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闺房中、烛光下,多了一个人。
是幻?是真?
是他的背叛,还是妒火蒙蔽了她的双眼。
情不知所以起,一往而深。
世上真有精诚所至,倩女离魂耶,亦或机关算尽?
所有的悲剧,终不过是“向之所爱,今之所怨”。
内容标签: 悲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沅 ┃ 配角:庞阿 ┃ 其它:石萝

一句话简介:改编《幽明录.庞阿妻》

立意:立意待补充

  总点击数: 338   总书评数:0 当前被收藏数:0 文章积分:121,494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架空历史-爱情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无从属系列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10268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庞阿妻

作者:唐赛儿大战朱棣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庞阿妻


      一、魅影

      “钱管家,这灯笼暗成这般,也不晓得换一换”,江沅一边埋怨,一边踏进了家门,这会儿已经是黄昏时分,下午她在街那边的柳府陪柳家老夫人说话,不觉天色已晚,便被柳家留下吃饭了。

      想必此刻丈夫庞阿早已用过晚膳,独自在书房读书了,富贵人家的弟子,能有这番心思,也不枉自己把终生托付了给他。

      江沅一边想着一边往前走,一边露出了笑意,不知为何,庞府的晚上总是有点昏暗,不似别家灯火通明,总是那几个奴才偷懒罢了。江沅绕过屏风,穿过院子,刚要进屋的时候,丫鬟庞青儿端着一盘碗碟走了出来,差点撞个满怀,青儿吓得满脸张皇,连忙跪下来请罪。

      江沅笑骂道:“瞎了眼的小蹄子,冒冒失失撞你老娘作甚,莫非屋里有鬼么?”

      青儿连忙摇头说:“回奶奶,并没有鬼,老爷吃完饭,已经回书房读书了。”

      江沅轻轻踢了她一脚,道:“收拾你的去吧。”那丫头一溜烟跑了,江沅走进屋子,轻轻推开书房的门,偷眼看她的夫君,虽然两人早已是三年的夫妻了,但在江沅心里,这夫君还是如新婚的夫君一样,庞阿公子的相貌,放在整个巨鹿城,也是百里挑一的了,人物风流,才名远扬,又是侯门独子,整条街的女人,都对江沅羡慕得紧。

      然而当江沅从门缝里打量她夫君的时候,却又惊又怒,原来在灯火之下,却见有一白衣女子侍立在庞阿身旁,两人四手相握,款款温存,庞阿满面含春,笑意盈盈,正对着那女子的脸。

      “贱货怎敢如此!”江沅大叫一声,冲入门中,把手中的香囊狠狠冲那女子丢了过去,却不巧击中了烛台,只听两声惨叫,火花爆燃之下瞬间熄灭,屋内一片漆黑,江沅不顾一切,冲上去按住了那女子,摸黑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大叫道:“来人哪,人都死到哪里去了,家中进了贼人都不知道!”

      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响过,灯光亮起,却是青儿和钱管家打着灯笼带着众家丁赶到,江沅转身冲他们喝到:“快将这女人拿下!”却见众人惊疑不定,钱管家指着地上结结巴巴说:“少夫人,哪来的什么女人,你按住的是少爷……”

      江沅回头再看,却见夫君庞阿被自己掐住了脖子,还被蜡烛油溅了一脸,一句话说不出,脸涨得通红,江沅连忙松手,四下里寻觅,却再也不见那个白衣女子的身影,庞阿缓缓从地上爬起来,苦着脸道:“夫人,你这是干什么?”

      江沅惊慌之下四处寻觅,转书架,窥床下,却再无踪迹,问管家、丫鬟和家丁,都说无人从此屋出去。她忽然崩溃了,哭得梨花带雨,扑进庞阿怀中,语无伦次地说:“我明明见到有人的,夫君,我明明见到有人的,那是一个白衣女子,夫君,你没有看见吗?”

      庞阿苦笑道:“夫人,都怪我,只顾闭门读书,府里的事情劳乏你了,青儿,明日快请王太医来给夫人把把脉!”

