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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章
上古之境的夜晚乍的看上去，与外面真实的天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一样的没有边际，一样的静谧深远，一样的虫鸣兽唤，一样的树影绰绰。
言洛一袭红衣被晚风轻拂，他趴在木屋外侧平台的护栏上，早先的黑色长发已然变成了白色，散落在肩头。他抬头看着天上那轮破碎的月亮，喃喃自语道，“是啊，月亮都碎成这样了，为什么不好好黏一黏呢？”
片刻之后，他轻轻地打开木屋的门，里面的装饰简单却有股莫名的温馨，各处都十分干净，想来主人十分注意保持它的整洁。
房间一侧有华已经窝在床上睡着了，她盖着黛色的小棉被，只露了个脑袋在外面，原本白皙的面庞因为两天的折腾显得有点灰扑扑的，一头漆黑的长发原本是简单地扎了个高马尾束在脑后，如今已经解开，铺在枕头上。
她原本看见整理干净的床铺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自己在泥地里又躺又坐的，又不能脱了衣服爬上去，想自己在外面打个地铺算了，却被言洛三言两语就堵了回来。其中最有效的两句分别是“你到底是不是女的”和“不睡就别出去了”。
有华看着言洛出去，言洛再三以人格担保绝对不会闯进来，她才快速的脱掉外面的悠谷弟子服，穿着白色衬衣就钻了进去，迅速的用被子把自己裹好。
有华今年已经十六了，正是少女芳华初绽的日子。然而平日里她在悠谷摸爬滚打并不讲究太多，依照悠谷土匪窝一样的行径，师兄弟之间虽然知道她是女的，却也没因此多照顾她几分。
周围的女弟子们也是一样，并没有人间界女子闺中密友那般细碎的小事。几年下来，当初在姜家养成的大小姐气质已经被消耗殆尽，更别提簪花打扮了。
如今盖在被子里，却显得身形单薄。
屋外有黑影掠过，须臾之间，言洛身边就站了一个黑衣老人。那老人原本微弯着腰，规规矩矩的站在言洛身边，见他一直盯着床上，视线才跟着移了过去。
“妖君，这是……？”老人开口，不由得往前走了两步想看仔细，月光透过小窗洒在他身上，这才看出来他便是乌鸦渡口那名渡舟老者——鸦老。他见有华躺在床上，十分惊讶，想回头看身旁言洛的表情又不敢，只得硬生生的低下头去。
“你见过的。”言洛声音冷清，与早先的热情相比，显得十分无情。
“是，在渡口见过”，鸦老规规矩矩的回道，“只是……这……”妖君这处小木屋可以说的上是他的挚爱珍宝了，单不说因为结界，旁的人来不了。就算偶尔有机缘巧合闯进来的妖兽，也都活不过半瞬，更别提这小木屋他悉心照料，如今怎会让一个修行的小丫头睡在上面？
“她今日问我，为什么她牺牲自己过乌鸦渡，那位鸦老却没有给她指路？”言洛问道。
“这……”鸦老一时间有点不知道眼前这算什么状况，听妖君这话里的意思，摆明了就是将自己的乌鸦渡之试告诉了这丫头，她才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可这丫头什么时候和妖君如此熟稔了？看她骨龄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哪儿来的大机缘和妖君相识？若是说妖君见了她一见钟情了，他也是万万不敢信的。妖族美女万千，各个身姿绰约容貌惊人，不同性格的，冷的热的主动的冷漠的倔的顺杆爬的都有。妖君常年洁身自好，都有点要去修道的味道了，哪能轮得到面前这个小猴子似的丫头片子啊！
“小白当时和我说，它来负责引这个丫头，所以……”
“小白？”言洛冷哼一声，“自己都差点被弄死，要不是被人救了，还渡灵气给它，只怕此刻早就托生了。”
“……”鸦老沉默，心道看样子是小白又去掏蜈蚣蛋了，小白年纪小，心性宛如孩童，当初就不应该相信它能好好带人。“能见到妖君，不就是她最大的运气吗？”他想了半天，最后支支吾吾的拍了个马屁。
言洛瞥了一眼鸦老，他之前桃花眼笑起来弯弯的十分诱人，现在眼底却像是覆了一层冰霜，深幽无底。
鸦老吞了口口水，早知道就白天来了，白天的妖君明显好说话许多，夜间的妖君看人一眼就膝盖打颤。
“罢了，我并不是问罪。”言洛走到床前，他并没有特意放轻自己的步伐，有华却似毫无知觉一般，依旧在熟睡着，还翻了个身，想来是言洛使了什么手段。
言洛伸手扼住有华的咽喉，白皙冰冷的指尖掐在有华细长的脖颈之上，收紧，放开，再收紧，再放开。
