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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处
第二十六章
河边草堆砂石之上，搁浅着一条渔船。
孙老四弯下腰，推着船往水里走，他跛着脚比较吃力，额头青筋爆满。刀疤脸一手扯住谢碧影，一手抓住船沿帮他拉动，孙老四咬牙低问：“怎么忽然改走水路了？中途还得换马。”
刀疤脸沉声道：“走水路快，来的人是二爷，他素来机警，怕是很快就会折返回来。”
也许在他本来的打算里，追上来寻谢碧影的人，多半会是谢怀章的人。
谢琛这么快追上来，而且还找到了这里，确实是他没有想到的。
谢碧影抵死不愿上船，但她的力气哪里敌得过他们两个大男人。他们轻而易举将她扔了上去，正在这时，马蹄声由远及近地响起来，刀疤脸和孙老四俱是吃了一惊，回头望去，只见谢琛策马而来，很快就要逼到眼前！
“快走！”刀疤脸大步跨上船，孙老四连忙淌下水，将他们的船往深水处推去。
眼见他们离岸越来越远，谢琛忽然纵身而起，脚尖轻点马身，借力朝岸边掠去！
孙老四上前拦住他，两人近身交手，谢琛招数凌厉，出手快如闪电！
全然不似他看起来那般文弱！孙老四硬扛着在他手下过了几招，被谢琛一掌拍中心窝，整个人往后飞去，直直坠落水中！
谢琛没有任何停顿，他轻功了得，在空中几个起落，踏水无痕，一下跃上了船头！
刀疤脸没有急于动手，只是十分警惕地看着他，缓缓抽出长剑：“二爷，属下不想与您动手，但此女知道的事太多了！如她向谢贼告发，我们所有努力将功亏一篑！”
谢琛眼神冰冷，语调低沉：“成锋！背主行事，便是你们浩义盟的忠诚！这与你们口口声声叱骂的谢贼有何区别？”
成锋下颚猛地收紧，像是被踩到了痛脚：“属下是为二爷着想！对靖安王！对二爷的忠心天地可鉴！”
谢琛冷笑：“如此，我命你速速把人放了！你可听令？”
“……恕属下难以从命！”成锋自是不肯，眼睛血红，“实则属下要她性命也无用，只是她不适宜再待在京中，待在二爷身边！她是谢贼血脉，又听闻谢贼宠她至深，将其握于我们手中，他日若有变数，岂不是多了几分胜算？”
“这些我自有打算，不必你们插手！我看你不是忠于我，是忠于玄玑！”
谢琛懒怠跟他废话，话音未落，欺身而上。
刀剑之声铛铛作响，寒光掠影，整个船都随着他们二人的交手剧烈晃动。
谢碧影紧紧攀住船身，生怕被摇晃下水，他们交手的动作很快，几乎叫人看不清。成锋的武功在孙老四之上，可即便如此，跟谢琛交手，他还是落在下风。
但他铁了心要带谢碧影走，刚被谢琛踹落在地，竟反应极快地伸手去抓谢碧影，想要带着她往水下跳去！谢碧影胡乱挣扎，下一刻，腰间一紧，被谢琛生生拽回了怀里！
谢琛出剑！再未手下留情，一剑刺到他的胸腹，未伤至要害，但却足以让他重伤！
成锋面露不甘和悔恨，捂住伤口，翻身跳下船头，身影没入河流，很快没了踪影。
河面漂浮着未散的血迹，谢琛望了一眼，返身扶起谢碧影，蹙眉道：“你没事吧？”
谢碧影像是浑身似了力气一般，一下瘫软下去，谢琛连忙将她揽到怀里，一贯清冷的声音带了些急切：“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他低头要去查看她身上的伤处，谢碧影摆了摆手，张着嘴巴“啊啊”指着自己的喉咙。
谢琛替她诊脉，又将她脸上的人|皮面具撕去，细看她脸色，也似松了口气：“没事，暂时的哑药，再过一会儿药效过了，就能说话了。”
谢碧影点了点头，这个时候才有了点劫后余生的感觉，对他浅笑了一下。
女孩儿的坚强超乎他的意料，谢琛有些自责地说：“是我连累你了。”
谢碧影飞快摇头，眸光清亮，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用唇语连带着比比划划半天，原来是在说多谢他及时赶到救了她。
谢琛看她的眼光极为温柔，也极为柔软，此刻也跟着她笑了笑，想要扶她起来之时，不小心碰到了谢碧影手上的伤口，她皱着眉，倒吸一口气，一下子将手缩了回去。
谢琛这才看到她手上、手臂上，有许多擦伤。她自小养在深闺，是被捧在掌心里长大的，何曾受过这种苦？
谢琛心里泛起如针扎一般细密的心疼，沉默片刻，从袖中掏出伤药帮她涂上。
这船顺流而下，此时早已走了一大段路，也不知通向何方。
谢琛将船划向岸边，带着谢碧影往山林中走去，途中还摘了些野果果腹。两人走走停停，也不知走了多久，竟忽然下起了大雨。
天空灰蒙蒙的，林中狂风大作。
这样的天气是无法继续前进的，他们找到一处山洞避雨，见雨势一直不停，天色又渐晚，只好决定留在此处过夜。
