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精[快穿]

　　听到脚步声，杨枫抬起头来。女子穿浅粉色绣莲花罗裙，发髻上斜插一支湛蓝色步摇，随着走动，步摇在耳侧晃来晃去，平添几分风情。说实话，盛如芳长得不错，微翘的嘴角似嗔还嗔，眸如点漆，尤其是看着你的时候，仿佛你就是她的全世界。

　　好像平生头一回这么细细打量她，每次跟她在一块除了厌烦，找不到别的情绪。如今她已不再是他的妻，心境反而平和下来。

　　盛如芳坐在主位，端起茶盏轻抿一口，“不知道杨二爷找我有何事？”

　　“其实是家母，家母不大好，想让……盛大夫去看看。”

　　“我是医者，行医看病是我的分内之事。素素，你去拿下药箱。”眸光一转，笑道：“跟上一次样，五十两的诊金。”

　　“自然，不会亏待盛大夫。”其实杨枫心里有点惊讶，还以为她会像上次一样推辞，没想到竟这样好说话。

　　盛如芳心里暗笑，杨家于她已同陌路，普通的人家过来找她出诊，她怎么应对，于他就怎么应对。

　　素素陪着盛如芳一起去，在她看来杨家还是那个龙潭虎穴。

　　杨枫要替盛如芳背药箱，盛如芳没让，自己背了半路，素素背了半路。杨枫几次欲言又止，上一次不是还气势汹汹地让他背的么。

　　再次进入杨家，心境真的变了，看一切都是以客人的眼光来看。

　　其实杨府并不大，杨枫也不过是个刑部郎中，俸禄没有多少，杨家上上下下要不少的开支，尤其是听水轩，吃穿用度都赶上三品大员的夫人了，原来要靠盛如芳贴补。

　　这也是紫筠最痛恨盛如芳的地方，自己的钱袋子都捂不严实，被人拿走不算，还不领你的情。所以她存了看热闹的心思，钱没了出处，看你们还能恩爱到几时。

　　太太的情况真是不大好，不用把脉，都知道她所剩的时日无多。跟个干枯的落叶似得，生气正一点点地抽离她的身体。莳苒的状态也不好，生气似乎跟着太太一起被抽离了。

　　盛如芳轻轻唤了声太太，太太的眼珠动了动，朝她露出一个笑来，那笑容里夹杂了太多的苦涩，看得盛如芳鼻子发酸。

　　莳苒拿了绣墩儿给她坐，“你给太太看看吧，好让她……”歪头，抹掉眼角的泪水，人真的不能老，老了身子就不济了，儿子都嫌弃。

　　盛如芳把过脉，轻轻将太太的手放进被窝里，往上拉了拉被子，“我给你开点药，能舒服些。”

　　太太眨眨眼睛，“不用了，浪费银子，还是留给枫儿吧。如芳，娘以前对不起你，现在说这些好像也晚了。”伸出干枯的手，手腕上的镯子晃晃悠悠的，衬的手腕越发的细，“你别怪我好不好？”

　　盛如芳点头，“一切都过去了，算了。”

　　“你是个好的，可惜枫儿没福气。”

　　盛如芳沉默不语，这就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么，原来的时候怎么不这样说。

　　太太也知道多说无益，挥手让送盛如芳出去，留下杨枫一个人。

　　盛如芳开好药方子给了莳苒，“其实没多大用了，只是一些止痛的药，能让她在剩下的日子舒服些。”

　　“谢谢二……盛大夫，太太还有多少时日？”

　　“两三个月吧，其实是她没了求生的意志，这样的病一般不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只要经常走动，还是有希望活许久的。她的脉搏微弱，身上多处溃烂，莳苒姑姑，多给她擦擦身。”

　　莳苒嘤嘤地哭起来，“我也想，可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

　　“下人们呢？”来的路上就奇怪，怎么院子里连个下人都看不到。

　　“自从那位掌管中馈，下人们就被遣散了，说是家里没钱，养不起下人。可她自己的院里，光小厨房里就养着十个人，十个啊，太太想吃什么东西还得跟她要，太太何时受过这种苦。”

　　“杨枫呢，就没说什么？”

　　莳苒摇头，这个儿子真当白养活了。

　　盛如芳气结，杨枫这个混账东西，根本不配当儿子。

　　杨枫踉踉跄跄地出来，神情凄苦，“莳苒姑姑。”

　　莳苒扭头不去看他，每次见到他都忍不住心痛，当年太太为了他，吃了多少苦，他连一丁点孝心都没有。

　　盛如芳夺过莳苒手中的药方子，摔在杨枫脸上，“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去给娘抓药！”

　　“可我没有银子。”

　　“银子呢？”