鸦老在言洛身后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心里却舒了一口气。原来小丫头不是被妖君看上了，还以为妖君要帮她找自己麻烦呢。可谁知言洛的下一句话，把他刚放下的心差点从嗓子眼里炸出来。
“于妖于人，情之一字，确实都是最难勘误的。”言洛低声说道，将手收回，有华低声的咳嗽了两声，却还是在睡梦之中。
“这……”鸦老恨不得立刻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言洛千万不要，之前魔君檀流的下场天下皆知，那是被修行界打的不行了，自己退回生死崖又修行了这么久才出来的，更何况……当初那姜依然的长相比眼前这只小猴子好多了，单说身材就差远了。“魔族檀君当日的下场可并不算好，更何况悠谷同道苍宗不同，可是护短护的厉害。”他不由得劝阻道。
“哦？你是说我和檀流半斤八两？”言洛转身看着他。
“不不不，小人岂敢”，鸦老连忙解释，“妖君已有数千年的修行，而那魔君不同，魔君修的是轮回，每一世到了一点便要重新来过。当时檀君也才是个蒙昧不知的小子，遇上了姜依然，连自己数世轮回的目的是什么都忘了。怎能和我妖君相提并论。”
“殊途同归，你看他此次出关之后，还不是为了报仇，进犯了修行界吗？”言洛抬手将一株香放在有华床头，“过程并不重要，兜兜转转，还是同样的结果。只是此次，我倒是也想知道，一些我一直在意的事情。”
那柱香飘出来的烟雾久聚不散，缓缓的将有华整个身子都包裹了起来，就像一个飘忽不定的茧。言洛又等了片刻，伸手将那茧破开，里面一柱淡淡的光华射出，在屋内盘旋了两圈之后，向着墙上的一张挂画扑了进去。鸦老再看床上，烟雾已然消失，可那中间的有华也不见了踪影。
“这……”鸦老疑惑。
言洛走到画前，那原本画着市井街道的画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小丫头的脸，她睁着大眼睛惊慌不定的看着周围。单单这么看，便能看出她眉目长的极好，只是平日疏于打扮而已。
“你说，我若是把这幅画拿去给檀流看，他会是什么反应？”言洛轻轻笑道。
鸦老仔细分辨着那张脸，此刻却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这丫头是？”
“她姓姜，名有华。”言洛略微提醒。
“可是当初檀君和姜依然的孩子不是早就没了吗？怎得现在在悠谷修行？”鸦老一时间有些理不清。
“是不是他们的孩子我不知道，只是恰巧当日在双严县见到了，便留意了一下。”言洛说道。
鸦老回想起来，四年前确实有这么一出，双严县灵臻秘境里的双生锁阳被人瞒骗，妖君恰好在那附近，就走了一趟。妖君回来倒像是见到什么有趣的事物一样，几天都兴致勃勃。
鸦老想了想，又问，“我们妖族现在同魔族不是联军吗？为何妖君要去寻这么一个人？”
“檀流冲动，为防止修行界那群人使什么绊子，留条路敲点他。”言洛淡淡说道，他看着画上那女孩的脸渐渐消失，化成市井众人当中的一员。“谁知这人被暗算了，进犯压后，我也把这茬给忘了，谁知道这丫头竟然撞到了我的门上”，他摇了摇头，笑道，“当真是倒霉的。不过……”他话锋一转，说道，“进犯人间界什么的，我原本是不感兴趣的，还不如待在我这小秘境里，乐得清闲。”
鸦老脸色一变，连忙问道，“君老的仇，就不报了？”
言洛瞥他一眼，说道，“我最气的就是你们总是拿他来说事，换做我，死了就死了，难道死了就还非得拉着一群活着的人为他报仇？为他死不成？”他复又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对修行界，对仙界，我没什么兴趣，我只是可怜那群孩子。”
鸦老默默低头，妖君威压甚大，实力也深厚，虽有些冷漠，却不是争强的性子，为人也宽厚。自己当初那桩事之后，有多少妖族要治死自己，可妖君就只是罚自己来千机小秘境里渡人看人。若不是这次强逼于他，恐怕联军一事也没得说。
而另一侧，有华听到身边有人吵吵闹闹的呼喊，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此刻正站在一处市集之中，周围卖吃的用的的人不停吆喝着，道路上川流不息，正是一派嚣闹的盛世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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