      二、灵药

      八卦街不过数十户人家,昨晚这一闹,消息传得比风还快,大家都传说昨儿个庞府的少夫人撞鬼了,更有好事者,说不是那么回事,说庞家少爷有河东狮吼之患,胭脂虎啸成灾,少夫人则疑神疑鬼,草木皆兵。

      这么一来,江沅就更生气了,正坐在床上闷闷不乐之际,青儿端着药碗走上前来,轻声唤道:“夫人,王太医说您神思焦虑,肝火太旺,需要服药调养,这是照着王太医药方熬的药,说是最能安神养气,夫人趁热喝了吧。”

      江沅接过碗来,冷眼看这丫头,青儿是她出嫁时带来的通房丫头,如今也有15岁了,倒也出落的亭亭玉立,模样更是讨人喜欢,便问道:“青儿,你陪嫁三年,我待你如何?”

      青儿忙道:“夫人待我恩重如山,若不是夫人一家收留我爹娘,我们一家早已葬身黄土了,我是陪着夫人一起长大,一起来到庞府,能有今天衣食无忧的日子,都是夫人所赐。”说着说着,这丫头眼睛就红了。

      江沅叹息道:“我倒是想起我未出阁的时候,咱们一起在花园子里捉蝴蝶,那时候,你还叫我小姐……”顿了顿,她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她想起,那一日,正是庞家来江府做客的日子,庞阿误闯花园之中,青儿却在追蝴蝶的时候,一头撞入庞阿的怀中,那时候,青儿还只是个小丫头,赖在庞阿身上,庞阿站在花树从中低头看她,自己就那么痴痴地看了半晌都挪不动步子……

      江沅打断了自己的回忆,抬头对青儿道:“青儿,我们虽有主仆之分,可我从来都把你当妹妹看的,我有一件事情嘱咐你,人倒是我疲乏生病,眼花看错了,但愿如此倒好,可是昨天,你收拾碗碟出来时,真不曾见到书房另外有人吗?”

      青儿目瞪口呆,连忙道:“奴婢不曾见到,奴婢遵夫人吩咐,夫人不在时,从不敢进书房打扰少爷读书,所以未曾见到书房有别人,也未曾听到人声。“

      江沅点头道:“此事听起来匪夷所思,但自古踰墙钻穴之事屡见不鲜,当时灯火熄灭,一片漆黑,焉知那人没有浑水摸鱼逃之夭夭,乃至于还藏匿于府内?我虽然有点累,却不曾老,也没有眼花,我清清楚楚看到一个白衣女子站在少爷身边……我香囊击中烛台的时候,我分明听到了女子的尖叫声,必定是阿郎在灯灭之际,以身掩护这贱人逃了出去,可恨!可恨!”

      江沅把药碗重重往床沿上一放,汤汁都溅了出来,药香四溢。

      青儿跺脚道:“夫人对少爷如此痴心,若真有此事,那少爷就太对不起夫人了,青儿能为夫人做些什么?”

      江沅让她附耳过来:“莫急,此后你常在少爷书房外伺候,若有异常,速速报我知晓便可,记住,不可莽撞行事,露了形迹,咱们拿贼要拿赃。”

      “是”

      “你出去吧,我要服药了”。

      江沅端起药碗,看这琥珀色的药汤,一饮而尽,温热馨香,直入胸隔肺腑,却是轻松了许多。

      三、花香

      自从服了王太医的药后,江沅倒真的变得神清气爽,精力充沛了,就连面色也变得红润了起来,每日家除了打理家务之外,还有了伺弄花草的兴致。

      一日,正在园子里修剪去年种下的几株芍药,忽听门前一阵车马喧哗,钱管家跑过来刚要报信,却见一人大步流星直入中庭,人未到,声先闻,只听他哈哈大笑道:“庞阿白日里也门也不出,在家做得大好事啊。”

      江沅一见来人,倒是喜上眉梢,连忙上前施礼道:“吴大哥许久不来,倒是让愚夫妻盼望良久了。”转头向书房方向唤道:“庞郎,吴将军来啦!”

