉，想了一会儿说：“溪溪，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吗？”

　　“不是猎奇，不是闲的没事干，而是从渡走那些灵魂时的心安理得。”

　　她看着他的眼睛：“我心里踏实，睡觉都安稳。”

　　“可是你会很辛苦，也会看到更多关于人生的负面。”江衍溪按了车钥匙，车子启动，他开了暖风，却没有开车，转头看着她，并没有终结刚刚说的话题。

　　她把座椅放倒，双手枕在脑后，大喇喇地看着汽车天窗以外的天空：“我愿意去背负这些，人生的意义可能就在于可以心安理得,我看到的别人的故事结局都不完美，但是我可以成全他们的遗憾，这让我感觉很安心。”

　　江衍溪轻笑，天上飘起了雨。雨滴逐渐缤纷绵密，有路灯照亮的地方尤为璀璨热烈，显得暧昧又柔情。

　　她也伸手按了他的座位按键，说：“我今天不回宿舍了，我们在这里看看雨吧。”

　　他闭上眼想了想，还是对她说：“回去吧，再着凉了。”说着开车上路。

　　她轻声嘲笑：“是怕费汽油，还是怕控制不住自己？”

　　是怕自己会贪恋。

　　宋予初有些气，于是对他说：“你就把我放在这里吧，我今天晚上住在这边，明天一早过来看柳毛毛。”

　　她申明：“明天过了十一点，事情就严重了。”
　　既然你这样说，那就好吧。

　　江衍溪掉头，好在医院周围有很多酒店，供家属休息，江衍溪在软件上搜索，只有一间大床房，位于上次陈阅焘来的时候住的望江酒店。他刷了预授权，把她送到了11层，刷卡开门，然后把房卡交给宋予初：“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来找你。”

　　她拉住他的衣角：“你别走了。”

　　宋妈在知道女儿谈恋爱了以后，自然也是万般嘱托，她说：“我不介意你去更亲密的接触，这给女性带来的并不是所谓的伤害和吃亏，而是一次直视自己内心是否抗拒对方的机会。”妈妈说：“我了解你，如果你不爱，你是不会想触碰对方的。但是你要保护好自己，别对身体造成伤害。”

　　宋妈明察，她现在就想试试。

　　江衍溪被她拽着，她并没有多用力，是他自己诚实地不想走。

　　于是她再轻轻一拉，他就有些踉跄地进了房间，她垫脚调戏他，轻吻着他略带胡茬的下巴，他有些烦闷，就揽过她的腰，在她的唇舌间肆虐开来。

　　江衍溪听人说这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事儿了，他此刻却觉得痛苦万分。

　　他不敢再做些什么，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什么。

　　不觉间他已经双手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按在大床上。

　　窗外是夜幕下的挽月江，游船驶过，缠绵地发出呜呜扬扬的汽笛，江衍溪听来去犹如惊雷。

　　他停下来。却看见宋予初眼神迷蒙，半睁着眼，红唇晶亮。

　　她挣脱一只手，一颗颗解开了自己棉衬衫上的纽扣。

　　....

　　江衍溪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借着窗外的微光，他转身看见宋予初睡得正熟。她真的是好小一只，被子一裹，显得她软软糯糯，睫毛纤长卷翘，因为睡得沉，还发出了轻轻的平稳的呼吸声。

　　有的时候确定一生也不是那么难吧，他想。

　　宋予初真的是太累了，她没有做梦，只是陷入无边的黑暗里，很久没有这么放松地休息过了。一个温热的怀抱在身旁，她忍不住寻着热源靠近，头枕在一个舒服的肩膊上，大手在自己的后背上轻拍着，她又沉沉睡去。

　　两个人靠在一起，一个睡得昏天黑地，另一个却睁着双眼，看着窗外的天光一点点亮起来，迎接他们的第一个清晨。

　　七点半，江衍溪叫了客房服务，给宋予初点了牛奶和三明治，自己则起身去卫生间给牙刷挤了牙膏，把昨天乱七八糟扔了一地的衣服捡起来，自己整理完毕，他附身拍了拍还没醒来的宋予初，在她耳边轻声说：“起来啦，去找柳毛毛。”

　　没有人理他。

　　他想，这也太能睡了，看来以后做早餐的任务只能交给自己了。

　　于是声音提高一点：“媳妇，起床吃饭了。”

　　宋予初闭着眼坐起来，声音哑哑的：“吃什么？”

　　好的，取得新技能。

　　记得当初见面，完全想不到，你会成为我生命里这么重要的人。

　　- - - -
　　柳毛毛身体好转，于是她的病房来了很多前来探望的朋友和亲属。江衍溪在路上买了点营养品和玩具。苏炜辰已经在住院大厅里等着他们了，看见两个人手牵着手，就顺手接过江衍溪手里的礼品：“快给我吧，别耽误你们秀恩爱了。”

