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皆恶少

　　马车在昭华门停下，惊羽和世子刚下马车，就有圣武帝身边的内侍迎上来。世子可能早就猜到，见到内侍也无惊讶，带着惊羽跟随着往承武殿而去。

　　赏花宴在临芳苑，他俩要先去见圣武帝。

　　惊羽一只手拉着世子衣袖，面色惊惶，又带点好奇，将小姑娘第一次进宫兴奋又害怕的复杂情绪表现得活灵活现，暗地里精神力自踏入宫门那一刻便极力张开，尽可能覆盖周围。

　　不愧是皇宫，巍峨庄严，占地极广，连她的精神力也没办法完全覆盖。大致探查一番后，渐渐将精神力收回，只覆盖方圆两百米的范围。

　　世子比惊羽高不少，惊羽牵着他，又落后半步的样子，是以他微微偏头就能看到她的神情，心里暗叹口气：表情太夸张了......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这会儿要做什么，还玩......

　　世子觉得惊羽这蠢样不能让皇上看到，依皇伯父的性子，看到她这模样，怕是能笑一年。

　　“小羽。”世子停下来，抬手捋了捋惊羽鬓边的一缕碎发。

　　“嗯？怎么啦？”

　　“不用太紧张，像你平时那样就好。我们只是去见一个长辈。”世子宠溺的眼神里带着些许只有彼此才能看明白的无奈。

　　惊羽秒懂，立刻抬手摸了摸脸，稍稍踮脚靠近世子一点，小声道：“我刚刚的样子很蠢吗？”

　　世子替她理了理发鬓间一支珠钗的位置，弯腰拉起她的手，眼里带笑：“没有，很可爱。走吧，别让皇伯父等久了。”

　　世子的求生欲可以说极强了。

　　惊羽被拉着，仰头注视着世子侧颜，今天好像正常了，昨晚的傲娇仿若昙花一下。

　　走在前面的内侍腰微佝偻，看起来好像年老无力，实际行走间肩背隐隐颤抖，快笑抽了。

　　真想快点回承武殿，给万岁爷讲讲世子和世子妃的事，皇上肯定爱听。

　　惊羽自然注意到前面内侍身体不自然的颤抖，捏捏世子的手，小声道：“喂，真真，你看前面那个宫人，是不是生病了？”

　　话刚说完，前面的人抖得更凶了。

　　“.......没事，那是宫里内侍一种特有的走路习惯。”世子面无表情，他知道已经被笑话了。

　　来接他们的内侍并不是圣武帝身边平日里伺候的人，而是他的暗卫，身手了得，五感敏锐，惊羽和世子间的私语自然被听了去。

　　熟悉圣武帝的人都知道，他本人并不若在朝上表现的那么沉稳中正，实际上是个非常风趣的人。所以经常会让自己的暗卫干些奇怪的事，如今暗卫也被他养的有点“不守规矩”。

　　暗卫首领曾对此颇感不安，但圣武帝说了，暗卫都是他的人，不定什么时候就为国捐躯了，所以不用活得那么无趣。活着的时候肆意一点，这样即便走了，他心里也好受些。

　　“是么？宫里的习惯真奇怪。”惊羽淡淡评价了一句，突然感到阶、级差距。走个路还要抖呀抖，她这种平民真的看不懂。

　　这回换世子抖了，他媳妇一本正经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到了承武殿，内侍进去禀报后，世子和惊羽被召进去。

　　圣武帝端坐在书案前，假装看奏折看的十分入神，侄儿和侄儿媳妇进来行完礼，才回神一般放下奏折：“真儿来了。来人，赐座。”

　　“皇伯父，这是小羽。”世子没有坐下，拉着惊羽介绍，“小羽，叫皇伯父。”

　　惊羽虽然感觉到世子和皇上之间的奇怪气氛，没多问，从善如流的叫了皇伯父。

　　圣武帝似乎心情很好，连声道：“好好好，来人。”

　　接着一个白面内侍带着一排宫女进来，手里全端着红木漆盘，皇上大手一挥：“赏。”

　　惊羽还不明所以，直接被世子拉着谢礼：“谢皇伯父。”

　　从承武殿出来，惊羽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所谓的见见皇上真的就只是见了一面，然后莫名其妙就被赏了一大堆东西。惊羽拉着世子的手，后面跟着一排宫女，走出不远，就听见承武殿里传来皇帝过于爽朗的大笑声，而世子爷的脸黑的能滴出水。

　　惊羽不知道，所谓的面见皇上，其实从内侍来接他们就已经开始。暗卫会把他们一路过来的所有事都报给皇帝，包括夫妻间的耳语。世子正是因为这个不开心，但也无可奈何。

　　“走吧，宴会要开始了。”还有一场硬仗，世子爷忽略掉心底的不愉，拉着惊羽往临芳苑而去。

　　而承武殿内，皇帝终于收敛住，挥退暗卫，叫自己的贴身内侍：“李恩，准备一下，待会儿陪朕临芳苑走一遭。”