　　“银子在，在屏屏手上。”

　　“去要！”

　　杨枫不动，盛如芳推他，杨枫趔趄几步，险些跌坐在地上，“你们都逼我，为什么？为什么要逼我！娘如此，屏屏如此，你也如此。如芳，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为何这样对我？”

　　盛如芳真想扇他两个耳光，是谁把她逼走的，是谁视她如敝履的，一副质问的样子给谁看。

　　杨枫抓住盛如芳的肩膀，双手深深嵌入，像一双铁钳。盛如芳蹙眉，掰他的手，无论怎样都掰不开。

　　“如芳，我错了，我知道是你，是你对不对？”

　　什么东西？盛如芳不语，瞪着他。

　　“你别这样看我，我知道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你到底在说什么？”

　　杨枫从怀里拿出一条白色的帕子，帕子角上有个小巧的杨字，金色的字，黄灿灿的，针脚细密。盛如芳沉着脸，这是在妆奁里的那条帕子，她还拿出来擦过眼泪。

　　“这条帕子是我的，字是娘绣的，绣线的颜色也是我选的。”

　　“所以呢？”

　　“所以救我的人是你，不是芮屏。”

　　恍惚回到四年前，有个少年倒在路边，浑身血污，天下着大雨，密密麻麻的雨线，能看到的不过一丈范围之内。糟糕的天气，即使路上有金子，都没人想去拣。

　　偏偏盛如芳烂好心，叫车夫把少年搬到马车上，车夫一阵牢骚，给他塞了二两银子，才不情不愿地把人抬上来，抬上来后，还在埋怨，老爷知道了要生气了。

　　盛如芳拿帕子擦干少年的脸，少年冻得面无人色，抖如筛糠。拿了薄毯给他盖上，又把了脉，当时她的医术还没有现在精通，只晓得他受了不轻的伤。

　　不敢带到家里，便放在一家农户里，那农户受过她的恩惠，因此二话不说就揽下了。

　　盛如芳匆匆开了张药单子就走了，想着过几天再来看看。谁知道祖父突然过世，家里办丧事，走不开，便耽搁了，等她再想起来已经是十天后了。

　　农户说少年养好伤后便走了，什么都没说，只在打扫房间的时候捡到一条帕子，不知道是故意留下的，还是忘记拿了。

　　盛如芳拿走了帕子，帕子的角上绣着一个黄色的杨字。

　　一直以来，她都把这事埋在心里，想着只要他记着，就一定能想起她，可她忘了，救他的时候，他在昏迷着，根本不知道是谁救的。

　　也回过农户家，那家农户已经搬走了，忙活一场，弄了个毫无对证。

　　杨枫是无意间走进锦兰苑的，芮屏一直闹着要搬过去，说锦兰苑大。他想着把锦兰苑的东西收拾收拾，免得她看到了不舒服。就那么一瞬间，拉开了妆奁的小抽屉，那条帕子安静地躺在那里。

　　这条帕子是他十二岁生辰的时候母亲当礼物送给他的，当时母亲还开玩笑，绣个金色的杨字，以后也能变得金灿灿的，是以，他很珍惜，掉了后，一直无法释怀。也问过芮屏，救自己的时候有没有看到白色的帕子，芮屏说没有，他也没怀疑。

　　如今看来，当初把他从路边拉走送到农户家的根本就是盛如芳。加上盛如芳会医术，越想就越觉得猜的对。

　　当时他醒来后，就有姑娘在一旁端药，也没问，想当然地以为是她救的，此时想来，处处透着蹊跷。在他说要报答芮屏的救命之恩时，蔡大爷一点儿吃惊的样子都没有，显然事先通过气了。

　　芮屏声称家里是经商的，锦绣是她的丫鬟，暂时借住在舅妈家，可她为何会出现在蔡大爷家里？入府一年多，从未听她提起过家人，进门那日，也只有一个声称是她舅妈的妇人。

　　事情就是这么古怪，当你开始有所怀疑的时候，觉得处处都不对，处处都值得推敲。

　　杨枫本来想找芮屏对峙，又怕将事情搞砸，偷偷去了蔡大爷家，他们家早已人去楼空，街坊说一年前就搬走了。

　　又是一年前，杨枫觉得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加上芮屏最近总是说身体不好，无法伺候杨枫，让他把锦绣收到房里。放到以前，这种事她根本就不会提。

　　杨枫禁不住想，是不是盛如芳走了，芮屏觉得自己就是杨家的二奶奶了，想联合锦绣将他牢牢控制住。

　　连日来的思绪，让他心力交瘁，甚至没有关注到母亲，等他回过神来，母亲已病入膏肓。

　　盛如芳成了救命稻草，他拼了力也要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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