      来人身披锦袍,足踏轻靴,生着一副虬髯,原来是庞府的熟人,庞阿的发小,骁骑将军吴戈,这吴戈一见江沅,立马还施一喏,笑道:“弟妹安好,刚从边境回来,听说庞阿最近天天发奋读书,连门也不出,老哥我十分好奇,且来看看这书呆子学成了什么样子。”

      正说间,庞阿从书房冲了出来,发髻散乱,满脸通红,喜道:“吴大哥,你回来了?”

      吴戈哈哈大笑,迎上去握住他手说:“你这小子,为了那秋闱,也不必如此拼命吧,如今你有了世袭的侯爵,又有沅妹这如花似玉的老婆,何必和天下的书呆子一起争个虚名呢?这暮春三月的,不陪夫人纵马踏青,岂不白瞎了这青春啊。一味窝在书斋中死读书,难道书中还真有颜如玉不成?”

      “哪有的事?”庞阿讪笑道:“不过是不想只靠祖上荫佑,自个儿靠文章取个功名而已,吴大哥这边走,我们花厅喝酒去。”

      “好好好,恰巧我从边塞带回了不少野味,咱哥俩不醉不休。”

      两人携手往花厅走去,江沅笑盈盈望着,又想起他们那些年少轻狂,城南射猎的岁月了。

      吴戈和庞阿走得很近,鼻子抽了抽,忽然笑道:“阿弟身上蔷薇香气很浓啊,想必是弟妹每晚陪你红袖添香夜读书夜读书的咯。”

      庞阿干笑两声,吴戈则又是哈哈大笑……

      四、石萝

      江沅静静地站在园子里,花剪不知不觉已经落到了地上,她好想说,这一年多,阿郎读书的时候,她从未走入过书房,为了他的功名,她每晚都在空床上守到深夜,然后沉沉入梦,待到鸡鸣时分,她才发现夫君已经在她的身边鼾声如雷。

      这都成了不能说的故事了,最重要的是,她从未用过什么蔷薇味道的香水和脂粉!

      江沅秀美的眉毛渐渐竖了起来,眉头拧成一团,她待庞吴二人走远,忽然低喝一声:“青儿何在?”

      刚转过身,却发现青儿已经跪在她脚下,满脸惊恐之色,低声道:“少夫人,少夫人,我刚刚在书房外侍奉,的确听到房中有女人的声音……”

      江沅眼神一亮,咬牙道:“好,我们再去看!”

      这一次,青天白日,再也不是什么幻觉,再也没有什么魔障,那女子安安静静坐在书房的绣榻上,妙目流转。江沅恨得咬牙切齿,仔细打量着这个女子,她长的并不算多么美艳,但眉眼灵动,素衣白裳,有一种说不出的俏丽可人,简直是从人物丹青中跳出来的仕女。

      那女子款款起身,对江沅施礼道:“江姐姐在上,妹妹石萝失礼了。”

      石萝?这名字如此熟悉,江沅的记忆飞速流过,那女子的面庞逐渐熟悉了起来……

      那是两年半前的事情了,当时江沅和庞阿新婚不久,庞阿的父亲庞岳还未曾入京城为官,巨鹿城中的巨富石渊携子女前来拜见,当时在花厅相见的时候,宾客如云,整个巨鹿城的达官显贵都来了,庞阿和江沅站在一起,无人不夸他们是一对神仙眷侣。江沅当时就觉得,有一双眼睛像火烛一样热烈,总是罩在她和她夫君的身上,循着目光望去,却是巨富石渊深厚的一个白衣女孩子,当四目相对时,那女孩迅速躲了开去,站到了石渊身后。后来江沅才知道,那是石渊的独女石萝。

      江沅忘不了那双眼睛,如今这双眼睛不再热烈,却变得清澈而坚定。

      江沅大喝一声:“拿下了!”

