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天下

　　“小姐，你看她，太过嚣张！”
　　桃杏知道自己现在很难看，在金光寺上时，翠玉偷摸笑了她好几声。
　　说不过穆有容，桃杏跑去和容文清告状。
　　容文清抬手轻拍桃杏的头，笑道：“胡闹，我看嚣张的人是你吧。”
　　她说话时态度随意，却让桃杏出了半身冷汗，因为桃杏从她看似平常的态度下，看到了容文清对她的不满。
　　容文清不需要一个认不清自己身份的仆从。
　　“噗通！”
　　桃杏双膝一弯，重砸在地上，“小姐恕罪，是奴不知深浅，以下犯上，请小姐惩罚。”
　　平日里大家相处和气，那是因为容文清不喜欢太过拘束，和气，不代表没有主仆之分。
　　容家虽然比不上世鸣那边传承几百年的大世家规矩多，可容家也是显赫门第，这样的门第，其中的弯弯绕绕，错综复杂，作为一个奴仆，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性命难保。
　　古代没人权，或者说，是奴隶没有人权。
　　穆朝时还稍微好点儿，那时的风气比现在要自由许多，可即便是那时，都没有奴仆能出人头地，最为出名的是一位圣曌女帝亲封的国师，听闻是出身贱籍，但国师姓秦，不少人说她是穆朝当时的士族秦家之后。
　　一直到现代，这个问题都没有答案，容文清亲历古代，她明白，这个年代的贱籍是多么卑微，所以她认同了第二种猜测，那位国师出身士族。
　　除非圣曌女帝是个穿越的，不然以古代人的想法，她绝不可能封一个贱籍出身的女子，作为国师。
　　“起来吧，让客人看笑话。”容文清看都不看桃杏，直接下车走到穆有容身前，行了一个平辈的揖礼，“还未正式说过，吾为容四娘，小字文清，慎王府上四小姐。”
　　穆有容眼角带笑，她面不改色的看了一出大家小姐教训家中下人的好戏，见容文清同她行礼，她也不卑不亢回礼，“穆有容，字玉珏，与小姐有缘，家中也是排行第四。”
　　和男子一般，有名有字。
　　看来穆文德对她，十分看重。
　　“你可唤我文清，我也唤你玉珏如何？”
　　“小姐自便便是。”
　　穆有容面对容文清的示好，笑眯眯的全盘接下，她的态度不会冷淡，也不会过分亲昵，掌控的分寸刚刚好。
　　真是个聪慧的女子。
　　容文清在心中排了个名，她见过那么多同龄人，在这其中，穆有容的品行与为人处世，绝对能排上前三。
　　和穆有容相处，像是守着春日朝阳，让人如沐春风，又不会被骄阳刺眼，或者说，她也是月亮。
　　明明拥有耀眼的光芒，却只余清辉满地，冷香饶身。
　　容文清回城时，街道边已是彩灯高挂。
　　原朝没有宵禁，天麟作为原朝的国都，其繁华程度，比之前朝皇都半分不弱，在天麟，每晚都像在过年一般热闹。
　　“恭迎四小姐回府。”
　　门口小厮蹲身，放好轿凳，躬身请容文清下车。
　　第一个下车的桃杏，第二个是穆有容，最后是容文清。
　　小厮微微皱眉，不着痕迹的前走半步，将穆有容挤到了一旁。
　　穆有容配合的倒退，无聊的看着要上演的戏码。
　　容文清刚抬头，就看见了小厮恭敬的笑，那个笑容很克制，却无法掩盖其中的谄媚。
　　“父亲回来了吗？”
　　“回四小姐的话，宫中传信说，陛下让王爷在宫中留宿，明日王爷会带着大小姐回府。”
　　又留宿？
　　容冰玉和容睿在宫中睡的时候，都比在王府睡的时间多了。
　　这父女两憋什么幺蛾子呢？
　　“四小姐，越侧夫人吩咐，说您回来直接去听雨楼用晚膳。”
　　“知道了。”
　　越姬又来了，唉，便宜妈天天找她培养感情，都没有感情，培养什么？
　　容文清今天在外边奔波一天，已经有些疲倦，却还要打起精神，应付缺爱的中年妇女。
　　她刚要走，余光瞥见站在角落看戏的某个人。
　　哦，你好悠闲啊。
　　容文清突然升起一丝恶趣味。
　　“你叫什么？”
　　“啊！”
　　小厮一惊，他万万没想到，容文清会问他名字！
　　桃杏紧锁眉头看向小厮，上下看着小厮，想从小厮身上看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竟引起四小姐的注意！
　　“奴名周明三。”
　　“周明三，有几分机灵，她是我请来的客人，好好招待。”
