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皆恶少

　　更深露重，陆九真回到府里，惊羽果然已经睡了。

　　翠枝打来热水，伺候陆九真洗漱。陆九真挥了挥手，自己挽起衣袖。洗漱完，赭秀端了一盅解酒汤进来。

　　陆九真披着外衣坐下，端起白瓷盅一口饮下，又漱了口，例行每日询问：“世子妃今日如何？”

　　“世子妃今日按时用饭，按时用药。午膳后，在院子里晒了会儿太阳。手臂、腿脚都能伸展用力了，只是还没办法行走。下午赭秀不小心跟世子妃说起闻在社，世子妃很感兴趣。晚上，见爷不回来，世子妃一直等着。后来还是奴婢劝着，才先睡下了。”翠枝将惊羽白日里的事，事无巨细全都报给陆九真。

　　“嗯，你们下去吧。”陆九真垂眸，神色难辨，声凉如水。

　　又枯坐了片刻，世子起身往寝室走，站在床前，望着床里边鼓起的不甚明显的小山包，突然想起酒席上杜明焕问：“九少，你不会真......对她上心了吧？”

　　原先，他本以为身边多个人会有诸多不便，但自己比预想的更能习惯。

　　在床沿坐下，准备掀被，有人先他一步。惊羽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到世子回来，自动自觉掀开被子，另一只手还轻轻拍了拍空着的床铺：“世子，回来了？快来睡觉，暖暖的。”

　　陆九真刚躺下，里面那一坨蠕动着贴了过来，窝到他身边，小手抓着他的亵衣，喃喃道：“世子的味道，喜欢。”

　　“......”惯来宠辱不惊的世子爷突然石化了。

　　△

　　四月初，春光正好的时候，惊羽的禁足令终于解除。

　　惊涛院里，丫鬟们四散着站在院子里，目光紧紧跟随人群中心唯一坐着的人。惊羽坐在木质轮椅上，深呼吸，如临大敌。翠枝和赭秀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担忧的看着她。

　　惊羽吸口气慢慢的站起来，稳稳的。丫鬟们不由得屏住呼吸，四周安静得落针可闻。

　　惊羽站起来，然后慢慢抬脚，向前，稳稳放下，一步两步，五步，十步，终于走到翠枝面前。

　　“呀嚯，我能走了！”惊羽一把抱住翠枝，开心道。

　　翠枝受宠若惊，不由自主的回抱了惊羽一下，只感觉衣服下世子妃的身体瘦弱的让人心疼。世子妃的身体本就比常人瘦弱，醒来一个多月饮食一直克制，又在喝药，根本没有长肉。翠枝想着，等过段时间，爷允许了，一定要多给世子妃补补。

　　惊羽心里却是暗暗捏了把汗，没露马脚真是太好了。

　　其实因为有精神力辅助，她半个月前就能走动了。但再没常识也知道十几年的植物人苏醒不过半月就能走动有多不合常理，反正禁足令也没撤，她就多挨了半月。

　　陆九真太聪明，惊羽没自信能瞒过他。所以特意挑了一个他不在的时间，让整个院子的仆人见证她站起来的瞬间。

　　虽然大家都觉得世子妃好的有点快，但原先谁也没见过世子妃这样的病人，便也没深想。而且这一月，太医时常出入惊涛院，小厨房里也一直熬着药，想必是太医医术高明也未可知。

　　总之，惊羽能走动的事非常轻易的就被接受了。一时之间，整个惊涛院都洋溢着欢悦。无论如何，一院主母摆脱病魔，都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见证完这历史性的一刻，丫鬟们都散了。

　　惊羽把翠枝和赭秀凑一块儿，扑闪着大眼睛，兴奋的问：“翠枝，我们有钱吗？”

　　翠枝不知道惊羽的意图，老实道：“世子妃自然是有月例的，世子也有交代，如果您有什么想要的，都会尽量满足。”

　　“那我们出府吧！”惊羽干脆的说出决定，转身往屋里走，一边吩咐，“赭秀帮我更衣，帮我梳个漂亮的发髻啊，出去玩一定要漂漂亮亮。翠枝，多准备点银钱，我们去吃好吃的。”

　　惊羽老早就心痒痒了，这段时间陆九真每每带回各种好吃的，不让她吃就算了，还常常当着她的面吃。如今能走了，自然要把没吃到的都吃回来。而且，她很想看看千年前的古代都市到底是何种模样。

　　一个多月的时间，她早已从朋友背叛、穿越时空、物是人非各种糟糕情况交杂的复杂情绪中回缓过来，身体好了，精神力还在，现在还有一个似乎背景过硬的夫君，真的没有什么比如今更好了。

