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晓故事

作者:秋以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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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宁愿篇



      对于季节和温度,我一向都不敏感。
      这种感知第一次出现变化是在一个寒冷的……唉,在一个上午吧。
      事情的起因是我割了手腕,然后,静静看着汩汩流出的血液,看着它一寸寸侵染了陈旧破败的水泥平地,那种感觉……我一辈子也无法忘记。
      意识与生命,一同,渐渐流逝,我知道,我终于可以如愿,结束这让我痛苦十九年的人生,也许……有人会伤心吧,但是……我此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冷,不是那种,外界,自然的冷,是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丝丝缕缕的寒意,一点点融入我的四肢百骸、我的灵魂……那是上天,在责备我。
      可是对不起了,生而为人,让我四肢健全、身体健康,拥有许多人毕生无法拥有的东西,可我……唉,假如有下辈子,就不必给我人的生命了,我宁愿是一株草,一棵树……这一生我的名字是宁愿,而我宁愿……到此为止吧。
      但我到底是错了。
      我感到手腕的伤口被覆上一层温暖的东西,对,没错,我居然又感到了温暖。
      寒冷,与温暖,竟然,就这样,一同来到了我的世界。
      可是……那样的话,我还……我应不应该……我会活下来吗?
      其实我完全不知道她那天跟我说了什么。
      我所有的感知,都是她缠绕在我手腕上的围巾——被我的血染成了一大片鲜红的颜色。
      哦,对了,我还记得,她在救护车上又把它围回了自己的脖子,于是那个染成惨不忍睹模样的围巾,还有她冻成苍白的脸,都留在了我一生的记忆里。
      可我清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人居然不是她。
      不是她!
      不是她就算了,居然是我最不想面对的人!
      我简直不知道上天待我是好还是不好,面对表哥,和她留给我的字条之间,这个问题确实不太好回答。
      表哥怒容满面,几乎像是要吃人。她留给我的字条却像春天的……唉,春天是什么样?我想做个比喻,好像都不能。
      我将纸条攥在手里,承受了来自表哥的暴风雨,时间持续一个小时。
      然后他终于走了,好像还有别的让他担心的事。
      上天啊,后来的某一天,我终于知道了‘别的事’是什么,我发誓,此生从未有哪一刻像当时那样失去力气,即便是在等待死亡之时。
      原来从那时起就注定我们的错过。
      也不对,主要还是,我的错过。

      但那时我并不知道。
      我开始凝聚活下去的动力,并且向表哥坦诚了我对死亡的向往,曾经的。以及我现在对生活的热情,当然,我的理由是,在临近死亡的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活着挺好。呵,这算什么狗屁理由?但这也是十分说得过去的理由,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贴近死亡,对那种境遇下人会产生的想法,当然也就不能置喙。
      再说我是真的打算活下去。
      因为我想寻求那种温暖,那种……在护士告诉我她给我抽了血的时候,我浑身霎时沸腾了的热情——我明白,什么到此为止,什么死而无憾,统统都不作数,我要活下去的,她的血液日后将会完全融入我的整个身体,我整个的生命,从前的灰暗,也都借此成为过往。
      我很快转院,在表哥的要求下,我有了十几个大夫护士专门的看护。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我当时如果死了就死了,我不会有任何想法,有什么愧疚、难以割舍。但是我没有死,并且希望未来的五十年都不,所以表哥说什么我都听,这让他比较欣慰,至少不用担心我随时会去死,而且不知道会去哪里死。他帮我挡了我不想见的人——我不想介绍这个人,假如你想知道……你别想了。
      我得以安心休养。
      表哥煞费苦心,不仅找了年龄参差不齐的看护队伍以便我想找任何年龄段的人交流生命的意义,而且每天送来各式各样的花、水果、书,让我有事可做不至于胡思乱想。我对他的行为表示哭笑不得,假如他不是这样全心全意为我着想,后来……也许我就能……我就没有遗憾了……
      唉!我在想什么呢。
      几天之后有人送来了一束鲜艳欲滴的郁金香——病房和休息室被各式各样的百合、兰花和康乃馨包围,难得见到颜色这么鲜艳张扬的。我想肯定换了人为表哥买花,身为总经理,他大概拥有庞大的助理团队为他分忧解难。
      事情的转变,发生在我无意看见那束花里夹着的卡片的时候——我发现上面的笔迹那么熟悉,尤其是‘祝你’两个字!
      我当即叫回送花来的人,他说卡片是订花的一位年轻小姐写的,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我给表哥打了电话,就这样知道了她的名字。有时候有些巧合就是让人啼笑皆非。而且让人困扰的是,在知道她是谁之前,我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找到她,但现在,我好像一点也不知道我该做什么。
      出于许多考虑,我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表哥,至于他自己能猜到多少,我就不知道了。

