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知一解

　　气氛变得紧张而微妙，宋予初和宋爸僵持着，直到宋爸开口：“不请我进来坐坐吗？”

　　宋予初侧侧身：“请进...”

　　这是一间家庭度假套房，客厅的落地窗能看见一楼的泳池，江衍溪正在用花洒冲洗浴室的地板，大概没听见外面有人进来。

　　宋爸径直走进客厅，打开电视：“这就过起小日子了呗？”

　　宋予初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宋爸忽然起身，把自己的旅行箱拖到江衍溪在的房间里。

　　在卫生间里的江衍溪以为是宋予初进来了：“宝贝，你的东西拿到另外一个房间，我已经给你打扫过了。”

　　外面没有回应，于是他打开门，‘宝贝’居然变成了笑眯眯看着他的未来岳父。

　　“宋叔...”

　　宋爸爸拍拍他的肩膀：“委屈你跟我住三天了。”

　　。。。

　　多亏了宋爸，江衍溪担心的事总算是没发生成。白天宋爸去开会调研，顺便带走两张房卡，江衍溪带着宋予初逛逛吃吃玩玩，晚上宋爸回来，跟江衍溪挤在这个King size的大床上睡觉。

　　回B市前夕，宋爸终于想起来给两个人开会。

　　“小江，你和我家予初在一起我没意见，人生有太多种可能性了，不尝试不会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阿初，你不用瞒着爸爸，你二十岁了，有喜欢的人才是常态。”

　　难得见总是脱线的老爸这么认真，宋予初鼻子一酸，搂住老爸的脖子撒娇。只听宋爸接着说：

　　“千万别给我搞出个外孙，我还没退休，没时间带。”

　　正经不过三秒。

　　飞机降落时已是下午六点，熟悉的城市照常准备着迎接夜晚的光临。和江衍溪吃过晚饭，回到家里，她拿出书包夹层里的小袋子，放在手心里，想起白胖子的嘱托，她就把它放在枕边，疲惫也冲上了头脑，匆匆洗漱完就进入梦乡了。

　　白胖子看起来神情轻松多了，看见宋予初还迎了上来：“辛苦辛苦，陈阅焘已经过来了,快进来吧。”说着打开了门，真正的陈阅焘站在里面，正在伸腰踢腿的做运动，看见宋予初，简直是热泪盈眶：“感谢美女的大恩大德，等我换回去一定报答你，我再也不敢随地大小便了。”

　　说着就要跑过来拉宋予初的手，宋予初赶紧躲开，白胖子怒喝：“别动手动脚的。”

　　陈阅焘臊眉耷眼的收回手，白胖子转头对宋予初说：“走，把这家伙送回去。”

　　三个人走到小窗前，画面里一只鳖在陈阅焘的身上趴着，宋予初惊叫：“这么大一只？”

　　白胖子摸摸头：“毕竟修行千年了。”

　　正聊着，王八开口了：“你还是把他给带回来了啊，小姑娘。”

　　宋予初点点头：“你别再鸠占鹊巢了，赶紧让陈阅焘回去。”

　　王八摇摇头：“我曾经以为我是一只海龟，于是经常爬到海边去看看海。有一天受了一只真正的大海龟的蛊惑，下海去游泳，结果差点死翘翘。现在多好啊，想去哪就去哪，想干嘛就干嘛，也没人想杀了我炖汤，我再也不想回去当鳖了。”

　　居然有了理想。

　　白胖子看着他说：“你此生好好修行，来世未必不能成人，现在你行凶作恶，来世可能会成为一个还不如鳖的东西。”

　　王八不以为意：“舒服一秒是一秒吧。”

　　陈阅焘快给他跪下了：“大哥，我求你了，你让我回去吧，现在大家都觉得我是神经病了，我以后还怎么找媳妇。”

　　王八说：“我不找媳妇了，我也算是有修为的，没你那么好色。”

　　白胖子说：“罢了罢了，我让给陈阅焘去投胎吧。”

　　王八一愣：“他要是投胎去了，我是不是就出不来了？”
　　白胖子点点头：“你就成了一只背负着G市两套房子贷款的房奴了。”

　　王八疑问：“贷款？”

　　白胖子开始给他算账：“你以为当人类很舒服吗？你现在名下有两套房子，连本带息欠款三百七十九万，如果陈阅焘父母去世，或者没有经济能力了，没人替你还贷款，你每个月要还贷，”白胖子低头算算：“一万五千八百三十五，这还不算你的日常开销。你这一年过的舒服，不工作不养家的，那是因为陈阅焘父母心疼孩子。真就以为能这么浑浑噩噩混一辈子啦？”

