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小狼狗

　　柳少雪泪眼朦胧地望着太子，双手拧着帕子，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她身后的朱砂被荷桑打得倒在了地上，双颊高高地肿着，也是一副柔弱的模样。

　　在场的闺秀知道步沅芷身后有元家撑腰，但是怎么也没想到步沅芷竟然会大胆到这种程度，不分青红皂白打人家的婢女，还当着众人的面，一点也不知道避讳与收敛。当下就有与柳少雪交好的小姐人看不过去，脆生生地道，“步六小姐这般随意打人家的婢女，欺人太甚了吧。”她看着平静的太子殿下，道，“若是人人都如此，还不是乱了套了？请太子殿下做主。”

　　步龄乐叹息了一声，伸手扶起了朱砂，看着她脸上的红印子，对步沅芷道，“六姐姐，这可不是在家里由得你耍性子啊。你在家里这样就罢了，在宫里怎么能这样呢？”说着就朝着太子跪了下去，关切地道，“六姐姐许是今日有些懵了，若有不妥之处，我这个妹妹愿意代姐姐受罚。”

　　她这番话说出来，似乎在佐证步沅芷平日在侯府就是这般肆意妄行。偏偏又对太子求情，倒是成全了她一番为姐姐考虑的好名声了。

　　王凌珑叹息着道，“龄乐，你就是太过良善了。她在外面都敢这样，在家里指不定怎么欺负你呢？”

　　步龄乐听了她这话，立刻就反驳道，“胡说，六姐姐怎么会这样呢？”然而说着，眼圈却慢慢地红了，似乎是被别人说中了心事一般，明明很委屈却强撑着。

　　一时间众人的议论声纷纷，荷桑担忧地看着自家小姐。步沅芷依旧立在那儿，笔直而傲然地岿然不动，目光平静地与太子对视。

　　太子见她一派从容，微微垂下了眼眸，听见旁边的沈青悄咪咪地小声嘀咕，“这姑娘也太张扬了吧，真喜欢打人，和睡觉时候的无害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太子瞥了他一眼，沈青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步六小姐有什么要说的吗？”在各位小姐的指责之下，太子终于慢慢地开口，语气微冷，却不见恼意。步沅芷听在耳里，倒觉得他似乎是很期待她的解释。

　　众人的目光刷地一下望向了步沅芷，步沅芷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望着太子，“殿下要我解释什么？”

　　太子饮了一口冷茶，微微眯起了眼眸，语气凉薄，“为何打人？”

　　步沅芷觉得他仿佛沐浴在无尽的雪色之中，微凉而冷，但不是岐王那种令人畏惧的高冷。她突然浅浅一笑，道，“因为……我不开心。”

　　太子没想到步沅芷会说出这样的话，当下狠狠地噎住了，茶水在杯子里晃啊晃。他看着步沅芷有些过分明艳的笑容，“嗯？”

　　步沅芷已经感觉到了众人的敌意越来越盛，畏惧也越来越强，见目的达到了，她也不继续绕弯子了，当下拉过荷桑，指着她的脸颊道，“殿下也看见荷桑脸上的红印子了吧。这是朱砂下手打的。”

　　柳少雪料到步沅芷会说这个事情，立刻否认道，“没有的事情，下午我根本没有见过荷桑。”她和王凌珑早就商量过，因为担心若步沅芷的清白被萧行之玷污，宫里彻查的时候，会牵连到他们，所以一切都是暗中进行的。她扣押荷桑的事情，除了彼此和心腹以外，再没有人亲眼见证了。

　　步沅芷也料到了柳少雪会这么说，微笑道，“然而我婢女却说遇见你了，被你让人扇了巴掌。”

　　柳少雪注意到太子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心中跳得厉害，颇有些紧张而兴奋。偷偷觑了太子一眼，她正色道，“这巴掌谁知道是不是你故意扇的，来嫁祸我呢。”

　　“荷桑，把下午的事情说出来吧。”步沅芷对身后的荷桑道，看着柳少雪的目光师似笑非笑。柳少雪毫不畏惧，回视着她。她已经想好了，自己完全可以抵死不认。在没有人证物证的前提下，谁敢说她什么？

　　荷桑伶俐地道，“今儿午后奴婢和小姐一起去了御花园小溪的尽头。奴婢在一边守着睡着的小姐。这是突然窜出了一只猫，奴婢一向喜欢猫，便想去抱一抱，跑去追猫了。结果遇上了柳小姐和王小姐，奴婢这才知道这只猫是王小姐的姨母养的。而后柳小姐借口奴婢弄脏了她的鞋面，让人狠狠地扇了奴婢一巴掌，把奴婢带到假山后藏着。等很久之后才放奴婢出来。”

　　她一边说，一边红了眼圈哭了起来。不就是哭吗？柳少雪和朱砂会哭，她就不会哭了吗？既然要比惨，小姐自然是不屑的，她却是可以陪她们玩玩。

　　她哽咽着道，“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再后来，奴婢听各位小姐们讨论原以为是萧行之萧公子和我们小姐在小溪后面私会，去找小姐的时候没发现萧公子，却发现了殿下。好端端的，奴婢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凭空冒出了所谓萧公子和小姐私会的事情？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要故意将奴婢从小姐身边支开，就像是故意给私会制造机会一样。”

　　她什么都没有点破，却揭开了事情的面纱。各位小姐也不是蠢的，一下子便想起来是王凌珑先说她看见萧行之和步沅芷一起在小溪尽头的，而午后王凌珑和柳少雪也的确消失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她们做了什么，谁知道呢？

　　荷桑哭得涕泗横流，仿佛自己和小姐都受了极大的委屈一样，跪在了地上看着太子。她没有再说什么，但泪流不止，小声啜泣，这样比哭诉更加让人怜惜。

　　众位小姐看柳少雪和王凌珑的眼神瞬间便变了。

　　柳少雪和王凌珑脸色一变，两个人也跪在了地上。王凌珑朝着太子申诉道，“回禀殿下，今日午后我去了我姨母的宫中。我的确见到了萧行之公子，他与我说起步六小姐的事情，似乎要去找步六小姐的样子，因此我才以为萧公子和步六小姐在一起。我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呢？”

　　太子看着她沉默不语，意味不明。

　　柳少雪深深地望进了太子的眼里，那双大大的美目中波光流转，“殿下，少雪不会如此不知体统。今日不在宴席的人不止我一个，如何便把这脏水泼在我的身上。既然没有证据，怎么能听一个丫头的一面之词呢？至于荷桑脸颊上的红痕，谁知道是不是故意扇了来陷害少雪的。”

　　她说着，嘟着了嘴，眼泪盈盈于睫，轻轻咬着唇凝视着太子，“殿下您说是不是？再说了，步六小姐就这样当着太子殿下的面让婢女打人，这眼里还有没有太子殿下了？”

　　虽然众人心中都明白了五六分，但步沅芷毕竟没有拿出证据来。何况，尽管步沅芷和柳少雪都是背景显赫的人，可柳少雪擅长与人交往，也热衷于各位名媛闺秀走动，因此大家对柳少雪的好感高于步沅芷，比起来，她们更希望步沅芷出事。

　　步沅芷看她这媚艳的副模样，心中暗暗鄙弃，抬眸看向太子，却发现太子一眼都没有看柳少雪，盯着远处的一棵柳树在出神。等柳少雪说完了，他才回过神来，目光投在了步沅芷的身上，轻轻地咳了一声，侧过头道，“她说你目无本宫。”

《惊玉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