      我想去见她,不能等待哪怕多一天。
      距离我从死亡边缘折返只过去四天,我感觉自己已经完全好了,但看护之一坚决不同意我单独出门,我脾气好得出奇,协商之下决定让他开车送我,但到目的地之后要留我一人,我也绝不会再次自杀。
      于是我终于再见到她。
      很奇怪,与她分开之后这几天,我再也没有那天那样明显的冷与暖的感受,但是看见她用厚厚的围巾包住自己,只露出清亮的双眼,我顿时觉得一阵阵寒风正从自己空荡荡的脖子往里灌;端着她给我的热水,我又觉得从心底涌上来熟悉的暖意。
      寒冷与温暖的交替来袭,让我很快落荒而逃。
      不对,刚才那什么老师是谁?舍友?我想了解了解这个人,看来是睡不着了。
      没多久我就弄僵了我们的关系——我喜欢她带着真诚教训的眼神,受不了她虚伪客气的假笑,天知道我那天早上为了单独开车出来费了多大功夫,她那时候突如其来的、客套到令人讨厌的态度,让我很生气,于是我把她丢在了路上。
      五分钟后我调转车头回去,发现她早就没了踪迹。
      这女人也是……让人无语。
      我改变了策略,守着她下班的时间,等在小区的路上远远地悄悄看她。
      好多天……那段时间,是我永不能忘的时光。
      我看着她提着猫粮招呼小区里的流浪猫,她的表情温柔清莹,真的很美;她经常脚步匆匆,但会忽然停下来,跑去看花坛里的山茶,会对着它笑;有时她晚归,满面疲惫,有气无力,甚至没有注意到伸出石子路的一枝红梅……有天她拎着袋橙子边走边讲电话,笑意盈盈,脚下生风……后来橙子是我此生最爱,至老不变;她偶然会和一个男人同行,他们相谈甚欢,她眉眼弯弯,神情宁静,那人文质彬彬,笑意温和(看,我现在越来越会用这类字眼),是我见过的那位何老师;更有趣的是,有天她撞见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拦路,在我还没有打开车门时,她就给了他一个干脆利落的过肩摔——醉汉倒地不起,她拍拍手扬长而去,我看得呆了。
      这女人……也是绝了。
      幸好,她从没有注意到我,而我可以看见这样的她,我就这样看着她……无人来分享我的满足与纠结,也无人会懂我心里的甜蜜。
      很久之后,我想明白了、清楚了、放下了,童年漫长的时光,我一直放任自己活在阴暗当中,好不容易,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有了那样的光彩,所以,那成了我寤寐以求的东西。
      我的爱,是模糊、绝望、濒死之中生出的依恋,它不明媚,起初甚至也不坦荡,但我希望,它能称之为,爱。

      嫉恨有时突如其来,让人无从招架。
      我看见沈靖予送她回家,甚至,他还揉了揉她的头发,她回以轻轻柔柔的笑……我守了多日才鼓起勇气在楼道等她,怕她再啰嗦我甚至破天荒穿了法兰绒背心!可等待我的是什么?!我咬牙切齿,等着,等着他们磨磨蹭蹭说了十分钟,她终于舍得进来了。
      上天作证,我没有打算伤害她,可我……她本可以拿出对付猥琐男人的招式挣脱我,但是她没有,她的手按在我的手腕上,没有用力。她眼底的迟疑,告诉了我她的善良。可她看我时原本清澈温暖,现在多了戒备……和厌恶。
      我心生恐慌。
      很快,我又发现了表哥对她的不同。
      是与她楼道见面的第二天晚上,表哥过来找我,他看来已经知道她是救我的人,他告诉我那天她因为帮我无暇顾及自己,后来晕倒在了医院门口,他告诉我她和沈靖予的关系,我才知道我简直是个蠢货,他说到她手腕的淤青,因为被他看见,所以对他坦诚了事情经过。
      最后,他冷冷地看着我说:“你应该感激她,而不应该伤害她。”
      我何止应该感激她,我恨不得一刀砍了自己!
      况且,我了解表哥,看得懂他的眼神,看得出他少有的感情波动,猜得出……这背后的原因。
      呵,这算什么?到底是我先喜欢,还是他先?我愤怒地想,为什么是表哥?表哥这个人复杂神秘,可她那样单纯热烈,她和他,根本,不合适。
      我尝试道歉,结果让事情更糟,我想让她看清,这更是徒劳。
      后来啊,我依旧等在她下班的时间,可我发现,她不再像以前那样了。
      假如她独自回来,必然若有所思,神情严肃,不见笑颜。假如有人相送,表哥和沈靖予都有过,她会强堆笑容,等他们走后,她就又恢复落寞,那段时间,她有心事。我想起那家人闹不清的弯弯绕绕,每每看她脚下迟滞,我都想冲出车去,可我即便站在她面前,又能怎样呢?
      于是我就这样,一天天煎熬。
      再后来啊,我看着她渐渐开朗,看着表哥一次次送她上楼——我甚至恍惚觉得,表哥知道我的存在。
      可他没有再和我谈起过她,只是有几次陪阿姨吃饭,他不经意提过沈靖予的二叔,阿姨想起旧人,唏嘘不已,我只想着那是她的父母,表哥是有心的,我再不必猜疑。可……我呢?我甚至没有和她真正交谈过,一切,连开始的机会都没有。
      我不再去看她了,就这样结束了暗中窥视的日子。