　　江衍溪只分给他一袋最重的水果：“
　　三个人虽然嘴上调笑，但还是能看出彼此的紧张。电梯到达六层，柳毛毛病房门口，站着一个看上去三十来岁一脸疲惫的女人，在和其他人打着招呼。江衍溪上前打招呼：“毛毛怎么样了？好转一些了吗？”

　　女人面露诧异，好像在回想着什么，江衍溪接着说：“哎，怎么会发生这种意外，大姐，我今天正好不上班，给毛毛买了点礼品。”说着就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女人。

　　女人呢眼泪涌出：“他爸爸到现在还在抢救，哎，他们父女俩去郊游，谁知道回来就赶上这样的事。”

　　宋予初慌忙掏出纸巾递给她，轻轻安慰：“他们都不会有事的，您放心吧。”
　　江衍溪看上去也红了眼眶：“我们进去看看毛毛，一会儿就走。”女人大概以为他们是丈夫的朋友，点头答应：“请务必安静，医生说她需要静养。”

　　就这样混了进来..宋予初只想送给江衍溪一面锦旗，上书‘演技超群’四个大字。

　　柳毛毛，不，明叙，正一脸惊恐的看着他们。

　　苏炜辰环抱双手，靠着门框，一瞬不瞬地盯着床上的明叙。

　　明叙看着宋予初：“宋大小姐，我看见神仙了。”

　　他还比划：“墙上一个黑盒子，忽然就亮了起来，出现了两个仙人，一男一女。他们叽里咕噜说着什么我也不知道，然后他们一挥手，我看见黑盒子里有这个小女孩快死了。再一睁开眼，好多白衣服的鬼拿着刀对着我。”

　　白衣天使们被他当成了鬼，实在是天大的委屈了。

　　饶是苏炜辰也笑的喘不上气，好像看见了两年前自己的样子。

　　宋予初看看手表，时间已经将近九点，不耐烦说道：“别废话，赶紧出来，该送你回去了。”

　　明叙挣脱了一下身体：“我出不来了，昨天我试过几次了。小女孩不在身体里，我要是强行出来，她就会立刻死亡。”

　　怎么办？

　　宋予初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快速进入睡眠状态。白胖子正在从容不迫地翻着睽生窗。他手势如同翻书，翻了几下说：“你看，她在这里。”

　　画面里，真正的柳毛毛正蹲在一个阴暗角落里哭泣。宋予初对着画面大喊：“毛毛！”

　　柳毛毛抬头，面无血色，形容灰白，嘴唇像一截白蜡，她轻轻说道：“是谁啊？”脸上的泪痕一条条的，额头上的血迹干涸，形成一片黑漆漆的血渍。

　　她忽然尖叫道：“是谁啊！！谁在叫我！！”声音狠厉凄绝，宋予初站在画面外都吓了一哆嗦。

　　白胖子发话：“柳毛毛，你起来看看，你在哪里？”

　　柳毛毛听到他说的话倒是很听话，站起来左瞧右瞧：“我在一个关着灯的房间。”

　　她穿墙而出：“叔叔，我好害怕。”

　　白胖子安慰道：“毛毛不怕，你现在看到右手边有楼梯了吗？”

　　柳毛毛点头。白胖子接着说：“和叔叔做一个游戏，看看自己能不能找到六层29房，找到你就赢了哦。”

　　柳毛毛就边走边数层数，很快就到达了六层。

　　很奇怪的是，通过柳毛毛的视角，她看不到走廊里原本乱哄哄的人群，空荡寂静的医院似乎只有她自己。

　　不，还有一个人。

　　就是在走廊里沉沉睡着的宋予初。

　　柳毛毛走进，凑近看了看她，露出诡异的微笑：“叔叔，这个姐姐也死掉了吗？”

　　白胖子笑着说：“这个姐姐是笨死的，你看到29号房间了没呀？”

　　柳毛毛‘呵呵’地笑了起来,推开房间，看到了自己的小身体，她按照白胖子的指示，在自己的身体之上躺下来，魂与肉归一，明叙瞬间被挤了出来。

　　宋予初也顾不得和白胖子计较说自己笨的事，她只想赶紧把明叙带回来：“老雷，我先回去一下啊。”

　　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的头正靠在江衍溪的肩膀上。听到29号病房里传来女孩的哭泣声，知道柳毛毛已经平安归魂，接着，明叙臊眉耷眼地走出来。

　　他也不解释什么，只说：“赶紧把我送回去吧，我想早点投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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