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知一解

　　终于迎来轰轰烈烈的考试周。其他科目宋予初还算有把握，只有线代考试的时候宋予初真的开始感谢江衍溪了。原来是看到题目如同看天书，现在是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不会......

　　跳过了自己不会的题目，认真地套起公式来。

　　出了考场陈梦洁从后面追上来拍拍她的肩膀，道：“今天画了什么画？我画了小鸡吃米图。”

　　她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第一大题他讲过同类型的，现在才想起来解题方式，好可惜。”

　　陈梦洁感觉遭到认识宋予初以来最严重的打击。狗粮的暴雨在她心中倾盆而下。

　　宋予初拨通了这几天她繁复拨打又立马挂断的电话号码。

　　随着一首著名钢琴曲的彩铃被切断，听筒传来一个温软礼貌的女声：“您好，我是周怡。”

　　“您好，您可以叫我宋予初。我是安染染的朋友。”她深吸一口气等待对方的暴怒或者挂断，反而换来的是对方依旧温柔的回应：“您好，宋小姐，听说安小姐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那么年轻，很可惜。”

　　宋予初忽然知道为什么小桃那样愤怒了。这样善良的妻子，为什么不好好珍惜？

　　因为有些人不喜欢善良的，善良带给他更深的逃避感和罪恶感。

　　“如果可以，我想和您见一面，有点唐突，但是安小姐有些话需要我转告给您。”她放下了戒备和纠结，同样礼貌回应。

　　“好的，一会儿我把孩子们送到孩子外婆家，你在哪里，我开车去见你。”客气而又亲切。

　　两人相约下午四点左右在U大附近的茶室见面，宋予初点了一壶乌龙，心里忐忑又局促，一遍遍在心里复述即将发生的开场白。

　　周怡瘦削苍白，款款向着她走来，穿着经典款的卡其色风衣，眉眼干净婉约，如果安染染是火热绚丽让人难忘的夏花，周怡更像是静默纯情沁人心脾的秋水。

　　“周小姐，您好，我是宋予初。”

　　“你好，宋小姐，看来你还是学生，正好的年纪，可真好。”她把倒扣在茶盘里的茶杯翻转推至宋予初面前：“安染染想说什么？是遗言吗？”

　　宋予初不知道怎样回答，相比电话里的知书达理，此刻的她有一种隐约的锋芒，宋予初有些招架不住。

　　“算是的。她希望你不要记恨她，她给你留了一笔钱，在她的父母那里。另外希望你活的快乐，以前的事她有太多不对，现在也算是以命相陪了。”

　　周怡笑了笑，把端起的茶杯又放下：“钱我会去拿的，我也要养孩子。其实就算没有她安染染，照样会有刘染染张染染，我有什么可记恨她的，记不住的，恨过的也忘了。”

　　她单手转了转陶制杯：“最恨的也就是是我身为一个母亲，在我孩子面前，为了爱情，为了家庭，给一个入侵者下跪，我的孩子哇哇大哭，她嘴角就那么弯着，宣告着。我那时想杀了她的，我想站起来掐住她的脖子，大不了你死我活。只因为我的孩子在那里，我不能那么做。现在想想，带给我孩子阴翳的都是我自己，怨得她什么呢。”

　　“我当初选择了冯立铭，他就像一个有收藏癖好的人，我砸碎他一个雕塑，他顶多可惜一阵子，看到别的稍微有点喜欢的藏品，照样会搬回家的。”

　　宋予初语塞，她以前没办法想象自己未来的婚姻是什么样子的，现在有了江衍溪也算是有了一个大概的形状，好像在哪里，但又看不见摸不到。但是如果江衍溪有一天沉迷于别人，自己可能心痛死了吧。

　　不敢想。

　　“冯先生意外去世，你一定很难过。”

　　两个人相互给对方添着茶，你来我往，如同对弈。

　　“难过是有一丝的，毕竟那么多年的感情。但是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要不是带着口罩，恐怕第二天头版头条就是冯立铭的前妻居然在葬礼上笑了。”

　　“我不想假高尚，我是真痛快。”

　　直白坦诚的可怕，但是宋予初知道，她是真活明白了。

　　“他那天的监控录像被沿路翻出来，他去参加公司新签的小模特的生日Party，不知道为什么喝成那样半夜非要跑回家，出事了，怪谁呢。”

　　“其实你是在意的，你自己不想承认而已。”宋予初一语点破，她不敢直视对面女人的眼睛，那眼神里有太多她不懂的苍凉。

　　“宋小姐，我这么和你说吧。你看过武侠小说吧，在意就是一个人的死门，爱就是你心甘情愿把死门交给对方。冯立铭把我的在意当球儿踢，时间长了，我长出了厚厚的茧子，不会死，但是也在意不起来了。”

　　她看上去真的无谓且无惧了。

　　宋予初有些释怀。“恭喜你，你让伤口开出了花。”