      当江沅、青儿和一众家丁带着双臂反剪,上身捆着绳子的石萝穿过花厅的时候,庞阿和吴戈都惊得站了起来,庞阿酒杯跌落,颤抖着伸出手指:“你……,你待去哪里?”

      江沅笑道:“夫君,我一个八卦街都不出的妇道人家,能到哪里去,石家妹子迷路了,我让青儿送她回家去。”

      又对青儿道:“青儿,你到了石家府上,务必对石先生和夫人说清楚,石家妹妹年纪尚小,还望府上长辈多加关照,如今世风日下,巨鹿城浪荡不轨之徒颇多,还得小心提防才是。”

      眼见着青儿带着石萝走出了府门,江沅才回过头来招呼吴戈不必惊奇,继续吃酒,这不过是他们姐妹间开的玩笑而已。

      五、化蝶

      眼见着酒席是吃不下去了,三人就在花厅间坐着。江沅坐得端正,只等青儿回来,而庞阿却垂头而坐,脸上青红不定,吴戈却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踱起了步子,大步流星连走三四个来回。

      然后大声问道:“庞阿老弟,老哥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是找兄弟和弟妹喝酒叙旧的,可不是陪你们打哑谜的,你且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庞阿依旧低头无语,急得吴戈直跺脚。

      江沅开口道:“吴大哥莫逼我夫君了,刚刚你不是说‘书中自有颜如玉’吗,他这一年多来闭门用功,我都进不得书房,那便是读出了颜如玉了。”

      吴戈愣了半晌,气的虬髯倒竖,骂道:“枉我把你当作兄弟,枉弟妹当年对你一片痴心,你说你为了文章功名闭门用功,原来用的是这个功啊?”

      庞阿嗫嗫嚅嚅,欲言又止,半天才对吴戈说:“大哥你有所不知,沅儿近来为我操持家务,夙兴夜寐,劳乏了精神,最近患了幻视幻听的毛病,她总是疑心我身边有人存在,我书房空无一物,哪里来的女人啊。”

      江沅怒道:“夫君好不死心,我身子骨弱劳神生幻也不足为奇,但照你所说,刚刚从你们面前路过的那白衣女子是谁?”

      吴戈却大惊道:“沅妹这是何说,方才只有你和青儿路过,哪里有什么白衣女子?”

      江沅急得一口浊气直上胸口:“刚刚我和青儿明明押着一个女子路过花厅,那是巨鹿城石家的独女石萝,反剪了双手被青儿送出门去,吴大哥你也没有看到?“

      吴戈倒吸一口凉气,目瞪口呆,仿佛不认识江沅一样,缓缓摇了摇头。

      庞阿叹了口气:“沅儿,是我无能,连累你幸苦如此,但你也该按照王太医的嘱咐,每日按时服药才是……”

      江沅腾地红了脸,站起身来,正要说话,却见青儿跌跌撞撞,连滚带爬跑了进来,身上衣裳都被树枝勾破了好几处,江沅急忙问:“怎么说?“

      青儿满脸惊骇,扑到江沅面前,如捣蒜一般磕头说:“夫人赎罪,奴婢带着石家小姐刚走到半道上,却遇一阵香风吹过,石家小姐,石家小姐她……她化作蝴蝶飞走啦。”

      江沅看到了青儿手中完整没有解开的绳圈,忽觉一阵天旋地转,怒道:“混账,胡说八道,一个活人如何能化作蝴蝶飞走了呢?”

      江沅狠狠一巴掌把青儿打倒在地,自己却也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六、幻境

      等到她缓缓醒来时,躺在床上,又闻到了熟悉的药香味。

      她还听到吴戈和庞阿的对话。

      吴戈问道:“弟妹这病症,有几多光景了?“

      庞阿叹道:“沅儿从去年开始,就有了这个幻症,青天白日的,总是能凭空见到人影听到人声,三个月前服了王太医的药,颇有成效,然而她总是疑心不改,不听太医的嘱咐,这半个月又不大服药了,总说自己好了。所以我今日就让青儿演了一出戏,结果她果然当真了,这病真是好生可怕,这事原也怪我,没有向大哥说明,还请大哥恕罪。“

