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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洋娃娃
温以/文
*
1.
辞梦被周小燕送进江家那年，刚刚满十八周岁。
周小燕摸着她的头，一会儿说:“妈妈不是不要你了，妈妈很爱你。”一会儿又说:“到了那啊，就是那里的人，不要想着回家。”
辞梦偏开头，躲开她的手。
车子停在一栋别墅前。
有人迎出来，看模样是佣人，稍稍弯着腰，叫她们辞太太辞小姐，恭恭敬敬地说:“你们请跟我来。”
周小燕挺了挺肩膀，不远不近地跟过去。
进了门，客厅只坐着江志远一人，见到他们母女俩，也不动地方，端起杯子喝茶。
周小燕面色不变，笑着说:“有一段日子没见，您身体还好吗？”
江志远神色淡淡地嗯了一声。
她有些尴尬，推出身后的辞梦:“这是我女儿，小时候跟她爷爷住了几年，名字也是他老人家给取的，叫……”
江志远:“辞梦，是吧。”
她忙点头，“是。”
“陈婶。”江志远放下茶杯，喊来之前带她们进门的佣人，吩咐:“送这孩子上楼。”
陈婶俯身应是，领着辞梦走了。
来到二楼，陈婶推开一扇房门，对她说:“辞小姐，这是早就准备好的房间，以后你就住这。”
辞梦点点头，提步进门。
又交代几句，陈婶没多留，下楼去了。
不一会儿，周小燕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她挺直了背，走得很慢很慢，自始至终，一次头也没回。
辞梦坐在地板上，眨巴眨巴眼睛，把眼泪憋了回去。
天色渐渐转暗，到了晚餐时间，有人上来敲门，喊她下楼吃饭。
她有些紧张，又没胆量拒绝，只好起身，慢吞吞地跟过去。
餐厅灯火通明，摆了满满一桌子菜，除了主位上坐了江志远，没有其他人在。
她松了口气，在张婶的提醒声中坐下去。
饭菜热过三次，大门被人推开，江醒甩开书包，大喇喇地走进来。
江志远放下报纸，直直朝那边望去。
“爷爷？”他说:“您回来了。”
江志远冷哼一声，“还不赶紧过来吃饭！”
“哎，好嘞！”他还是笑嘻嘻的，弯腰倒了杯水，往餐厅的方向走。
走近了，才发现桌子上还有个陌生姑娘。
“这是？”他问:“哪里来的妹妹？”
“妹妹什么妹妹！”江志远说:“这是你未婚妻！”
“啪”，玻璃杯碎成了玻璃碴。
紧接着——
“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明天你带她一起上学吧。”
江醒:“啊？？？”
*
第二天，辞梦早早起了床，关掉台灯，揉着眼睛下床洗漱。吹干头发，听见敲门声。
门外站着穿校服的江醒，因为等得久了些，正不耐烦地拧着眉:“动作快点，晚了没人等你。”
她点点头，绑好头发下楼。
南城三中离江家很远，但为了锻炼孩子，江志远不许司机接送，江醒从来都是走路上学
一路上，两人保持着半臂距离，江醒前，辞梦后。偶尔距离远些，他也不等她，自顾自往前走，只留个后脑勺。
人生前十多年，辞梦几乎没出过门，被他这么一甩，当下便有些慌，气喘吁吁地追上去。
到学校时，正好七点半，上课铃没响，高三七班乱成一团。
两人一推门，教室霎时安静下来，几十道目光很有默契地落在他们身上。
江醒察觉，凶巴巴地吼:“看什么看！”
这一嗓子很有威慑力，除了少数几个，大多都移开了视线。
辞梦深吸口气，抬头扫一圈，瞧见空位，佯装淡定地走过去。
没一会儿，上课铃响了。
张老师夹着教案走进来，扶了下眼镜框，拿起粉笔写题。
江醒漫不经心地仰在椅背上，分出余光朝那头瞄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
*
放学的时候，下雨了。哗啦哗啦，夹杂着闷雷声，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窗口围着一大群人，边等家人来接，边唉声叹气地抱怨天气。江醒座位空着，人早就不知哪里去了。
辞梦垂下眸子，心里暗暗着急。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少。剩下的零星几个，也没安静坐着，一会儿撞上桌子，一会儿踢翻椅子，嘻嘻哈哈地追逐打闹。