      容氏年会的时候,我本来没有想去。
      可我很想见她,看看她工作时候的样子,看看她盛装打扮的样子。
      其实我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假若……她和表哥互相喜欢,那么,我……
      晚宴的时候我在宴会厅外的走廊暗处待着,透过不远的玻璃门可以清楚看见她的身影。她今晚真的很美,我第一次见这样的她,笑得灿烂生动,她心结已解,重新绽放原先的光彩,也许……表哥也许真能给她保护和安慰,而我,我只会让她生气。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走近了三个花枝招展的女孩子,笑嘻嘻压低了声音聊天。

      “你们别说了,人家可是老板面前的红人……”
      “何止啊,你看沈总监的样子……有本事就是不一样,让人家两兄弟竟然还能和平相处。”
      “不过今天那谁可是要被气死,这下算是栽跟头了……我听说那天沈总监亲自去她家接她来上班,在门口刚好碰见伊经理,沈总监看起来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好像完全看不出人家和总经理的……”
      “嘻嘻,你怎么知道他不知道?说不定人家可清楚了,乐在其中呢……”
      “咦……你好污啊……”

      她们阴阳怪气的说话声清晰地传到我的耳朵里,我看着远处依旧带着笑和沈靖予聊天的她,心里一阵翻涌,旁边那群鸭子嘴里已经越来越过分,我再也忍不住,一正身体,走了出去。
      莺燕一惊散开,我终于耳根清净,昂首阔步走过了侧门。她果然看见我,立刻追了出来。我想到刚才听到的话,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的煎熬,心里顿时燃起怒火,我明明提醒过她,却没有一点用,她还是到了被人背后这样说的地步,为什么就是不能保护好自己?为什么不能……不能看清楚现实?
      我们一贯的相处方式就是争执,这次更为严重,伊瑶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当然,那杯酒是我泼的,倒不能怪她——表哥和沈靖予都出来了,而我和表哥这些日子有意无意隐瞒的事情,也终于被她知道。
      表哥的盛怒没有让我胆怯,只是,她离开时有些虚浮的脚步,让我心里一疼。
      我这是……做的什么啊?