      吴戈也叹道:“罢了,原是我不知其中原委,错怪你了,可惜弟妹青春年少,便被如此顽症袭扰,也是可怜,兄弟,你也莫怪她疑心病重,你早已是否极泰来,有着繁花似锦的前程,而当年她为了你付出太多,如今如何能不珍惜呢?看在老哥哥和江家的面子上,还请务要治好她,若是缺钱,只管和哥哥说一声。”

      庞阿连忙谢道:“难得大哥如此挂心,我和沅儿是患难夫妻,恩爱如山,岂敢不竭尽全力,大哥放心。”

      “好,如此我便先回去了,朝廷还有事务。”

      江沅挣起半个身子,眼看着夫君和吴大哥一步一步走出了卧室。

      忽然间,灯火一花,青儿端着药碗走到了床前,泪眼婆娑地说:“夫人,该吃药了。”

      江沅心里一痛,伸手去摸她的脸:“青儿,我今天打痛你了吗?”

      青儿含泪笑着说:“小姐打的,不痛。”

      江沅抚摸着她的脸庞笑道:“你还记得我是你的小姐,看在小姐的面子上,你告诉我一句实话,那个屋里,真的没有女人吗?你和家丁们绑上那个女子,都是在做戏给我看吗?回来你告诉我她化作蝴蝶飞走了,也是你编的瞎话吗?”

      青儿哭道:“小姐对不起,都是少爷和我商量着演戏给你看的,这半个月来你不甚吃药,疑心又重,于是少爷便想出了这怪力乱神的法子,原本没有料到吴将军来访,也没想到你真能见到我们见不到的人,还能看出是石萝小姐,我们演戏的人都吓坏了。青儿听小姐的,也听少爷的,只想陪你抓出奸妇,最后让她化作蝴蝶飞走,让小姐你心安。”

      江沅长叹一声,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七、离魂

      八卦街藏不住任何秘密,人言就像盛夏的杂草一样四处横溢。

      “听说了么?庞家的少夫人得了幻症,青天白日的,能看到一个白衣女人出入庞府,别人却看不到。”

      “那又什么稀奇的,早年城隍庙的神婆,也能作法神灵附体,看到子虚乌有的鬼怪呢。”

      “庞家少夫人这幻症,据说还颇为奇特,她看到的那个女子,居然有名有姓,却是本城石老爷家的千金石萝姑娘”。

      “那也是有缘由的,据说当年庞公子和庞家少夫人婚后不久,石老爷曾带着他的千金上门拜访石老爷,他们是有一面之缘的,说来也奇,听石家下人讲,石小姐自从去过庞府之后,一直闷闷不乐,一年前居然生了病,所以一直也未曾托人谈婚论嫁。”

      “哈哈,我听来的却和老兄说的有点分别,你且附耳过来,不许说给外人听……这石小姐见过庞少爷之后,便心生情愫,却不能与人说,只好闷守闺中,据说她闺房里,还挂着庞少爷的画像呢?”

      “却是胡说,人家千金小姐闺房重的事情,你这卖花布的又从哪里得知?”

      “我卖花布怎么了,难道他们大户人家,就不买布料做衣裳了吗,正是他们石家后院做针线的婆子和我说的,还说其实庞少爷对石小姐也是有意的,但却也不敢明说,因为他们家有位胭脂虎啊。”

      “由此可见,妇人自古心胸狭窄,这江家大小姐自从做了庞家少夫人之后,越发眼皮子底下容不得人了,不但一手操掌了庞家的家业,把庞阿公子限得像戴了笼头的马驹一样,每日里大门都不出,如今她还是疑心太重,以至于生了心病,可见这”嫉妒”一关过不了,终究还只是个寻常女子。”

      “说得也是,如庞家公子的人品才学家世,便是娶个三妻四妾,又有什么大不了。”

      “据说前些日子,庞府还闹了个鸡犬不宁,庞少爷和他们家婢女青儿,为了让庞少夫人宽心,还特意陪着她演戏,凭空抓了一个白衣女子,然后骗她说半路化蝶飞走了。”