　　容文清随手一指，周明三的视线随之移动到站在一旁，存在感极低的穆有容身上。
　　穆有容苦笑，这位世家小姐，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周明三看向穆有容的眼神，像是在沙漠里饥渴的旅人，看见了绿洲，也像是森林里的饿狼，碰见了摔断腿的兔子。
　　向上爬的机会，实现野心的机会，都在穆有容身上。
　　这样的人物，最不好对付。
　　阎王易惹小鬼难缠，穆有容知道，她在容文清面上可以放肆一些，她也可以打脸桃杏，间接的去下容文清的面子。
　　容文清不会和她计较，那是一个大家小姐的城府。
　　可像周明三这样的人，却不能得罪。
　　因为他是满是野心的小人，得小人记恨，除非穆有容弄死他，不然他会将仇恨放在心底一辈子，只要被他逮到机会，他就会狠狠报复穆有容。
　　鉴于日后会和容文清深交，穆有容冲周明三露出一个亲和的笑。
　　周明三回以同样的笑容，只要这件事办好，他便能一飞冲天，成为四小姐身前使唤的小厮，像看门这样的苦差事，他便不用再做了。
　　另一个没走上前的小厮，不忿的瞪一眼周明三，在心底狠狠骂了一声没骨气的小瘪三。
　　穆有容交给周明三招待，容文清直接进府去往听雨楼。
　　听雨楼坐落在湖边，是整个王府景观最好的小楼。
　　容睿近些年常在外面搜罗美人，偌大的王府，有近百位容睿的美人，可真正有孩子的，只有四位。
　　大小姐容冰玉和二少爷容锦程是王妃所出，三小姐容梧言和六少爷容锦阳是钱侧夫人所出，四小姐容文清是越侧夫人所出，还有一个五少爷容文杰，是府中的一个下人所生。
　　那个不知名的下人在生了容文杰后出了意外，现在容文杰被养在越姬膝下。
　　他因出身过低，不得容睿喜爱，连名字都并非随锦字，而是跟了容文清的文。
　　去越姬那里吃饭，肯定会见到，十四岁正值年少的容文杰。
　　“四姐，你回来了，今日去金光寺玩得可开心？”
　　少年一身月白色长衫，站在灯火阑珊处，冲她笑的开心，那笑容中带着一股子天真的味道。
　　少年最近在长身体，抽长后的身量比容文清已经高出半头，他与容文清长相有些相似，都随了容睿，笑起来更像。
　　容文清看见他，就像看见了男版的自己。
　　一个戴着面具活的人。
　　真看不出来，这孩子以后会造反，亲手弑父。
　　“出门办事，又不是去游山玩水，哪儿有什么开心不开心，为母亲求佛，等浮云大师等了半天，又有车马劳顿，累得很。”容文清亲昵的上前，替容文杰整理衣领，“几日不见，你似是又长高了些许。”
　　“四姐辛苦，最近确实长得有些快，晚上总觉得疼痛难忍，还好夫人为送了些补药，不然真是难熬。”
　　少年像是不经意的提起，眼底却有几分炫耀的意味。
　　容文清因常年抱病，与越姬往来不算多，和越姬的母女情也就单薄了。
　　还是太嫩，这么简单就将心里的想法露出来了。
　　她还想越姬吃错什么药了，以往她得病，越姬可没贴心的送补药，原来是为了一碗水端平。
　　容文清欣慰的拍拍容文杰的肩膀，从眼神到行为，都做足了一个好姐姐的模样，“真是长大了，六弟没再去找你麻烦吧？”
　　容文清笑容收敛半分，有些委屈的摇摇头，右手下意识握上左臂，“并未，六弟最近长进许多，不再像之前那么调皮。”
　　嘴上说没有，从表情到动作，都说着有。
　　容文清满意的点点头，容文杰最讨她喜欢的地方，就是他耍心机。
　　想起出门前容梧言大闹一场，以容梧言的性格，丢了面子她不会善罢甘休，与其等容梧言找上门，不如先下手为强。
　　既然打算撕破脸，容文清也不会鸣金收兵。
　　容梧言虽是个孩子，可在这高门大户中，哪里有真正的孩子？
　　“四小姐，五少爷，怎站在风口说话？不过快快进屋，夫人都等急了。”
　　柔美的女声打断了容文清和容文杰的对话，顺着声音看过去，走廊尽头，站在一抹剪影。
　　翠眉微展，自带娇嗔之色，乌发映银簪，莲步轻移，美人似春烟艳色。
　　是越姬身边的姑姑，名柳眉，也曾是名动天下的名妓，赎身后拒绝世间男子的求娶，自卖为奴，入了王府，成了越姬身边的贴身仆从。
　　如此美人，却错托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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