　　“谢谢，希望你能得到幸福，不要像我一样。如果是我，真的不想要这朵没用的花儿，这不是什么荣耀。”她笑的和安染染如出一辙。

　　夏花本应该娇柔恣意无法无天地绚烂绽放，是谁非要摘了它夹在书本里等她干枯还自以为留住夏天了呢？

　　秋水本应该清澈缓慢地静静流淌，迎着阳光，吻着泥土和落叶，是谁非要搅的她浑浊不堪呢。

　　为什么冯立铭半夜要回家呢，周怡还是感觉这话酸涩辛辣，烫的肺腑，喉管，舌头说不出话。

　　小模特和安染染是一天生日的，他习惯在这一天陪她度过生日夜，即使她死了，即使他喝醉，他到底也没忘记。

　　告别周怡，宋予初心里如释重负，蹦蹦跳跳的回学校。在路边等候多时的江衍溪开窗大声叫：“这谁家的小妞儿啊，大半夜去哪儿啊？”

　　宋予初本来没看见他，听见声音又蹦蹦跳跳跑过来开门上车，搂过江衍溪‘吧唧’亲了一口：“你家的小妞儿啊。”

　　江衍溪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心情不赖：“考得不错，聊得挺好？”

　　宋予初：“考的不咋样，聊得我恐婚，心态再不好，我可能会抑郁。”

　　江衍溪无奈地揉揉她的脑袋：“走吧，带你吃饭去。”

　　宋予初说：“除了吃饭你就不能带我做点别的？”

　　这话在江衍溪听起来就有点歧义。他脸一下子烧起来：“做..做什么？”

　　始作俑者摇头晃脑：“看电影啊，逛街啊，抓娃娃什么的。”

　　江衍溪长出了一口气还假装兴趣盎然：“好啊，现在带你去抓娃娃。”

　　—

　　“要不，走吧，我抓不动了。”宋予初打了个哈欠，看着已经原地站了一个多小时，换了两百多块游戏币的江衍溪，她真的不行了，她再也不想抓娃娃了。

　　手里拿着十六个公仔，她要哭了。

　　江衍溪一脸兴奋：“真的不要了吗？”

　　“不要了不要了！”

　　—

　　晚上躺在床上，还想每日三省吾身一下，结果只有人事不省。

　　久违的白胖子蹲在红门的门前，一脸不爽：“最近玩儿够了？”

　　宋予初有点不太好意思：“没有，就是好好学习，认真读书。”

　　“你走吧，我们这不要大骗子。” 胖子冷笑。

　　“我还真的不想再来了，”她情绪低落：“生离死别给我的压力太大了。”

　　胖子想了想：“其实之前很多人也像你一样，但是他们坚持下来，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宋予初用脚尖磨地，不太相信他说的话。

　　“后来冯立铭和安染染见面了吗？”宋予初还是说道：“我可不想看见冯立铭啊，我看见他怎么死的了，好血腥。”

　　胖子站起来，背着手向她走近一步：“带你去瞧瞧？”

　　她连连摆手的样子逗得胖子捧腹大笑：“好啦好啦，他俩和解了，冯立铭轮回去了，安染染想多看看她爸爸妈妈，还不舍得走。”

　　一挥手，红门吱呀敞开。

　　一个穿着中山装的老者在门内等着宋予初。

　　“予初小姐，鄙人迟景桥，久仰姑娘大名，今天特意在此地等候姑娘，着实唐突，还望见谅。”老者语气有些紧张激动。

　　宋予初安慰道：“老先生不用着急，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

　　忽然觉着有点不对，怎么又接客，不，又接活了？

　　白胖子贼兮兮的脸碰到她愤怒的目光马上变得冷静淡定。

　　“予初小姐，是这样的，妻子沐如兰与我已三十余年未曾相见，最近得知她就要来到这边了，我怕她认不出我了，所以想拜托小姐去传个口信，与她打声招呼，我想在桥边接上她，一起走。”

　　“老先生，您的妻子怎么会忘记您的样子呢？”

　　老者微笑加深：“予初小姐，你不知道的，我和妻子是少年夫妻，我比她大三岁，她嫁给我的时候才16岁，我参军，她不同意，还和我打了一架。”老者掀起手臂，露出了一个牙印疤痕：“你看看，不让我走，她给咬的。”

　　宋予初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您慢慢讲，我听您说。”

　　“我半夜趁她睡着，悄悄带上包袱就走了，她那时不识字，我就给她画了一个板凳，画了两口大铁锅。意思是等哥哥。家里穷啊，我就想参了军，立了功，得它几块大洋给如兰添置一个梳妆台。我都看好样式了，酸枝木的，雕着百鸟朝凤，中间一块方正明镜，我想，我家如兰这么爱美，家里怎么能没个配得上她的梳妆台呢。”

　　“跑题了，跑题了予初小姐，”老者的眼睛回忆起妻子，眼睛弯的像一座小桥。

　　“我在部队给她写信，她就是不回，可给我吓坏了。我急的团团转，想着干脆当个逃兵，这时连长递给我家书，我打开一看，好嘛歪歪扭扭几个大字：“迟景桥，你的儿子，要是不要？还附了一个小脚印。”

　　“她呀为了逼我回家，识书写字都学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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