　　陈阅焘也摇头叹气：“你这么一说，我也不想回去当人了，带我投胎去吧。”

　　王八当了一年人类，对钱还是有概念的，他伸出爪子算了算，坚定地说：“我要回去当鳖。”

　　一个在宋予初看来根本没办法完成的任务，就被白胖子这么给解决了。她瞠目结舌，忍不住给白胖子鼓掌。

　　白胖子对陈阅焘说：“所闻所见，皆尽是梦。待到归位，勿记此界。”陈阅焘点头，白胖子一挥手，身体却越来越浅，直到完全消失，画面里的陈阅焘睁开眼，迷茫了一阵，坐了起来。

　　白胖子也伸了个懒腰：“走吧，解决了。”

　　宋予初问：“大王八呢？”

　　白胖子说：“我找找看啊。”然后掐指念咒，画面里出现了一片海滩。

　　暮色把大海映成粉紫色，一只鳖趴在礁石上出神望着大海，海浪一下下冲刷着海滩，一群穿着比基尼的少女走过，发现它丑萌的样子，争相与它合影。宋予初发现，它的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可能是不用还贷的解脱吧。

　　宋予初笑的肚子疼，忽然想起一件事，抹着眼泪强迫自己止住笑意：“对了，我们在G市碰到的高老头，他的妻子已经转世去了吗？”

　　白胖子淡然看着画面里被美女环绕的鳖，轻轻说：“高老头就是秀娥哥哥的这一世。”

　　宋予初了然，却有一种逃不脱命运的感觉涌上心头。于是她问：“他没有遇到秀娥么？”

　　白胖子高深莫测：“谁知道呢，也许遇到了吧。。”

　　宋予初召唤自己醒来，天已大亮。她觉得自己渐渐不能分期梦境和现实，哪一个才是真实的。

　　梦外是自己熟悉的世界，却在梦里只是一场场如走马灯的电影，叫嚣喧闹，灿烂繁复，却躲不过生和死的交替。

　　宋予澈敲门：“阿初，起床了，你明天开学了，今天收拾收拾去学校吧。”

　　哦，假期怎么也过不够。

　　她声音沙哑，还带着旅行归来的疲劳：“知道了哥，我这就起来。”

　　肖鹿张晨已经回到宿舍，看见拖着箱子的她一阵欢呼。肖鹿拿出自己家乡的特产，张晨替她把箱子拖到行李架上：“晚上我请客，兼职工资刚发下来。梦洁呢？”

　　宋予初刚要开口，电话就响起来：“初初！我表哥恢复正常了，好神奇啊！我三舅舅他们明天要回老家了，今天想请你吃个饭。”

　　宋予初由衷替她高兴：“回来给我讲讲怎么回事，你们一家聚会，我就不去了，我已经到学校了。”

　　陈梦洁也就不再勉强，只说自己晚点回宿舍就挂了电话。

　　江衍溪回到家里就把此行见闻告诉了江源，顺便提了宋予初戴的玉，江源只是摇摇头：“我确实是机缘巧合得到的这玉，最大的益处无非就是我们一家平安健康。”

　　江衍溪看着爸爸：“整天神秘兮兮的。”

　　江源点了根烟，递给江衍溪，江衍溪接过烟，江源又给自己点了一支。

　　“老爸年轻的时候，还没遇到你妈之前，有一个师傅。教了我一些简单的法术奇门。后来师傅飞升前，交给我这枚玉，叫我好生保管。”

　　江源抽了口烟：“前段时间，我梦见他了，叫我把玉交给我未来儿媳妇。”

　　江衍溪想起宋予初说的白胖子，跟江源描述，江源笑着说：“那就是我师傅，当年以为他飞升当天上仙去了，谁知道当地下官了？”

　　江衍溪问：“为什么会忽然选中予初来帮他的忙？她又没学过那些神神道道的。”

　　江源说：“宋予初体质异于常人，能通二界，只是在二十岁之前天眼未通。这个能力是双刃剑，稍有不慎便会流落其他时空，不能出来。你要好好保护她，明白么？”

　　江衍溪点点头，心里却感觉特别沉重。

　　江妈下班回家，看见一老一小在阳台上抽烟，直接爆发了。

　　“给我滚出去抽！”

　　两个男人就只能乖乖蹲到楼梯间里。

　　江衍溪斜着眼看自己的亲爹：“你怎么没有把老妈变温柔的法术么？”

　　老爸两眼泪汪汪：“还没学到那，我师父就死了。。”

　　江衍溪叹口气，父子俩一块儿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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