      “一群人对着虚空指手画脚,想想也真是可怖……”

      “唉,二位也少说两句,毕竟是人家的私事,真真假假,谁又说得清楚,小老儿我早年听山上老道士讲,人有三魂六魄,若精诚所至,魂魄也能离体幻化,有人见到,有人见不到,至于化蝶化风,那也没什么稀奇。“

      “得,越说越玄乎了……”

      八、相对

      入夜了,江沅一个人坐在灯下绣花,时不时端起药碗喝一口,王太医的药口味奇特,如今她依旧把这药当作茶水喝了,颇能提神解渴。

      自从她幻觉日益加重,就不和庞阿同房共寝了,毕竟秋闱临近,自己总是觉得身边人影憧憧,总是能闻到蔷薇香气,听到盈盈笑语,一惊一乍的时候,怕是回影响夫君读书。

      近来虽然按时吃药,神思不再倦怠,但耳目的幻觉并没有消失,反倒越来越严重。

      “难道真是我嫉妒心太重,六根不净,已然没救了吗?“江沅苦笑着问自己。

      忽然间手指一痛,却是走神的时候被绣花针扎到了,一滴血落在纯白的缎子上,刚好染上了一只绣好的蝴蝶,那蝴蝶得了血气晕染之助,几乎要跃然飞出缎面了。

      “姐姐,你痛吗?”

      江沅猛然抬头,眼珠子几乎要跳出眼眶,那白衣女子,那石萝,又一次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用那清脆好听的声音和她说话。

      “不管你是幻觉也好,肉身也罢,活人也好,鬼怪也罢,休想再动我心魄。”江沅厉声道。

      石萝轻笑一声:“姐姐铁石心肠,我自然动不了,但书房里的阿郎,只怕我还是可以动一动的!”

      虽然明知这只是自己的幻觉,江沅还是惊怒交加:“不,石家妹子,他是我的阿郎,你不能去……不不不,你只是我的幻觉,我为何要担心你去不去……不不不,你还是不能去,你为什么还要来,你为什么不走。”

      江沅低声啜泣,几乎崩溃了。

      良久,石萝弯腰对坐,柔声说:“姐姐,我羡慕你啊,那天你和阿郎站在一起的时候,整个巨鹿城都为你们二人存在,而我就像是被上天抛弃的孩子一样”。

      江沅抬起头,满眼泪光看着石萝:“妹子,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姐姐,不是我不肯放过你,是你太霸道了,你明知道我也爱着石郎的,你但凡宽点心,我嫁到庞家做妾又如何呢?姐姐,其实不是你幻视幻听了,我也是真的活生生的人儿,他们都错了,你才是对的,我今天来来求姐姐,送我回家,我好久不回家了,爹爹和娘都很想我,我会和爹爹说,只要姐姐你同意,我做庞家的小妾就心满意足了。”

      江沅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石家的千金大小姐,愿意做妾,在我之下?’

      石萝点着头说:“如此藏头露尾,装神弄鬼的日子我也不想再过了,我不但喜欢阿郎,也喜欢姐姐啊,做妾又有何妨呢。“

      江沅忽然下定决心:“好,我现在就送你回家“。

      九、惊变

      江沅牵着石萝的手,出了庞府,夜里一切都很顺利,想必管家丫头们都偷懒睡着了。

      她们踩着星光和石板路向前走,两个女人互相打量着对方。

      也不过一顿饭的功夫,江沅就来到了石府的大门前,石萝拍打着大门,这会儿已经是三更了,一直没有人应答,拍了好久,才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谁啊,三更半夜敲门做什么?“

      石萝似乎有点害怕,转身躲到了江沅的背后,用手指捅着江沅的后腰,让她答话,江沅大声答道:“晚辈是庞侯爷府上的媳妇,有急事求见石渊先生。”

      那苍老的声音答道:“我就是石渊,不知道庞少夫人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江沅道:“打扰老爷子了,原是因为贵府的千金石萝妹子,在我家暂住一年有余,妹子颇为想念二老,今日我便送她回来了。”

      门后沉默了半晌,然后传来了愤怒的声音:“庞少夫人请自重,我女儿年纪尚幼,体弱多病,每日家只在闺阁绣花读书,怎会在你的府上暂住一年?荒唐!荒唐!原来市井间的流言蜚语,都是从你家传出来的!”