突地，一个男生拌到什么东西，上半身倾斜，眼看着要倒在辞梦身上。
辞梦低头看书，半点没察觉，听见惊呼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闪。
“喂！”
有人拽住了她的手臂。
“哗啦。”
男生摔在桌子上，带翻了一抽屉杂物。辞梦被整个提起，贴在江醒沾着湿气的胸口前。
一室安静。
江醒不悦地皱着眉，想骂人。瞥见辞梦惊魂未定的表情后，又憋了回去。
男生爬起来，道了句歉，书包也不拿，要跑。
江醒冷声道:“滚回来。”
“啊、啊？”
江醒:“收拾干净。”
他明显松了口气，赶紧弯下腰收拾东西。
江醒扯扯辞梦:“走了。”
辞梦拿起书包，低头跟着他走。
到外头，雨还下着。
江醒不知从哪拿出把伞，撑开，遮在两人头顶。
辞梦稍稍安心，朝他靠近了一步。
他没看她，抬手拦了辆车。
*
到家的时候，夜色已经很深了。
江醒率先进门，问管家:“爷爷哪去了？”
管家说:“先生一早去了西城。”
他哦一声，把伞递给陈婶，甩甩头发上的水珠，回房间去了。
晚饭时间，辞梦才见他出来。
他换了身衣裳，头发也洗过，脸上没什么表情，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辞梦递给他张小小的纸条，上头写着:谢谢你。
他瞄一眼，轻哼:“用不着，我只是怕你跟爷爷告状。”
她愣了两秒，抿抿唇，埋头吃东西。
江醒却没动筷，笔直地盯着她，许久，压低了声音问:“你是从哪来的？”
辞梦抬起头，目光中带着疑惑。
他眯起眼，缓缓道:“不管你从哪来，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永远不会娶你，识相点，哪来的回哪去。”
她眨眨眼睛，想起周小燕的话。
——到了那啊，就是那里的人，不要想着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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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预收文《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1.因为从小寄人篱下，陈黛薇十分擅长察言观色投其所好。所以在她身边无论长辈还是同龄人，没一个不喜欢她。
所有人里，只有陈雪泽对她免疫。她至今记得“绿茶”这个概念刚出现那年，他意味深长朝她看的那一眼。
2.几年后的一次阴差阳错，他们住到了一起。
陈黛薇还是以前那个陈黛薇，陈雪泽却不再是从前的陈雪泽。从前目空一切的天之骄子现在一蹶不振，住在昏昏暗暗的老房子里不知多久没出过门。听说眼睛暂时看不见了。
陈黛薇想起陈雪泽从前对她的嘲讽，冲动之下制定出了一个计划。她的计划是趁陈雪泽不知道她是谁，使劲浑身解数让他喜欢上她。等他眼睛恢复，她就狠狠地嘲笑他。
没想到，计划只成功了一半。
陈雪泽确实喜欢上她了，离不开她了，然而，他的眼睛迟迟也没能好。
3.直到几个月后，陈黛薇在咖啡厅偶遇和人谈事情的陈雪泽。
隔着玻璃窗，她看见几个小时前因为眼睛看不见，把热水洒了自己一手的小可怜又变回了从前的陈雪泽。眼里带着几年前那个陈雪泽特有的游刃有余从容不迫，说话时漫不经心的。
说着说着，还端起咖啡杯。
正要喝，他不知怎么整个人一僵，十分自然十分熟练地把咖啡全洒在了自己身上。
在对面那人震惊的注视下，陈雪泽垂着眼从容不迫道:“抱歉，我眼睛看不见。”
4.陈黛薇不知道的是，陈雪泽早就知道她的计划，眼睛早恢复了。
陈黛薇更不知道，她细声细气矫揉造作安慰陈雪泽，其实穿着丑睡衣坐在沙发上抱着半个西瓜头也不抬一勺接一勺挖的模样，陈雪泽也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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