　　△

　　远远的，还没到临芳苑，惊羽就已经听到叽叽喳喳的声音。

　　贵女们多是赏花、和小姐妹聊天，另一边一些贵族公子间的话题就比较......嗨，惊羽听了小半盏茶的时间，自觉对这个宴会有了一定了解。

　　皇后娘娘每年都会在这个时间设宴，邀请一些贵妇人以及贵族官员家的儿女齐聚一堂，名为赏花，实际有点相亲的意思。宴会开始前，皇后娘娘率领宫中嫔妃和一众夫人吃茶，让那些小公子和千金自去园中赏花叙话。

　　园中到处都有内侍宫女时刻照看着，所以不用担心会出什么不体面的事。

　　“真真，赏花宴为什么要我们来？”惊羽觉得奇怪，她和陆九真已经成亲，应该不属于相亲这一类。

　　世子爷有点走神，回过神下意识捏住惊羽的手，力道有点重：“捏疼了？”

　　“没事。”要是普通妹纸这一下该是要叫疼了，惊羽只是摇头，神色担忧的看他，“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能感觉到他心神不宁，非常奇怪。虽然世子性情不定，相处月余，他偶尔爱撩，偶尔霸道，偶尔害羞，偶尔傲娇，更多的时候是温柔，却从没有如此不安的时候。

　　她的精神力能感受到他这会儿不安，甚至有些焦躁。说起来从昨晚开始他就有点奇怪，别扭的跟她说要好好珍惜他。换平常，世子绝对不会说这话。

　　难道是因为赏花宴？宴会上有什么他不想见到的人？还是......

　　惊羽突然知道原因了。

　　迅速收束精神力，将覆盖范围缩小到整个临芳苑，便能清晰的听到里面每一个人说的话。

　　“喂，你听说了吗？淮亲王府那位今天也要来。”

　　“哪一位？淮亲王府两兄妹来很不奇怪吧？三爷陆景皓也快到娶亲的年纪，陆景玥那性子，这种宴会肯定是要来凑热闹的。”

　　“不是，是世子，淮亲王世子。”

　　“什么？那个变态来这里干什么？他还有脸来宴会？”

　　“听说是带着世子妃来的。”

　　“呵，他的那个草鸡世子妃？笑死个人了。在京都名声败坏，娶不到媳妇，特意跑到江南娶个下贱的商贾女，还有脸来参加赏花宴？他不知道全京城都在看他们家笑话吗？”

　　“你小声点，有人看着呢。”

　　“哼，那样的浪荡畜生，如果不是生在皇家，早被人打死了，还怕人说？”

　　惊羽不由得去瞄世子爷，她们说的人应该是他吧？这家伙到底做了什么？这么招人嫌......所以果然不是她的错觉么？世子娶她确实有不能言说的隐情？

　　但他到底是做了多伤天害理的事啊？

　　陆九真在亲王府那么横，世子地位无可动摇，皇帝看起来也十分宠爱这个侄儿。可即便这样，这些贵女也敢在皇后举办的宴会上这么嚼世子舌根。如果不是活够了，就是陆九真确实做了招众怒的事，即便是皇权也压不下。

　　“他那个世子妃也可笑的很。”惊羽没想到连她也有料，不由得屏息继续往下听。“也就那样没见识的商贾会为了攀附权贵而卖女儿了。”

　　“不过那个商贾女不是说生来就是活死人吗？花家敢把这样的人嫁过来，也等于是放弃这个女儿了吧？”

　　“呵，我看啊，陆九真想娶的肯定是那个名动天下的花惊雪，可那皇商再傻也不愿舍掉花惊雪，所以才嫁了个傻的过来。”

　　“是这样吗？可我不觉得陆九真那样的人会忍下这口气啊，那毕竟是陆九真啊。”

　　“而且，那个世子妃不是醒过来了？外面都说是被陆九真真情所感，原本在江南十五年都没醒呢，嫁过来的新婚之夜忽然就清醒了。”

　　“他们家的笑话还少吗？被算计这么一场，皇家的脸面都丢光了，就算心里不舒服，也只能这么说撑撑面子了。再说，世子妃傻不傻，待会儿不就能看见了吗？”不怀好意的语气，回应她的是事不关己的轻笑。

　　难道陆九真想娶的真的是这具身体的妹妹花惊雪？惊羽暗忖，但她觉得不像啊。

　　她醒来的时候，陆九真一点都没有失望，这么些日子他对她的好，她都能感受到。就算不是出于对她的喜欢，也肯定是对之前的花惊羽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感情，绝对不会是她们猜测的那样。

　　惊羽相信自己的判断。

　　不过这些人也真讨厌啊，都很了解陆九真吗？很了解她吗？

　　惊羽回神，感觉到被握着的手心浸出了汗，不是她的。

　　难道说世子如此紧张，是因为这些流言？还是他真的做了什么害怕让她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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