      江沅一惊之下,也颇为犹豫,转身看了一下石萝,伸手去摸她的脸庞,触手温润如玉,呼吸可闻,明明就是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还冲着她盈盈一笑,江沅在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痛不可当,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于是壮着胆子喊道:“老爷子不必动怒,既然石萝妹子在家,那就请出来见一见罢,我这里也有一个石萝妹子,且分个是非真假。”

      石府的大门砰地一声打开了,年过五旬的石渊怒气冲冲走了出来,看到了江沅和石萝,忽然大叫一声,门也不关,掉头直奔内院而去,江沅早知他会如此惊慌,只和石萝相视一笑,依旧站在门前等候。

      过了一盏茶功夫,只见门内人声鼎沸,灯火缭乱,一群家丁拥着石渊走了出来,一位白衣女子伸手排开众人,直趋江沅,问道:“姐姐可是在找我?”

      灯火之下,那女子面庞分外清晰,相貌秀丽,略有病容,江沅大惊失色,叫到:“如何有两个石萝?”

      急忙再次转身看时,身后这个“石萝”的轮廓迅速淡了下去,白影闪过,一声银铃般的轻笑,一只血色的蝴蝶冲天飞起。

      江沅脑袋中轰然一响,天旋地转,无数的蝴蝶飞起来遮天蔽日,到处都是蔷薇花的香味,江沅口鼻慢慢渗出鲜血,一头栽倒在地上。

      十:湮灭

      庞府,一群人把江沅再次抬到了床上。

      王太医为她把脉,诊断完了之后,对着焦急万分的庞阿摇了摇头,收拾起药箱出门去了。

      当药香在炉火下弥漫开来,江沅渐渐有了意识。

      灯火之下,许多人在讲话,先是石渊的声音:“庞公子不必客气,尊夫人的病症,老夫也早有耳闻,只是不知道如此怪异猛烈。”

      然后听到了夫君庞阿的哭声:“拙荆受邪病困扰,误闯尊府,还请石老先生恕罪。”

      “岂敢岂敢,病症在身,不能怪罪,早闻少夫人,也就是江家大小姐,才貌双全,持家有道,是个女中豪杰,老夫一直也是佩服的,只可惜遇上了这样的怪病,实在是令人可惜。”

      庞阿继续哭道:“沅妹不但是我心爱的妻子,还是对我恩重如山的救星,若不是她当年一心嫁我,并求娘家鼎力相助,我庞家哪里能够洗刷冤屈,重立朝堂,我又哪里能够继承爵位,有今日之前程。沅妹如今这个样子,叫我心痛欲死啊。”

      忽听一个清澈如水的声音说:“庞大哥,我在闺阁中,也早就听过江姐姐的贤名,神交已久,今夜有缘一见,更是对她又敬又爱,万不曾想她这幻症,却疑心到我身上去了,真让妹妹心里不安。”

      庞阿道:“不干萝妹的事情,总是沅妹自己没福罢了。”

      脚步声响起,人声越来越远,青儿坐到床前,一勺子一勺子往江沅嘴里喂药。

      十一:双成

      第二天早晨,人们发现江沅不动了,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天。

      青儿抱着她的小姐哭得昏天黑地,一副纯白的缎子落在地上,一只血红的蝴蝶在上头翩翩起舞,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蔷薇花香。

      江沅葬礼后三个月,庞阿进京赶考,一举高中,回家之后,便托人登门求亲,娶了石萝坐正室,双喜临门,好不热闹,青儿也被收入房内,做了妾室。庞阿和石萝成亲的那天,搬嫁妆的人带来了石萝小姐闺房的物件,却原来真有一副庞阿的画像,画上人玉树临风,倜傥不群。