　　而被身体困住的这一个月，她也想了很多，与其等到年老不能动了再哀叹枉负青春，不如趁着年少轻狂肆意放纵。

　　不管是对自己，还是陆九真。

　　翠枝和赭秀却很头疼，世子妃刚能走动，这么冒然让她出府，肯定不妥。被世子知道，绝对免不了被罚。但看一眼世子妃盛满期待的明亮双眸，劝阻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们俩要是不能出府，我自己出去也行。放心，我就是出去玩一玩，肯定赶在世子回来之前回府，他不会知道的。而且，他昨晚说今天有事要出城，回来的要比平常晚。”惊羽看出她俩犹豫，笑眯眯打下一针强心剂。

　　翠枝和赭秀断然不敢放惊羽一个人出府，且不说世子妃出行该有的派头，单说让从没有出过门的世子妃独自出行，在城里迷路都有可能。

　　半个时辰后，惊羽如愿出府。

　　出门时，路上遇到的仆从、丫鬟看到惊羽，具是满脸震惊。各院主子也都接连收到消息，灵鹤苑那边更是等着惊羽过去请安，然而彼时惊羽带着翠枝、赭秀两个已经出了府。

　　惊羽站在街上，双眼放光。

　　石块铺就的街道，绿意森然的参天古木，道路两旁鳞次栉比的房屋和渐次排开的小摊。小贩的吆喝声，小孩的笑闹声，路人的谈话声，将这片城池装点得生机勃勃。

　　惊羽切实感受到了，千年前王城古都的热闹与繁华。

　　一路过来，惊羽心情极好，但她多是看看，没有买什么。一路转到春风楼前，看了看这里往来不息的食客，了悟原来这条街上的香味就是从这楼里传来的，回头招呼：“翠枝、赭秀，中午就在这里用膳吧。”

　　说完率先走了进去，翠枝赭秀对视一眼，心怀侥幸的跟了进去。

　　世子妃眼光真是毒，春风楼是京都非常有名的酒楼，可以说是南大街的一块招牌。世子平日里也喜欢来这里吃饭，但世子妃说了今天爷要出城，应该不会在这里遇上吧......

　　正是午间饭点，楼里一楼已经爆满。店小二见惊羽一身穿着不凡，问有三人，便将人往楼上引。

　　楼上的房间比楼下大堂雅致很多，类似于现代的包间设计，但没有门。三面依墙，最外面门的方向摆放镂空屏风隔绝视线，古意悠然，又很风雅。

　　惊羽坐下，准备点菜了，翠枝和赭秀还没上来，便喊了一声：“翠枝，赭秀，我在这里。”

　　世子爷和唐卿遥、杜明焕、萧林几个就坐在隔间的隔间。四个人本来是相约出城溜一圈，在南大街碰面，却巧遇了林雅郡主和同行的几个贵女。

　　唐卿遥惯来看到姑娘就走不动道，又何况里面还有名冠京都的才女林雅郡主。虽然这妹纸以前喜欢陆九真，但如今九少都成亲了。

　　唐卿遥自觉自己机会来了，遂厚着脸皮过去邀她们一起吃饭。以往唐卿遥要是敢这么做，当街被轰那是毫无悬念，今儿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惯来眼高于顶的几位贵族少女居然羞答答的答应了。

　　于是，四男三女就这么尴尬的坐在了一起。

　　唐卿遥一直咋咋呼呼，但总觉得气氛有点不对。不管他怎么表现，林雅郡主眼光一直幽幽的看着陆九真，秋水一般的美眸里盈着千般愁怨哀思，看的他小心肝疼的一缩一缩的，然而九少一直视若无睹。

　　唐卿遥桌子下偷偷捅九少，眼神示意，世子有看没有理，气的他牙痒痒。明明都是京都声名远扬的阔少，九少性子一直这么不冷不热，分外招小姑娘。小爷他活泼潇洒，愣是不招姑娘待见，人比人气死人。

　　所以当外面响起一声格外欢脱的招呼声，气不顺的贵族公子自觉找到出气筒，脸一抹起身准备往外走：“让我去看看，哪家小丫头片子在楼里喧闹，忒不懂规矩了。”

　　陆九真以为自己听错了，凝眉又听了一下，起身道：“我去吧。”

　　“啊？也好。”唐卿遥有些意外，九少惯来不管这些事，今儿是怎么了？但一想到九少出去，他反倒能找个间隙跟林雅郡主搭个话，脑子转的飞快的唐小爷蹑蹑的又坐了回来。

　　出得门来的世子爷脸微黑，但愿是他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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