      那天深夜,表哥到来。
      我知道,我等待已久的交谈终于要开始了。他在我面前很少像对外人那样掩藏情绪,所以他骂我就是骂我,生气就是生气,但是今夜不同。他点了烟,倒了酒,自己默默低酌,许久都没有说话,直到我终于忍不住叫他:“哥。”
      “沈因晓是我的女朋友。”
      我心里一颤。
      他终于说了。
      一直以来我们彼此心照不宣,可他从没有明说,呵,什么时候他才能不把我当成一个孩子?
      “我知道,”我听见自己充满嘲讽地声音,“今天我听见你的员工们在讨论,说得,很清楚。”
      他将酒杯轻轻放在了茶几上,转过脸来静静看着我。“你今天不应该那样做,”他声音低沉,“小愿,在你看来因晓她只是一个你喜欢的女孩子,可在我面前,她还有另外一面,她每天都很努力,从不懈怠,但她这么努力不是为了争气,不是为了打消那些流言蜚语,站在她自己的立场,她青春朝气、努力进取、问心无愧。你应该尊重她的付出,尊重她的意愿。”
      我觉得很讽刺,你怎么知道她就只是一个我喜欢的女孩子?你凭什么认为我不尊重她?你凭什么觉得我不知道她的其他面?将心比心啊哥,难道只有你想要了解她、关心她吗?
      我低低笑了笑,“哥,你可能不喜欢我把生死和感情放在一起,但是假如换了别人,我也许现在已经死了。”
      “我没有不喜欢,”他眼光落在别处,“因为这样你现在才好好活着,所以我一直很感激因晓,虽然这只是她善心,或者说无心的举动。”
      他还真是知道怎么样扎我的心,我看他良久,忍不住问:“你喜欢她什么?”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最近怎么总有人问我这个问题。”他声音缥缈地令人几乎要发狂,“喜欢她,是一种甜蜜酸涩的滋味,被她喜欢,却只有暖融融的幸福、光辉、美。她身上,有光。”
      我心里好像有把刀一下一下地割,好一会儿,喃喃说:“那你知道我喜欢她什么吗?”
      也许是她看我时从不回避的眉眼,她曾亲眼见我割腕求死,却毫无戒备带我上楼;也许是她盛怒时都不忘别人的善良,也可能是她的快乐、恼火,喜怒哀乐都那么坦荡。但最有可能的,还是因为,她身上的光,可以照亮我曾沉溺的黑暗。
      那么,我该怎么办呢?
      一整夜我们对面枯坐,有一句没一句说话,可每个字都触到对方的心底里,我从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和表哥有这样的状态,渐渐一瓶红酒见了底,烟灰缸里攒满了烟头,缭绕的烟雾,缕缕飘到空气了,天亮了。
      表哥走后,我躺到了床上,找出她当初留给我的字条。
      我开始翻来覆去想着从认识她以来的所有事情,我忽然意识到,她在我面前,她面对我的时候,好像从来也没有什么开心的事,时间太短,次数太少,而我又总是惹她生气,不是她泼我一脸,就是我泼她一身,明明可以成为很好的……唉,我似乎没有珍惜机会。
      我很想她开心,很想她面对我的时候,也能像在别人面前那样,笑得那样灿烂,那样有光彩。

      人一旦开始整夜整夜思考同一件事,就会给脑细胞带来不可逆性受损,我算是明白了。
      头疼欲裂几天以后,我想出门走走。
      不知不觉又来到她住的小区,我把车停在从前的地方,下了车,脚边突然出现了只肥肥的猫咪。流浪猫还能长到这么胖,真是气死人。我蹲下来,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也许她也曾经这样摸过这个的毛茸茸的脑袋吧,哎,你说要不要养一只猫呢?没事的时候,跟它玩一玩,牵着它的爪子……
      “宁少爷。”有人出现在我面前。
      我觉得疑惑,抬起脸来看他,是个年轻的男人,他尝试着又叫了声:“宁少爷?”
      我站起了身,“你是?”
      “宁少爷,”他松了口气,有些不安,“容先生说,您以后,还是不要在这里久留,先生他每天都会送沈小姐回家的。”
      我在心里笑笑,现在想起来挡我了。
      “你放心,我以后不会来了。”
      “嗯?”他一脸不解。
      我大大笑了笑,“你以后也不用来了,偷窥狂没那么多,你家先生不是每天都会送人家回家的吗?”
      我好像心里一阵轻松,转身回到车里。
      那边的花坛还是郁郁葱葱,山茶花又多开了几朵。
      **

      我第一次认真、仔细地看见她由心而发的笑容,是在集团年会。
      阿姨说了好几次,让我务必到场,她言语里充满期待,我多问了几句,她就带着欢喜告诉我:她要去见表哥的女朋友。我一愣,阿姨眨了眨美丽的眼睛,“小愿,你是不是早就见过啦?是个什么样的女孩?你跟阿姨说说,她是不是很喜欢笑?她有没有……哎,小愿?”
      我一下回神,“哦……我是,我是见过。”
      “真的啊?”我这个一辈子美丽端庄的阿姨这时眼里发光,“那你快说说,她是什么样的女孩?”
      她是什么样的女孩?
      我一时间有点无措,不知道说什么。
      阿姨见我半天都没说出来,有点嗔意,“算了,你什么时候能关心关心你哥才好了,那个姑娘,哎,肯定是个很好的女孩……”
      等真的到了晚宴时候,我照旧躲在不知名的角落,只是这次,我心绪平静,能看到的反而更多。她一直在表哥身边,应付着一波又一波上来的人,表哥四平八稳地喝下一杯又一杯,她手里的酒却早就被他换成了果汁,他对她的关心,从来都包含所有的细枝末节。我独自浅酌,偶然透过人群的缝隙看见她噙着浅笑的唇角,老天,我以后的路还很长啊,我都有点害怕,我要花多久的时间,才能把自己从这不应该的沉溺当中拯救呢?