山洞里头堆积了一些干草和树枝，还有一个坏掉的捕兽夹，想来是山中猎户也曾于此处过夜。谢琛在一旁生火，谢碧影抱着野果一边啃着一边说道：“这果子看着红，吃起来却有些酸……中看不中用啊……”
药效已过，她这时又能正常说话了，虽然境地有些狼狈凄凉，但心情还是不错的。
她单手撑着下颚，白皙的指尖捏着红彤彤的果子，唇角带着顽皮的笑意，在火光的映照之下，愈发显得明艳动人。
谢琛目光在她柔软红润的唇上流连片刻，微微垂下眸，退到她旁边坐下。
洞外雨声哗哗，地上的两道人影重叠，像是亲昵地依偎到了一处。彼此的体温沿着单薄的衣衫缓缓渗入，暖意在四肢蔓延，让人不自觉连呼吸也放轻了。
谢碧影递了一个果子给谢琛，谢琛接过，却没有吃。
他看了一眼谢碧影的湿发和湿衣，皱眉道：“你这样怕是会着凉……”
谢碧影之前已拧干过身上的衣服了，此时沿着谢琛的目光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不甚在意地笑道：“没事，在火堆旁坐会儿很快就干了。”
谢琛默不作声去支了两根树枝架着，脱了外袍烘烤。
谢碧影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些打鼓，她身上还穿着扮作村妇时的粗布麻衫，可即便穿着不舒服，她此时也是不愿意脱的。
但谢琛这个人向来也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一等外袍干了，便递给谢碧影。
又脱了一件衣衫挡在中间，隔绝两人，让谢碧影坐到后头去换衣服，而他仅穿着亵衣坐在火边帮她把衣服烤干。
身上的衣袍干燥温暖，谢碧影抱膝而坐，歪头望着谢琛的剪影。
先前谢琛已告诉过她，他之所以能那么快赶来救她，是因为鸣翠当时不敢通传谢怀章，以为她打算宿在谢琛那处，可又不敢肯定，便匆匆来府中，向谢琛打探她的去向。
谢琛这才惊觉她出事了，匆匆派人出去找，追到城门之时，正碰到被拦在城门外，拼死跑回来报信的竹心。若不是竹心指了方向，谢琛未必能那么快找到她。
谢琛始终背对她而坐，此刻反手将烤好的衣服递给她，随口说道：“这两个丫鬟对你很是忠心，你眼光不错，没有选错人。”
谢碧影笑了笑，心中也有些感动。
这两个丫头对她是真的好，尤其是竹心……此番为了她，真是吃了不少苦……
谢碧影换好衣服走出来，又想起这次始作俑者之人，忍不住坐到谢琛身边，有些紧张地问他：“……二哥哥，你是不是也担心我向爹爹告密？”
火堆劈啪作响，将这个夜衬得更加寂静。
星火在谢琛深邃的双眸中跳动，他唇角带笑，声音低柔，似带了别样的情意：“傻瓜，我若连你都不信，这世间还会有可信之人么？”
谢碧影的心重重一跳，那一瞬间，她忽而涌上了些奇怪的感觉，呆呆望着谢琛俊逸的侧脸发愣了半晌，直到谢琛抬眸望过来，她才低低“嗯”了一声，有些慌乱地将目光错开。
这晚，他们在山洞中凑合着过了一夜。
谢碧影极为疲惫，这一觉睡得黑甜，早上醒来之时，谢琛早不在洞中，也不知去了何处。
谢碧影走出洞外，迎着阳光大大伸了个懒腰。
她站在原地等了会儿，还是没有见到谢琛的踪影，她也不着急，知道谢琛不会将她丢下。忽又想起昨日进山洞之时，路过前头的一处湖泊，便循着记忆往前走去。
这两日奔波跋涉，到处都是脏兮兮的，昨日还被雨淋了一身，身上很是不爽利，不梳洗一下，她自己快看不下去了。
拨开半人高的草丛往前走，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清澈见底的湖泊。
谢碧影脱掉衣衫，往水中走去。
长发如墨，柔顺地垂在女孩白皙的脊背，她微微闭眼，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清晨的阳光铺洒在湖面，波光粼粼，泛着点点金光。
她正洗得惬意，忽听脚步声传来，有人拨开草丛往她这般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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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谢碧影：不要偷看我换衣服！
谢琛：没看。
谢碧影：不要偷看我洗澡！
谢琛：……我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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