      婚礼上,石萝梨花带雨,对众人说道:“我两年前宴会上见到阿郎时,便下定决心,非他不嫁,原知道无此可能,便画了阿郎的图像,放在闺阁之内,道是嫁不成阿郎,也能也这副画像做了夫妻,却不曾想过能有今日……”

      众人无不感叹赞美,谓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一念之诚,上达于天,遂能有情人终成了眷属。

      然而八卦街的好事者又说了开去,把这故事讲得更加匪夷所思。

      “还记得当时我怎么说,真真假假,还未可知呢,众人皆以为庞少夫人,哦不是,江沅大小姐得了幻症,却不知神鬼之事,数在渺茫,假使江沅大小姐确实看到了什么呢?“

      “说的也是,戏曲评书里早有分教,人有魂魄,精诚所至,闺阁女子也能离魂,虽相隔万里也能相会,不是说了嘛,石家小姐在闺中的时候,也曾在梦中高呼阿郎云云呢。那时节,只怕一魂早已到了庞府了。”

      “这就叫前生注定之姻缘,只可怜了江沅大小姐,她但凡宽心些,也不至于如此早夭……”

      “可不是吗,她那婢女青儿倒是好福气……”

      吴戈戍卫边关,并未参加庞家的婚礼,但他收到了庞阿的请柬,然而更早的时候,他还收到了江沅的一封信:

      吴兄:

      你我少年相识,情如兄妹,自我嫁与阿郎之后,往来日少,音书亦稀。阿郎为人聪慧通达,早晚必成功业,妹当年自谓青眼识人,遂嫁阿郎与困顿之中,夫妻并肩,伉俪同心,自然否极泰来,公公重入朝堂,阿郎承袭爵位,一切安好。然妹自有学如男儿,常管家务经济,成婚之后,亦不能改,困顿之时,尚为阿郎臂助,安闲之日,徒惹世人厌憎。妹性急躁,除阿郎之外,必不能容人。初时,阿郎爱我,妹万般骄横皆是可爱;近日,妹万般才能皆成多余,阿郎前恭后倨,早已非当初之阿郎。

      妹早已有心放下俗务,专心伺候阿郎,婚后三年无子,妹亦有心替阿郎谋取妾室,青儿随我多年,我待之如妹,原该享此荣华。然我命不济,忽染幻症,睁目即见魅影,鼻头总闻蔷薇花香,王太医药方虽效,但近月来如汤泼水,病势又转沉重,自觉时日无多。

      妹无福之人,兄勿挂念,但求吾兄日后回乡,多多看望阿郎,妹感激不尽。

      妹江沅百拜

      吴戈读完书信,再看了看案头庞阿与石萝新婚的请柬,伸手摘下了壁上的雕弓,他想起那日在庞府的时候,确实在庞阿身上闻到了蔷薇花的香气。

      改编自《幽明录.庞阿妻》:

      巨鹿有庞阿者,美容仪。同郡石氏有女,曾内睹阿,心悦之。未几,阿见此女来诣,阿妻极妒,闻之,使婢缚之,送还石家,中路遂化为烟气而灭。婢乃直诣石家,说此事。石氏之父大惊曰:“我女都不出门,岂可毁谤如此?”阿妇自是常加意伺察之,居一夜,方值女在斋中,乃自拘执以诣石氏,石氏父见之愕眙,曰:“我适从内来,见女与母共作,何得在此?”即令婢仆于内唤女出,向所缚者奄然灭焉。父疑有异,故遣其母诘之。女曰:“昔年庞阿来厅中,曾窃视之。自而仿佛即梦诣阿,及入户,即为妻所缚。”石曰:“天下遂有如此奇事!夫精情所感,灵神为之冥著,灭者盖其魂神也。"既而女誓心不嫁。经年,阿妻忽得邪病,医药无征,阿乃授币石氏女为妻。
    插入书签 

    ←上一篇  下一篇→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3369182/0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