      “听说总经理最近身边又有佳人呐?这回真的上了心?”
      “哎,听说可不是仅仅是上了心,可宝贝着呢,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怎么就入了眼了……”

      说话就说话,离我那么近干什么?我翻了个白眼,看着刚才议论着佳人来历的某人端着酒杯笑眯眯蹭到了表哥和她面前。
      我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跑了过去。
      她惊讶极了,我不耐烦地敷衍了那什么总还是董,回过身来跟表哥打招呼。她眼珠转了转,充满戒备,不一会儿就借机离开。
      我瞟了表哥一眼,他毫不在意似的,我于是跟上她的脚步也离开了。
      看来我已经彻底把自己的形象塑造成了随时随地要闹事的那样式,她冷着脸问我:“你今天不会闹事吧?”
      “你现在说话跟我哥越来越像了。”我说,看见旁边放着些点心,这么长时间没见她吃点东西,我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拿,嘴里犹自不甘心地讽刺了她几句,不想她立刻反击:“我都能跟你敷衍下去,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我的手停在了半空。
      ……看来,我的确做错了,假如我当初欢欢喜喜找到她道谢,假如我那天在楼道里没有不分黑白就上去动手动脚,假如没有闯到她家里说那些自以为是的话,假如我能……今天也就不会是这样,她还是会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对我充满善意,会像那天那样硬塞给我一杯热水,然后我接着,跟她说说笑笑,我们就会成为……
      我满心苦涩,无以复加,感觉自己快要沉到水底的时候,她突然伸手过来,接走了那碟点心。
      我怔了,那一刻,无法形容我的心情。
      她却浑然不觉,随口问我:“以前集团年会你都会来吗?”
      我张了张嘴,“……想来就来啊。”
      她嘟起嘴,瞟了瞟我:“你到底是不是个学生,难道不上课?”
      我心里软成一片,声音都要发颤,坐了下来勉强说:“……想上就上呗。”
      她忽而长长叹息:“可我都毕业了,好怀念学生时代。”
      她静静塞了两块点心到嘴里,我看着她的侧脸,心里原本有的起伏不定,神奇般都渐渐都归于平静。
      期间又有闲杂人等过来骚扰,想到表哥说的让我尊重她的工作,我适时提醒她来人是谁,这么敷衍一番的功夫,我居然着了魔似的叫了她一声‘因晓姐’,我的天,看来我真的是疯了。
      不一会儿青城叔突然出现,她大为惊喜,像个小姑娘似的瞪着大眼看着她三叔,青城叔一向冷静漠然,但看着她的时候,眼里有怜惜疼爱的光彩。
      真好,我真高兴,他们都对她那么好……不过她跳舞的本事可真不怎么样。
      看着她硬得像条死鱼一样被青城叔无奈地牵着动着,我顿时很想笑。另一边表哥却恰恰相反,他眼里充满不可思议,灼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点也不在乎别人投射过来暧昧的眼神。我想起先前被我毁了的年会,唉,看来看对眼了就是那样,表哥大概会觉得,她这会儿的样子……很美吧。很快一曲结束,表哥过来之前,青城叔适时退场,我注意到她的眼眶微红,好在我那一直将腹黑的心掩藏起来的表哥很快让她收起了略带伤感的喜悦。
      接下来,我终于见到了,一个真正开心的、美得不像样子的她。
      她眼里似乎没有别人,只有表哥,我终于见识到了她那种会让人暖融融的眼神,见到那种久违的、可以给人希望的光彩,她的身体不再僵硬,也不再一脸不安紧张,宴会厅的流光溢彩,在她的脸上洒下金色的光泽,上面有轻松甜蜜的笑,纵然我不愿意,我也不得不承认,她和表哥相拥舞动的身影,的确是一道奇异而般配的风景。
      我永远无法忘记那天的她,因为她是那样的幸福甜蜜,那种旁若无人的、发自内心的欢喜,就是我一直希望她能够拥有的东西,上天垂怜,她已经拥有。而我以前那么肤浅,谈起对她的爱,只不过夏虫语冰,爱在我面前是生死之时的依恋,却少了相知、相依,相惜、相守,我知道我从此再也不用担心会给她带去伤害,因为她已拥有自己的爱情,而我的爱情,那是爱啊,无论是否肤浅,甚至不为她所知,也会与我一生相伴。

      最终:我记得她好多次问我还在不在上学,也对,一个不成熟的男人——姑且称为男人吧——怎么会招人喜欢呢?更何况是个十九岁还不喜欢读书的男人。想成为她的朋友,看着她流光溢彩,芬芳飞扬,看着她一生幸福顺遂,但在那之前,我也该好好审视自己的人生。
      所以,我也许能成为……你们所喜欢的男孩子呢?
      敬请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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